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您好歹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长辈,行事怎得如此难看?先前还一直据理力争,说我们冤枉了你们二房。如今见证据确凿抵赖不过了,便又编出这等谎话,意图上演苦肉计躲过责罚。”
“其实夫君早就查觉你们的不轨企图,只是念在血脉至亲的份上,不忍揭露让你们难堪。他一直希望有一天你们能够迷途知返,大家还像从前一样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可万万没想到,你们竟在夫君离京之后便要对我和我腹中的孩儿不利。便是到了这一刻你们也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如今求情认错,不过是你们害怕被赶出席家之后,失去了将军府的庇护,会被肃王报复罢了。”
聂含璋毫无留情地戳穿席克轩的小伎俩,这个时候不能让老族长他们有所动摇,而是应该乘胜追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打得二房翻不了身。
“哎呀……大嫂,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饶过我们这一回吧。老爷与宸儿虽有过错,但也是逼不得已,不是故意要对府上不利的。我们都知道错了,今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您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哪,大哥与老爷可是血脉相连的同胞亲兄弟,他临终前说过咱们两家人要像一家人一样荣辱与共,休戚想关,您若是把我们赶了出去,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啊……”
周氏见聂含璋不为所动,知道求她无用,赶紧抱住席老夫人的大腿痛哭流涕地求情,甚至还把死去的席老将军搬了出来作挡箭牌,真是无耻至极。
“是啊,是啊……大伯娘,一切都是小侄的错,若非我当初年轻气盛惹下了祸事被人抓住了把柄相要胁,如今也不至于拖累父母犯下这种种过错。您和老族长若是要罚便罚我一个人吧,爹娘年事已高,妻儿无辜,小侄着实不忍他们为了我这个不孝子落到晚景凄凉的地步。请您看在大伯的份上,饶过他们一回,有什么责罚,小侄愿意一力承担……”
一旁的席子宸也不甘示弱,扬起手来,啪啪地就往自个脸上打起嘴巴子,不一会两边脸颊就红肿了起来,看来是下了狠手的。
肖氏不知所措地看着公婆和丈夫的竭力表演,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些人十分陌生,竟有一种滑稽想笑的冲动。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二房的人,这个时候不能笑,只能哭。可她又实在哭不出来,只能木着脸,跟着那三人一起磕头求情。
老族长看着哭求成一团的二房一家,有些一筹莫展,不由看向席老夫人,让她拿主意。这到底是他们这一支房的家事,还是让他们内部先行解决吧。
“老族长,几位长老,此事关系重大,切莫心软。若是咱们今日饶过了二房,日后官府追究起他们贩卖私盐一事,终究还是会拖累席氏一族。我们不能拿席家上下一百多条的性命去冒险,否则他日有何面目去见席家的列祖列宗。至于夫君那儿,下了黄泉之后我自会向他有个交待,家媳我宁愿对不起夫君一人,也不能做整个席家的罪人啊。”
席老夫人此次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与二房泾渭分明,聂含璋那些话真真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若是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二房,他们不仅不会心生感激,下回若寻着机会,照样还是会对大房不利。
他们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能再把二房留在府里兴风作浪了。
“大嫂……你怎能如此心狠……这么多年,我们二房为你们大房做了多少事啊,你们不能忘恩负义啊……天啊,大嫂,你这是要将我们一家子赶尽杀绝啊……要是这样的放在,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死好了……”
周氏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撒泼打滚,看得老族人几个大男人面露尴尬,纷纷别过脸去。
“二叔,二婶何必跟哭丧似的,老族长和娘的意思,只是把你们二房从席氏宗谱上除名,并未说过让你们净身出户。如今大房拥有的田铺产业和财物,的确少不了二叔和二堂兄这些年的汗马功劳,所以我们大房也会均分出三份来,给你们其中一份,只要不是坐吃山空,这些足可保你们子孙三代无忧。”
聂含璋鄙夷地看着周氏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窜下跳,冷冷地开口。
果然她话音刚落,周氏就停止了哭嚎,有些吃惊地看向她和席老夫人,一脸地不可置信。
席克轩父子也抬起了头看向她们婆媳俩,似乎在验证她这话的真实性。
他们本以为,若是被除名驱逐出席家,是半个子也拿不到的。以往那些大宗族除名不孝子孙时,通常都是让他们身无分文流浪街头。难不成席老夫人和聂含璋真的会这么好心,愿意分给他们三分之一的家产?
