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克轩恬着脸,皮笑肉不笑道:“我知侄媳心中恼怒,可如今不是置气的时候。尽管你们不念旧情要将我们二房赶出席家,可我们却不能坐视不理。枭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他的二叔,我也很想为他尽一份力。”
“席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此事乃是席府的家事,就不劳您这个外人操心了。请席先生过来,是想让您签了这份除名文书和家业分配协议书,签完这两份文书,你们便可海阔天空了。”
聂含璋冷笑讥讽,二房真是恬不知耻,到了现在还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么恶心人的话,可惜她不会买账。
“侄媳,这席家大事自有老族长和几位长老们作主,何时论到你一个小辈妇人乱嚼舌根了。你如此不识礼数,可有将众位长辈放在眼里?只是念在你身怀不便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眼下席家正是用人之际,我是断然不会弃枭儿而去的,无论如何,二房都会留下来帮忙,直到枭儿平安归来。到那时,若是大伙久还不肯原谅我们,我们自会离去。”
席克轩说得大义凛然,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看得聂含璋直反胃。
“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也别想着挑拨离间了。此事是我们一致同意的,侄孙媳不过是代我们说话罢了。席克轩,你无需再多加狡辩了,我们不愿听你的巧舌如簧,你只需签了这两份文书即可,我们席家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关心。”
面对如此无耻之徒,老族长气得直哆嗦,当即呛了回去,啪啪地给他打脸。
当众被人下了脸面,席克轩亦是气得额头直冒青筋,可现在他万万不能妥协,若是签了字,到嘴边的鸭子就真的要飞走了。
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席克轩努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笑脸,软磨硬泡着。
“不管老族长和众位如何作想,克轩是真的悔过了,还请大家给我们这一次将功补罪的机会。这两份文书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签的,若是这时候二房走了,日后岂不是要被外界戳着脊梁骨骂我们无情无义,这种事我是断然做不出的。”
“席先生你恶心自己也就罢了,何必要说出来恶心别人呢。当我们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吗?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一激动起来就容易动刀动枪的。我现在最后问一遍,席先生愿是不愿自己拿笔乖乖地签字?”
聂含璋不愿再与席克轩扯皮下去,这个男人厚颜无耻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她已经耐心全无了。
“侄媳这是想干吗?屈打成招吗?我告诉你,便是你拿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断然不会签字的,这个时候我们二房势必要与将军府患难与共,生死同在。”
见着聂含璋气得眼里似要喷火,席克轩心里不由暗自得意。
小丫头片子,吃过的饭还没有他吃过的盐多就想威胁他,当他席克轩没见过大场面吗?会被她这几句话吓到?
他就是不签字,他们能奈二房如何?难不成还真敢杀了他?
宗籍除名文书上可以没有席克轩的签名与指印,只要有老族长与众位长老签官盖章便能生效。
可那份分家产业协议书上却不能没有席克轩的签名与指印,否则将来扯皮起来不免又是一门难缠的官司。特别是那些田产商铺若是大房与二房不分割清楚,很容易被人借机拿来大做文章。
远的不提,近的就说二房拿来贩卖私盐的那家商铺,此前虽然是以席克轩父子的名义购买的,但只要大房二房没分家,若要将其归属于将军府的产业也是可以的。所以此次特意把它划给了二房,就是想撇清关系。
“哼哼……”
席克轩油盐不进的无赖样彻底激怒了聂含璋,她怒极反笑,起身对千雪说:“你去拿一副笔墨来给席先生,他会签字的。”
席克轩听罢不以为然地笑笑,可不等他收回嘴边的笑,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他心惊肉跳,手心瞬间就变凉了。
“席忠、席勇,劳烦你二人今日伺候一下席先生,让他见识一下你们的刀法。我从一数到三,若是席先生不签字,你们便从他的左手小拇指开始,一根一根地给我砍下来。如此反复,直到他点头答应为止。”
“聂含璋,你敢?你这是滥用私刑、草菅人命,你就不怕我告上官府?老族长,你们劝劝她,将军府岂能容她一介妇人胡作非为。”
席克轩被席忠席勇按倒在地上,吓得腿都软了,色厉内荏地向老族长等人求救。他在府中是见识过聂含璋处治下人的那股狠劲的,此刻瞧着对方的脸色,可不认为她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老族长和长老们对聂含璋不甚了解,以为她只是吓唬席克轩罢了,无视席克轩的求救眼神,纷纷别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席先生,你这是故作天真吗?这屋里站着的可都是我的人,老族长和几位长老和我也是一头的。你就算是报官了,众口烁辞下,你觉得官老爷是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还是相信我们这么多人的口供呢?我可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你觉得别人会相信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命人砍断你的手指吗?”
