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含璋带着谢清芜回到席府时,席老夫人早已命人打理好了客房,又在花厅备好了茶水等着客人到来。
她曾从席枭口中得知有这么一个女人的存在,起初她也以为谢是儿子的小青梅,将来可能是要娶进门做媳妇的,直到席枭回京遇上聂含璋,席老夫人才相信,儿子的天定姻缘是在这里,而非别处。
因着谢清芜已逝的哥哥是席枭的救命恩人这一条,席老夫人心里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女客本就存了尊重、高看之心,是以在见到谢清芜本人是那样的清秀俊雅,谈吞不俗之后,对其印象更是好上三分。
席枭今日难得地早下朝,一进府就被久候在门前的来福提前告之,谢清芜来到了京城,而且还是聂含璋亲自去接的人。
闻言,席枭面无表情地点头继续往前走,身后跟着的来福见男主子一脸平静,索性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主仆二人来到花厅时,屋里的几位女眷正在那儿聊得欢快,笑声不断,见到从外头进来的席枭,聂含璋第一个起身,像往常一样轻快地迎上去。
她甜笑道:“夫君今儿回来得真早,可巧了,今日咱们府里来了一位贵客,你快随我来,瞧瞧这是谁。”八壹中文網
眼前的妻子巧笑俏兮,看上去明明是极快乐的一张脸,可有那么一瞬,席枭却觉得她这笑并不达眼底,再看又不见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适才进门来福都告诉我了,娘子辛不辛苦?下一回这种事你交给管家去办就好了,跑那么远没得累着。”
席枭柔柔一笑,上前无比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夫妻俩并肩走向谢清芜。席将军这些日子宠妻无度,对聂含璋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全府上下无人不知,对这一幕更是习已为常。
“我哪有那般娇弱,何况谢姑娘是贵客,怎能怠慢,当然得我亲自去接人方能显出咱们的诚意。”
聂含璋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眼巴巴地盯着席枭看的谢清芜,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更加卖力地秀起恩爱。
原本两眼泛着眼花,激动得几欲起身扑进席枭怀里的谢清芜见了这一幕,好比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截,复又端庄地坐回椅子上,狠掐了几下手心,才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清芜妹妹来啦,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席枭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语气十分温和,对待谢清芜的态度的确是与旁人不同。
谢清芜优雅地起身,微微仰头注视着心爱的男子,极力抑制住喉头的那份哽咽,笑中带泪地答:“路上虽艰辛不易,好歹平安到达了,只是不小心着了风寒大病一场,这才耽搁了时间,没能赶上您与嫂子的大婚。”
美人含泪欲语还休的模样,当真是我见尤怜,聂含璋冷冷静观,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害你受累了,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写信打搅于你的。对了,怎么不见许嬷嬷和秦都尉他们?莫非就你和流光两个自行前来的?”
席枭眉头皱得死紧,语气略重了些,但明眼人一听就知这是关心的表现。
“许嬷嬷年事已高,此行山长水远,我怎好劳驾她老人家,自然是留她在家中贻养天年。走前正好又赶上秦二嫂临盆生产,秦都尉脱不开身,我不好麻烦他人,便带着流光女扮男装上路了,当时一心想快些见到你们,倒也顾不上其他。”
谢清芜低垂着脑袋,俏脸微红,一副做错事的小媳妇模样,看得聂含璋大为光火,被席枭握住的手稍微用力往外抽了抽。
查觉到妻子的异样,席枭极速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处,那儿被宽大的袖摆遮住,除了他旁人倒没发觉到不同。
席枭大感疑惑,愈发用力地握住,不肯让她逃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妻子今天对自个的态度处处透露着不寻常,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他本就心细如尘,加之对聂含璋又十分上心,即便是细微的变化也逃不过他的双眼。
“下次别再这么胡闹了,两个姑娘家独自出门实在太过凶险,倘若你出了什么差池,我如何向你死去的兄长交待。一路行来,想必你们主仆都累极了,我让下人先带你们去客房好生歇息,待晚膳时再见吧,有什么话咱们到时再说。”