“怎么?嫌少?这还是娘烂好心,一直顾念着二叔和爹是骨肉亲情,便是到了这地步也依然为你们着想,不忍你们今后出去后受苦。若是换了我这等记仇的性子,你们这样毒害于我,我断然是半个子儿也不肯分给你们的。趁着如今还是娘当家,你们见收就好吧,若是再过一些日子娘把将军府全权交予我打理,届时只怕你们连根毛也带不走。”
聂含璋颇为嫌弃地说,满脸的不甘愿。她这样也是做戏给二房的人看,巴不得他们拿了钱之后就走人。
这事确实是老夫人的意思,说是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毕竟是一家人,她不忍心将二房逼入绝境。
当然分给二房三分之一的家产,也有种破财消灾的意思,等于是用这些钱财买断大房与二房的关系,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席克轩听罢仔细思虑了一番,慢慢也查觉到了老夫人的用意,这是大房要与二房彻底断干净的预兆,但现在他们暂时还不能失去将军府这个壁垒。
他明白,如今这形势对他们很不利,二房被除名席氏宗谱一事恐怕回天乏术了,老夫人开出的条件还算优渥,若是真的逃不过被除名,当然要接受它。
可是现在朝堂的局势波谲云诡,太子和肃王究竟会是谁登顶宝座尚未可知,他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罢了,只要能拖到大势定下的那一天,他们二房未必没有翻身当主子的机会。
哪怕真的失败了,也有骠骑将军府三分之一的产业作退路,日后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并非难事。
席克轩是二房的主心骨,他不开口,周氏和席子宸也不敢贸然应答,均是一脸急色地看着他,静待他的主张。
二房在思忖应对之策时,老族长与众位长老几经思量,为了大局着想,终是决定执行原来的处置方案。
还是那句老话,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何况它还是有毒的。
“老二家的,老大媳妇对你们如此手下留情,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本来以你们一家犯下的罪过,理当净身出户逐出家门。不管你们是否接受老大媳妇的好意,将二房这一脉从我席氏宗谱中除名乃势在必行。”
“你也别怪老身和几位长老心狠,实在是你们犯的过错罪无可恕,我不能眼睁睁地任由席氏一族面临着断子绝孙的危险而无所作为。开除宗籍的文书,不日便会奉上,至少如何分配家产,这是你们大房与二房的私事,我们只作个见证,便不参与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老族长重重叹息一声,把这事一锤定音了。其他几位长老亦是面露惋惜与怒其不争之情,摇摇头往后齐退了几步,把地儿让出来给大房和二房。
周氏听到最终宣判,身子一软彻底跌坐在了地上起不来,适才那副苦情可怜的嘴脸全不见了,眼里带着淡淡的怨恨扫向了席老夫人和聂含璋,那神情似乎是在责怪她们娘俩太过无情,一点也不顾念骨肉亲情。
边上的几位长老见了又是一阵猛烈的摇头,看来这二房果然心无悔意,留不得啊,留不得。
“克轩自知罪孽深重,甘愿接受族长和众位长老的处置。只是将军府的家业颇有规模,清点起来需要一些时日,请众位暂容我们在府中多呆几天,我们也好收拾行装。”
“此外,只要二房一日未离府,大房与二房分家的消息便不可外传,尚待清点分配好家产之后,我们便会拿上除名文书自行离去,此后与席家再无瓜葛。念在我们身上流的也是席氏子孙的血脉,还请众位答应克轩最后这个小请求吧,总得留给我们一家子离京的机会,否则一分家我们便没活路了呀。”
席克轩早已料到后果,倒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提出的这个条件也算合情合理,席老夫人便一口答应了。
暂不对外公布骠骑将军府分家一事对席家来说也是好事。
当前局势不稳,各府各门就更需要稳定内部“军心”,若是这时候传出席府分家的消息,恐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和猜测。
当然,这是二房为他们自己争取到的缓兵之计,他们确实需要时间暗中跑路。倘若泄漏了风声被肃王得知,恐会招致对方无情的报复,甚至是杀人灭口。
而席克轩故意拖延时间,另一方面也是想最后赌拼上一把,看肃王能否在这关键时刻扭转乾坤。只要肃王能够登基为王,他们二房不仅不用狼狈离京,还能心想事成。
如今,他们就是在跟这时势赛跑,与老天与命运对赌,且看这一回幸运天神是否会一如既往地降临在他们二房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