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时值盛夏,太阳早早地就爬到了地平线上,天色渐渐发亮,影影绰绰的山林间隐约可见四周模糊的景象和路况。
一匹快马疾驰在山间小道上,扬起了满天尘土,马背上隐约可见两道高大的身影。
他们的身后马蹄声阵阵,不时有飞箭擦身而过,一水作黑衣打扮的蒙面刺客越逼越近,目测有二十多人。
敌方一路的究追不舍,使跟随前来守卫在太子身侧的那些兵将一个个地倒下了,虽然也斩获不少敌首,但始终是寡不敌众,如今只剩下席枭和太子两人了。
太子在前头拉着缰绳拼命赶马,席枭与他背对背坐在马背上,挥刀躲避和抵挡飞来的箭矢,若是有刺客靠近,不免又是一番血战。
席枭不仅要顾着自个更要顾着身前太子的安危,一人身负两命不免受到牵制,而且在马背上如此坐姿也难以施展身手。
对方往往是四五个一齐涌上来与他纠缠,如此难免顾左不顾右,瞻前顾不了后,几轮混战下来,席枭身上难免就挂了彩。
随着天色渐亮,愈加逼近的黑衣人终于看清了马背上的两个男人,正是他们此次刺杀的终极目标,眼中纷纷染上莫名的兴奋,渐渐收缩包围圈,最后把一马二人团团围住。
“席将军,咱们被包围了,眼下该如何是好?”
太子回头低声问席枭,满脸的血污,眼中显见焦灼与不安,所幸他溅上的都是敌方的血,并未受伤。
席枭的情况却是不妙,手臂和腿脚处挨了几刀,都是小伤尚无大碍,只是右肩胛处被流箭所伤,影响了他使刀,与对方开战时很是吃亏。
“殿下,您往东南方向看。微臣昨日探过此处的地势,东南前方有一个崖顶,悬崖底下是一条河流,您与微臣都会水性,若是从那儿逃生尚有一线生机。”
“席将军的意思是……让本王跳崖?”
因为过于吃惊紧张的缘故,太子连说话都磕巴了。
这算哪门子的逃生之法啊,自寻死路还差不多。
“殿下,如今形势危急,咱们也只能奋力一博了。这儿方圆几里皆是开阔平地,无处藏身,除了这座小山岭可暂时躲避一二,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敌军的援兵很快就会赶到,用不到半天功夫便能搜完这座小山,届时才是真正的瓮中捉鳖,死路一条。”
席枭一边与试图往前靠的几个刺客纠缠,一边和太子咬耳朵说着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悄悄话。
“好!那便依席将军所言,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太子神情凛然,从腰间拔出长剑亦与那些欺身上前的刺客缠斗在一起。
席枭一面砍杀刺客,一边用余光观察敌情,终是见到东南方向的几个刺客乱了阵脚,暴露出了一个小豁口。
机会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殿下,冲出去……”
席枭突然暴喝了一声,心领神会的太子立马勒紧缰绳往东南方向奔驰,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力使守在东南角的几个刺客一时不查被冲撞得东倒西歪,他们趁机顺利从这个豁口突围了出去。
“快追……格杀勿论!”
