几乎是在席老夫人等人踏进隐柏院的同时,席子宸这边就已经派人去将上锁的房门重新卸锁,奉命前来的小厮见门锁完好,两边窗户仍是紧闭的状态,又听到屋内传来席枭气喘如牛的声音,便以为里头的男女正在行事中,蹑手蹑脚地便回去复命了。
于是,听闻席老夫人前来之际,席克轩夫妇也立马赶到了隐柏院,一心以为能够当众将席枭和周双语“抓奸在床”。
席老夫人走在人群中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侧的席克轩与周氏夫妇,对方眼中时隐时现的兴奋之光完全遮掩不住,她从中看到了贪婪与冷酷。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自己竟然在府中养了这么多条不知餍足的白眼狼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席枭的客房门前,听到里头传出的男子暧昧的声音,席老夫人心下一凛,难道周双语并未按计行事,中途又变卦了?
还不容她仔细思索对策,席克轩已经一把推开房门,率先带着周氏与席子宸走了进去。
“枭儿,你无事吧?酒醒些了吗?你娘有要事找你,二叔这会是否方便进来?”
席克轩故意站在屏风前问话,后头就是席枭所躺的大床,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床上一个模糊的人影。
无人应答。
为了放倒席枭,席子宸不仅在酒中添加了一味春药,还放了一些迷药,在两种药物的混合作用下,席枭此时早已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枭儿,枭儿……”席老夫人叫了两声,还是没人应答,唬得她心尖一跳,急忙绕过屏风,匆匆跑至床前一探究竟。这会她也顾不上里头可能发生的情况了,儿子的安危最紧要。
众人也呼啦啦地跟着冲进了内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散落在地上的几件衣裳,全是男子的,看得出是席枭今日所穿的外套,和一件白色男式亵衣。
这样的场景落在众人眼中何止是暧昧,几乎都认定了里头的情形,除了爱子心切的席老夫人继续往前,席克轩一家子均默契地站在原地,等着席老夫人亲自去揭开那块“遮羞布”。
席老夫人心惊胆颤地掀开床帐一看,床上满脸潮红,额头鼻间全是细汗,嘴里发出类似痛苦声音的男子正是爱子席枭。
不过床上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逗留的痕迹,且这客房布局十分简洁,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原本该同在一室的周双语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了。
席克轩与周氏迅速对视了一眼,皆感疑惑不解,为何周双语会不在此地?明明报信的人亲眼见她走进了屋内并且上了锁的?
紧随其后的席子宸也露出同样惊诧的表情,不过眨眼间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避开与父母的眼神交流,静静环顾四周。
左侧的窗户与右侧的相比,有些松动的异样,或许周双语就是从那儿逃出去的。可窗户也是从外封死的,最多只能打开两掌宽的缝隙,除非有人相助,否则周双语一介弱质女流如何得撬得动它?
莫非那人会是席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几乎人事不知的席枭,席子宸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席枭的个性,若是得知周双语妄图爬床,只怕一掌就将她直接拍飞了,又岂会帮着她撬窗而逃。何况他如今这副模样,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一定是另有他人相助。可那人会是谁呢?
席子宸与父母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席克轩扭头向门外的心腹悄悄作了一个手势,很快那人便消失在门前,领命去查探周双语的下落。
不见周双语,席老夫人大松了一口气,可一看到儿子眼下的情况,一颗心又狠狠揪起。
席枭此刻已隐入无意识的昏迷中,之前若不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强撑着,只怕他早就将自己脱了精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歹光裸的上身还勉强裹着一条薄被遮羞,裤子还能完好地穿在身上。
“枭儿……你这是怎么了?千万别吓娘啊……”
席老夫人轻抚上儿子的额头,被手上传来的不正常高温吓了一跳,顿时惊怒交加地看向席克轩一家,低喝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严嬷嬷你快命人去请大夫进府,速去速回。”
席子宸嗫嚅地说:“大伯娘,都怪我不好,见枭弟高兴便多劝了他几杯酒,没想到这几坛子酒混着喝,后劲如此大,不小心就将枭弟灌醉了。”
“喝醉了怎会是这副样子?何况枭儿酒量一向很好,比你还要好上几分,既然你都没醉,他如何能醉?”
席老夫人怒极攻心,若不是顾念两家情份,她恨不得当场就拆穿二房的伎俩。儿子这副样子,肯定是接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喝醉?唬谁呢。
席子宸被席老夫人质问的哑口无言,求救地看向父亲。
“大嫂,枭儿常年在外,饮食习惯与胃口都变化了许多,或许是他一时半会喝不惯京城的酒水,水土不服也是有的。不如一会等大夫来了让他瞧瞧吧,这会还是先让人帮枭儿穿上衣裳吧。”
席克轩在旁假意劝慰着,示意周氏与肖氏赶紧上前将席老夫人弄走,他必须赶在大夫进府之前,将消解丸喂食给席枭,否则他体内的余药定会让大夫查探出端倪。
“是啊,大嫂,不若咱们回避一下,就在屏风后头等一会,让宸儿与老爷他们帮忙枭儿穿戴齐整。这天气虽热了,但也不能任由着枭儿贪图凉快赤膊而睡呀,他又喝了酒,若是吹了风更容易着凉的。再不济,总不能让他衣冠不整地接见大夫吧,传了出去,有损枭儿的威名哪。”
周氏与肖氏上前将席老夫人往外扶,席克轩与席子宸则往前移位,须臾间就来到了床前。
“这种粗活怎能劳烦二叔和宸儿动手呢,来福,还不去伺候你的主子穿上衣裳,傻愣站着做什么?”