席枭和言悦声地对谢清芜交待完,转头又对席老夫人说道:“娘,麻烦您和严嬷嬷帮谢姑娘主仆打点一下住处,孩儿刚从校场回来,一身汗污,也需得回房换身干净衣裳,我与璋儿便先回了。”
“去吧,去吧,谢姑娘这儿璋儿事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也无需我多操心,只看谢姑娘还有什么其他特别需要的,别的不怕,就担心她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这些我再与谢姑娘细聊,你们先忙自个的去吧。”
席老夫人暧昧地笑笑,知道儿子稀罕他媳妇,每一天下朝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腻着聂含璋,两人正值新婚情热之际,这也乃人之常情。
“谢姑娘,您请自便,我们夫妻便先告辞了,我让千霖暂跟你一天,有什么需要尽管同她说,回头我再给你备齐。千霖,仔细照顾好客人。”
聂含璋笑得灿烂,使劲拿出女主人的架子,不管心里怎么酸,在“敌人”面前,这气势必须做得足足的。
“这几日清芜在城外的客栈总是听闻席大哥与嫂子夫妻恩爱的事情,今日亲眼见着,果真是羡煞旁人呢。”
谢清芜捂唇轻笑,一双美目直勾勾看着席枭,内里含了一泡委屈控拆的泪花,水汪汪的大眼,再配上她略显苍白、楚楚可怜的脸,愈发娇柔动人。
因谢清芜是侧对着席老夫人几人,当她正面看向席枭时,后面的人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只有和席枭并肩站的聂含璋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样的行为说严重些,无异于当面挑衅了吧?谢清芜是当她眼瞎么?还是真的情不自禁到奋不顾身的地步?
“谢姑娘天人之姿,不必羡慕我们,将来自有好男儿风光娶你做正妻,宠你如珠如宝。呀……瞧我这嘴快得,怎能在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面前说这些呢,谢姑娘可千万别介意啊。算了我嘴笨,不说了,夫君咱们不还是走吧,要不然一会谢姑娘该害臊了。”
聂含璋特意在“正妻”两字上咬重字音,别人不觉得有什么,作贼心虚的谢清芜却恰似被打了脸,唇角微抽,垂下眼睑敛去了那份难堪的神色,不再言语。
话题是她先挑起来的,聂含璋既已圆了场,她没理由再给自己找不痛快,听到对方离去的脚步声,她默默抬眼看着席枭二妇的背影,最终将视线落在他们一直没松开的交缠双手上,心痛得无以复加。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也不相信,这竟然是那个对女人素来冷漠的席枭,相比之下,席枭从前对自己的那些好,在聂含璋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关键是席枭看聂含璋的眼神,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深情,就像是专属于聂含璋一个人的眼神,世无仅有。
谢清芜心神恍惚地坐回了原位,席老夫人再跟她说什么有趣的,她几乎都无心听了,僵着一张脸陪笑,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席枭和聂含璋恩爱传情的那一幕,心里的酸水一波波地荡漾开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在夫妻二人离开没多久后,谢清芜也以身体疲劳为由向席老夫人请了辞,在千霖等人的伺候下回了客房休息,心里却不停设想着,这会他们夫妻二人会在房里做什么呢?
话说这对夫妇刚进房,席枭就将下人遣到了门外,一个闪身将小娇妻拥进怀里,唇瓣贴着她细白的脖颈,吐纳着暧昧的热气。
“璋儿,可是有什么心事?能否对为夫说一说,嗯?”
聂含璋轻轻别过头,躲过他的亲热,说话时嘴角还噙着一抹意叶不明的笑。
“我哪有什么心事,是夫君想多了。对了,谢姑娘既然远道而来,夫君是否要向圣上告假几日,咱们好好陪陪这个妹妹,毕竟这么远难得来一趟,下一次再见就不晓得是猴年马月了。”
她这话其实就是试探,试探席枭对这个谢清芜的到来究竟抱个什么样的态度,直白一点说,看他会不会主动开口留她下来。
成亲以来,哪怕是在床第之事上,聂含璋再害羞再难为情,也从来不会躲避与席枭之间的亲昵行为,她这一举动,更让席枭笃定,妻子心里有事。
他哪还顾得上什么谢清芜,满心的疑惑只待解答。他将聂含璋的脸掰正面向自己,俊眉轻拧,柔声道:“璋儿,你今日怎么了?我能感觉出你心里有事,咱们夫妻一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对我说说好么?”
他的眼里盛满毫不掩饰的关怀,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倒影的只有自已的身影,聂含璋忽然就心软了。自己对他这么莫名地发脾气好像真的没什么道理,其实这个时候她应该跟他更粘腻更恩爱才对,而不是冷眼相待,免得让别人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