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聂含璋还是陪同席枭早早地起床了,虽然昨夜上了药,但他脸上的淤青还是很明显。她只能利用神奇的化妆术,拿脂粉帮他遮盖了一些,使其不那么明显。要不然顶着一只熊猫眼上朝,指定会引人注目的。
席老夫人一大早见着脸上受伤的爱子也是心疼得直叫唤,不停追问他是如何受伤的。
席枭很是心虚,不敢多嘴,只好把来福搬出来救场。
来福脑子活络,嘴巴灵巧,一上来就滔滔不绝讲得绘声绘色,好比亲眼所见一样,总算将席老夫人哄骗了过去。
听说席枭是与人切磋不小心弄伤的,席老夫人亦是哭笑不得,直骂他“胡闹”,在他上朝前还特意叮嘱了几句,才肯放人。
席枭上朝后才发现容延居然因病告假三天,仔细想想,他这样做应该是为避免引来他人不必要的猜疑。
毕竟,若是被朝臣发现他们两个脸上的瘀伤那么相似,又正好是同一天才沾上的,难免会臆想出一些不实的传闻,给两家添乱。
席枭对容延的多种复杂情绪中,莫名又多了一种叫“感谢”的东西。
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嘴欠态度差让人很讨厌,可是容延默默为自己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的关怀,哪怕他做这个丈夫的有时也得自愧不如。
想到自己与容延定下的一月之约,席枭颇为头疼。他头疼的是如何把事情做得更自然,在尽量不伤害谢清芜的情况下,让她体面地离去。
没过几日,突然有一天,席枭请了一位老道士来家里看风水,说是将军府西南方位煞气甚重,轻则影响府中正主的夫妻宫与子孙宫,重则倾家荡产。
老道士提出的解决之法便是在西南与东北对角的地方筑起一道院墙,并在墙角种上绿竹牡丹,改变府中的整个风水运势就行了。
聂含璋觉得很奇怪,席枭一向不信这些东西的,怎么突然间就听信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江湖道士“危言耸听”,不惜在家里大兴土木。
席老夫人对此却是深信不疑。
丈夫与长子相断战亡,说得可不就是他们夫妻、母子缘份浅薄嘛,如今儿媳妇进门都半年了,可肚子还是不见动静,难道就是被府中的煞气所导致的?
那怎么行,影响子孙宫可是头等大事。席老夫人二话不说,立马将老道士恭敬地请进府里当贵宾一样侍奉着,并听从其建议,暂时将住于南厢客房的谢清芜搬离住处,挪移到之前为她准备好的那座“谢府”别院中安置了下来。
说来也真是凑巧,老道士推算出来的动土位置,正好位于南厢客房之上,意即南厢的这几间客房全部都得推倒。
取而代之的是在上面浇筑起一道围墙,一直延伸至西面二房的院落,待墙体落成之后,再在墙面的东南方向重建客房便可化解煞气。
这样一来,谢清芜就必须搬离南厢客房,而府中其他各院并没有空余的房间可供她住,又不可能委屈她一个客人、病人去住下人房。
于是席枭便提议暂时先让谢清芜搬到她自己的房子里去,待将军府完工之后,她随时想回来住都可以。
谢清芜自然是一百二十分不情愿,甚至一度怀疑这是席枭和聂含璋夫妇故意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将她赶离将军府。
但是聂含璋和席老夫人的反应跟她一样都很吃惊,事先并未知情,可见一切都是席枭在做主,可是她又不愿相信席枭会如此对她。
尽管再不愿意又能如何,事关席家家族命势的大事,怎可能因为她一个客人而私自改变,最后谢清芜也只能在主人家的安排下暂时搬离将军府,住到离他们有几街之远的“谢府”去。
为表歉意,席老夫人还特地多调派了几位丫鬟过去伺候她,席枭也安排了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过去担任护院,保护她的安全。
谢清芜搬走的那一天,聂含璋简直无法按捺住内心的小激动,高兴坏了有没有。那只一直在耳边嗡嗡嗡的苍蝇终于走了,从此她的世界就清静多了。
从拆房到筑墙再到盖房子,这可是一份不小的工程,快则两三月,慢则三五月,她第一次觉得那些叮叮当当的锤打声是如此悦耳动听。
聂含璋也不是没怀疑过丈夫这么做的真实意图,只是她向对方套话时,席枭都是一本正经地表示只是就事论事,并非有意针对谢清芜,她就半信半疑地信了。
管他席枭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都是给了她一个意外惊喜。反正只要能把谢清芜从她身边弄走,她就觉得棒棒哒。
府里动工期间,聂含璋也曾找过容延询问惊马意外一事,可惜容延方面迟迟未给出明确的调查结果,说是关键证据缺失导致调查受阻,让她再等一等。