席老夫人厉喝一声,冷洌的眼神看得周氏和肖氏眼皮一跳,吓得险些松手,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她“搀扶”到屏风后头。
席老夫人肯出来,也是顾及着儿子的名声和体面,她相信二房虽有贪念行算计之事,但肯定不敢对儿子下毒手,否则圣上追究下来,他们全都得赔命。
仅仅就在这眨眼的功夫间,席子宸便借着席克轩的掩护,迅速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席枭的口中。
待来福匆匆进来时,只看到席子宸托着自家主子的头部,拿着亵衣正要往他的身上套。
与此同时,来福发现主子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吞咽什么东西。他垂下眼睑假装视而不见,难道二房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害主子吗?
大夫马上就要进府了,究竟是什么情形,一会便能见分晓。这会无凭无据的,仅凭他这匆匆一眼什么也不能说明,万一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呢?又或者主子只是口渴吞了口唾沫呢,不能自乱阵脚,反倒让二房先发制人。
“二老爷,二少爷,让小的来吧,这是小的份内事,怎敢劳烦二位爷。回头少将军若是酒醒知道了,还不晓得怎么罚小的呢。”
来福舔着脸笑道,情绪一点不外露,十分自然地拿走席子宸手中的衣服,麻利地给席枭身上。
席克轩父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安静地退到一旁候着,静观席枭的反应。
意识全无的席枭在药物的作用下,还是本能地向发热的人体靠去,下腹一团火热几乎要撑爆,险些失控地要把在床边伺候的来福压到身下。
好在席老夫人来得及时,席克轩父子这药也喂得及时,在席枭的理智完全要焚毁之前,解药丸开始在他体内融化,慢慢发挥了药效,让其身体的燥热一点点地冷下去,逐渐恢复了常态。
眼见着席枭的脸色慢慢好转,身上的温度也变得正常,呼吸也匀缓了,席老夫人终于放下心来。
席子宸喂给席枭的药丸子只是解春药的,但他体内的迷药暂未散去,还是处于半昏迷之中,看上去就像是喝多了醉酒的状态,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来福为席枭穿戴齐整之后,席老夫人便命人搬来一张椅凳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守着,偶尔拿眼地看向一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席克轩等人,心里泛出一阵阵冷意与恨意。
席枭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他与二房身上流的可都是相同的席家血脉,他们为了一己私欲竟能对至亲如此无情无义,真真是叫人心寒。
席克轩几人心不在焉全都是因为凭空不见的周双语,一方面自是恼怒她半途而废坏了大事,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到时没法向周家人交待。
殊不知,此时被他们惦念的周双语正躺在东边的客房里,与潘开远同床而卧,两人还是赤呈相对。
席克轩派出去的人里外上下找了个遍,甚至还在外院见着到了一脸焦急,同样在找周双语的贴身丫鬟,结果却一无所获。自周双语被送到席枭的客房后,竟再无人见过她。
那人其实也问过东面客房的两个小厮,两个小厮一口咬定一直在客房门外守着,连只鸟也没飞过,更不曾见过周表小姐,于是就将潘开远的客房忽略过去了。
谁又能想到周双语会躲到潘开远的客房里“避难”呢?此举,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待发现时早就为时已晚。
不一会,大夫就被请到了房中给席枭把脉,这会他身上的药性早已消退得清净,大夫压根也查不出什么来,便以“喝多了醉酒昏迷”的由头盖棺定论,开了两副解酒安神药方之后就离开了。
虽大夫表明席枭一切正常,但席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儿子肯定是被下什么“迷药”之类的东西才会如此虚弱昏睡,可眼下她并不打算质问和拆穿二房。
这事原本她也没打算要告诉席枭此事,正好他又喝得人事无醒,肯定不会记得后面的事情,大夫这套说辞倒是给了她现成且充足的理由将事情隐瞒下来。
一刻钟之后,席枭体内的药效完全退散,他也悠悠转醒,开始恢复知觉。只是脑中一片混沌,总觉得很多事忘记了,但又压根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似乎是自己喝断片失忆了似的。
席老夫人果然以他喝多了陷入昏睡为借口,将其暂时哄骗过去,而刚清醒的席枭尚未完全恢复意识,以为自己真是喝多了,并未多想,被人搀扶着回了落松院,洗濑一番之后,喝过大夫开的安神汤又陷入了沉睡中。
席枭这边是没事了,但周双语却无故不见了,二房开始心急如焚,就差掘地三尺找人了。席老夫人听罢,却愈发地气定神闲了。
周双语那么精明的人一定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必定是偷偷躲在府中的某一处静观其变,待她处理好席枭这边的“烂摊子”,她自然就会出现的。
只不过她的现身方式实在太过特别,险些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原来,潘开远的母亲徐氏得知儿子喝醉睡在了隐柏院,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又放心不下让醉酒的儿子睡在别人家里,便想着过去看望一眼。
结果来到潘开远所住的那间客房时才发现门被人从里头反锁了,而守门的小厮则声称为了方便照顾客人,房门一直没关,而且潘开远被抬过来时早就醉得不醒人事,像一滩烂泥了,不可能中途起来关门。
徐氏在门外拍了半天门见里头一点也没有,又听到守门小厮说得玄乎,生怕儿子一个人锁在屋里头出了什么意外,赶紧让人把门给踹开。
然后,徐氏就看到了让她终身难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