领头的刺客气急败坏地嘶吼着,带领其余兵马疯狂追击。
太子大气也不敢喘,发狠地抽打着马缰试图让马儿跑得再快一点儿,缰绳打在马背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马儿吃痛,哀哀嘶鸣着向前全力冲刺。
身后穷追不舍的敌方弓箭手们架起了弓弩,对准马身直射过来,席枭拼尽全力将箭身砍成了两半,但箭头还是飞速旋转着没入了马腹,当即穿了一个大孔,血溅四方。
马儿受伤吃痛,仰头长长嘶叫了一声,没跑两步便轰然倒地,将马背上的席枭和太子摔得七荤八素。
席枭摔下马时是正面朝地,背面朝上,胸口的护心镜在如此大力的冲撞下似乎发出了爆裂的声响,心尖处突然传来了一下锐痛,好像是护心镜的小碎片扎进了胸口。
席枭几个翻滚避开刺客的刀剑,顺手将怀中已碎裂的可能会扎伤自己的护心镜扔到了地上。
看来清芜妹妹是遇到奸商了,买来的护心镜竟然如此不中用,一撞就碎。
不过这点小伤对席枭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两人此际根本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迅速从地上爬起,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崖顶方向狂奔。
他们已经离崖顶不远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就有生还的可能。若是留下来跟这帮人厮杀迟早不是被乱箭乱刀杀死,也会活活力竭而死。
没有了马匹,席枭和太子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四条腿的马儿,刺客们很快又包围了上来。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也只有贴身肉博,一决生死了。只要赶在对方援兵到来之前他们能够顺利脱身,尚有一线生机。
经过一夜的追逐与猎杀,刺客的损失也不少,眼下追击他们的人手也只剩下十来个了。只要防着那两个弓箭手暗中放冷箭,就这十几个人是不足为惧的。
席枭与太子对视了一眼,两人迅速调整了站姿,依然是背靠着背相互保护对方的姿势,紧握着手中的刀剑,与虎视眈眈的刺客们对峙。
“你们可知本王是谁?我乃堂堂太子,继承大统的国之天子,你们竟敢大逆不道,行这谋反弑君的大罪?究竟是何人派你们前来的?若是你们现在肯弃暗投明,悔过自新,本王便答应饶尔等不死。倘若你们一意孤行,日后待本王登基,必定诛杀你们九族,并将其锉骨扬灰。”
太子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在山林中格外清晰,可那些黑衣人根本不为所动,依然步步紧逼,向他们靠近。
“殿下,没用的,咱们还是省点力气逃命吧。这些人肯定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便是死也不会透露半句的。”
席枭低声劝慰着,全神贯注地盯着身前和身侧几位刺客的动向,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呵呵……”
太子自嘲一笑,回道:“席将军,我适才也只是试探一下罢了,如今却是全明白了,这事就是在京城的那位好兄弟冲着我来的,只是连累你了。”
太子伸出三根手指在席枭眼前轻轻比划了一下,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殿下言重了,保护您是微臣的职责,天经地义。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微臣也会竭尽全力护您周全的。”
席枭当然知道太子指的是谁,除了肃王和高家,其他几位王爷也没谁有这个能耐可派出这么多精干的死士来刺杀太子。
因为太子只有嫡女没有儿子,只要他一死,皇位便会依照众位王爷的长幼顺序顺延给下一位。
老二贤王体弱多病没几天活头了,自是当不了这个皇帝,到时皇位自然而然就会落到排行第三的肃王头上。
幕后黑手呼之欲出,但显然对方为了那把龙椅已经不择手段了,只要日后他能登顶,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此事是他所为,那又能怎样呢?
届时他已天下在握,还怕堵不了那些悠悠之口吗?
自古成者王,败者寇,若是太子命该如此,他席枭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说话间,有刺客举刀上前攻击席枭,他急忙专心对付起来,一边打斗一边有意把战局往崖顶方向移动。
太子自是明白他的用意,配合着席枭一边艰难地对付刺客,一边努力地往崖顶方向一点点挪移。
刀剑交加的铿铿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更添肃杀之意,在温暖明媚的晨光中,席枭和太子浴血奋战,将脚下的土地和花木染上了别样的鲜红。
边打边退,席枭和太子身上挂的彩也越来越多,尤其是席枭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双腿一软,险些就要栽倒在地。
身侧的太子查觉到他的异样,急忙腾出一只手来扶住他,焦声问:“席将军,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席枭明白自己这是着了道了,对方的兵器上应该是动过了手脚。
“殿下,小心他们的刀箭,刀身和箭身可能都沾了毒。微臣现在浑身无力,空有一身武艺也难以施展,恐是保护不了您了。”
太子闻言惊怒,指着那些刺客语无伦次地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之徒,竟在兵器上下毒。今日本王便是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去阎王殿告上你们一状,待他日你们下了地府,必定要将你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再多的辱骂也于事无补,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太子骂完便觉得心头无比沉重,一时间竟有些丧失了生存的希望。
若是连席枭都出事了,仅剩自己一个人,如何还有活命的可能?
几个刺客面面相觑,太子在说什么?
兵器上下毒?怎么事先从未听主上说过此事?
这批兵器是新造出来的,根本没来得及在上头做什么手脚,他们便急匆匆地带着出来执行命令了。且看那些人的死状,根本没有中毒的迹象,为何太子却一口咬定?
哎……管它有毒没毒呢,能杀人的刀就是好刀。
一听兵器上有毒,众多刺客也变得更加胸有成竹,如此对付起太子和席枭来就可事半功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