容延虽然与席枭约定了一月之期,但暗地里还是保留了个心眼,倘若席枭不能在约定时间内搞定谢清芜,他照样会把事情真相抖落给聂含璋。
君子之约在他看来算个屁啊,哪有聂含璋来得重要。
谢清芜搬出住之后,大家就这么风平浪静过了十来天,终究聂含璋还是低估了小谢姑娘的战斗力,即使隔着几条街,也不能阻止她继续使坏。
事情是这样的:
二月二十五那日,风和日丽,天气晴好,席枭请了大理寺的钟寺丞来到府中作客,并将谢清芜也一块接了过来。
聂含璋刚开始以为他这是要给谢清芜安排相亲,谁知席枭中途却拿出了一份文书,是官府出具的关于将谢清芜正式变更为席家小姐,也就是席老夫人收其为义女的官方文书。
上面已经盖好了代表席家的印章,包括席枭和席老夫人的签字按押都已经齐全了,如今只差谢清芜签字和按拇指印了。
只要她签字画了押,这份文书便可即时生效。
当席枭拿出那份文书时,聂含璋也大为吃惊,她都不知道席枭是什么时候悄悄办理好这份手续的,闷声不响地尽给人制造惊喜。
当然,这对谢清芜而言只有惊,没有喜。在看到白纸黑字的文书内容后,她的脸色犹如彩色调色盘,青红白黑紫,精彩纷呈。
可是席枭的计谋最终还是没能得逞,因为谢清芜那个臭不要脸的,居然又装作头痛症发作,两眼一闭,昏死过去了。
聂含璋心中笃定谢清芜必是假装的,故意上前帮忙扶她的时候,特地下了重手往她腰间的软肉狠掐了几把。
明明看到她痛得眼睫毛上下抖动,呼吸加重,可无奈对方脸皮比城墙还厚,硬是不吭一声,又被她成功“逃过一劫”。
见状,席枭只能先把钟寺丞客客气气地送走,言明下次再麻烦他来帮忙做见证人,而昏迷的谢清芜当然也只能差人将她送回谢府,找大夫给她治病。
若说之前席枭还对谢清芜抱有一丝丝信任的话,此刻俱已烟消云散。
他不是傻子,哪能每次头痛症发作的时候都那么刚好,他心目中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妹妹真的不见了,她如今的样子早已面目全非。
聂含璋气得银牙暗咬,只差那么一小步了,可惜功亏一篑。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这些正人君子的手段,终究比不过敌方的卑鄙无耻。
事到如今,谢清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摆明了这是席枭设下的连环局,步步紧逼,无非就是想逼她就范,让她成为席家的义女。
得知真相的谢清芜伤心欲绝,她没想到席枭竟然真的会如此对她。他为了让聂含璋安心,不惜大费周章地逼迫于她,她心里好恨。
若非此次她机警,利用头痛症躲了过去,自己岂无翻身之地了?
谢清芜隐约也猜到,这次兵行险招,自己假装头痛症一事估计也要暴露了,以后席枭对自己恐怕更不如从前,她必须得想个法子挽回颓势。
好搭档有难,周氏当然第一时间赶来支援,假惺惺地安慰了一番谢清芜,让淑琴淑棋给她们的主子写信禀明了情况,请求对方拿个章程。
高慕雪本就一肚子的坏水,听说席枭为了聂含璋甚至都发下了“永不纳妾”的毒誓,更是嫉恨交加,当即想出了一条毒计,命人暗中给周氏传了话,让她说服谢清芜配合行事。
谢清芜正愁无计可施,周氏就为她送上了热乎乎的新鲜大计,她岂有不受之理,两人一拍即合,联手就将聂含璋给算计了进去。
三月初三,聂含璋一早回了娘家去帮忙置办聂含瑧的亲事,尽管她只是三皇子的一个妾室,但好歹也是要记入皇家玉牒的良娣,纳妾之礼仍需隆重,聂家人丝毫也不敢含糊对待。
赵堇懿对她还真是上心,除了钦天监送来的皇室纳妾规定礼数的那些聘礼外,还额外命人抬来了许多箱金贵首饰和绫罗绸缎为聂含瑧作脸,这些东西回头都会作为她的嫁妆陪嫁到三皇子府。
聂含璋和这个庶妹一向没什么交情,对方要出嫁了,除了那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场面话,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聊的。
在帮助聂老太太和吕氏等人指挥着下人布置好六天之后府内的婚礼场景后,聂含璋就离开了娘家回到席府。
彼时刚过酉时,距席枭正常下朝还不到半个时辰,聂含璋本想回屋小躺一会,却被容嬷嬷告之谢清芜在门外求见,她立即像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不见,告诉她我累了正在休息,不便见客,让她改日再来。”
聂含璋想也没想就拒绝,她现在根本就不能看谢清芜那张脸,每看一次都觉得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