聂含璋扯唇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冷笑,眼中的肃杀之气仿佛席枭附体,看得席克轩脑门滴汗,不由生出了几分退却之意。
“二叔,这是侄媳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若是你再不签字,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跟你的嘴巴一样硬。”
“一、二……”
聂含璋开始大声地报起数来,还没数到三,席克轩就激烈地挣扎起来,口中直喊着救命,试图挣脱两个暗卫的钳制往外跑。
可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敌得过两个孔武有力的练武之人,没两下便被席忠他们又按到了地上,这回顺便把他的嘴也给堵严实了。
聂含璋走到席克轩面前,“刷”地一声抽出席忠腰间的刀,在席克轩惊恐的神色中,照着他的头直接劈了下来。
“啊……住手……”
堂中响起几道惊惶的声音,是老族长和几位长老发出的,他们看见聂含璋举刀,均吓出了一身冷汗。
巨大的恐惧之下,席克轩浑身都僵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本能地闭上眼睛,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席先生,没死的话就快睁开眼睛,我不过是帮你理了个发而已,不必如此惊慌。”
聂含璋戏谑的声音响在耳畔,听在席克轩耳朵里犹如魔音穿脑,整个人都吓瘫了,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
他低头一看,束发的玉冠连同一团黑发散落在玉白的大理石地板上,黑白相间,触目惊心。
伸手再一摸,往日披下可过肩的头发如今却只到耳根,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席克轩伸出一指颤巍巍地指向聂含璋,抖着唇半句话也说不出,眼底迸出无尽的恨意,几欲用眼神杀了她。
“看来席先生比我想像的要有骨气一些,既如此,咱们便接着刚才的游戏继续往下吧,且看你最后能保住几根手指头。对了,我劝席先生一会不要乱动,否则席忠他们下手不准,万一不小心砍下你整个手腕便不好了。”
聂含璋将刀递还到席忠手中,往后退了几步,冷冷地直视着席克轩,眼中杀手腾腾,一点也不比他的恨意少。
“三侄孙媳,不如咱们换个别的法子吧,万一闹出人命便不好了……”
老族长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低声劝道。适才真是把他吓了个半死,没想到三侄孙媳妇当真是个狠角色。
“是啊,是啊,总有别的办法让二房签字的,终归大家曾经都是一家人,不必横刀相向。”
其他几位长老也开口附合着,他们可没想到聂含璋竟是来真的。
“众位长辈请放心,侄孙媳心里有数,不会拿人命开玩笑的。若日后真的闹上了官府,自有我一力承担,断不会连累到众位身上。事关将军府与整个席氏家族的生死存亡,大家不该在这个时候妇人之仁。”
聂含璋不为所动,整张脸就是一个大写的“冷酷无情”,看得堂中众人肃然起敬却又心生惧意。
她这么做何尝又不是杀鸡儆猴,侧面敲打一番老族长和几位长老。
倘若席枭真的遇难离世了,以后将军府就只剩下她们几个孤儿寡母,而府中家业丰厚,难保族人不会生出觊觎之心。
她今天若是在众人面前立了威,他们以后便会忌惮几分,不敢来欺辱她们。
“一、二、三……”
聂含璋不待老族长等人发言,轻启朱唇,缓缓又数了三下。
席克轩见老族长他们开口求情,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刚刚松了一口气,冷不丁又听到催命符,于是便发狠地咬了一口捂住他嘴巴的那只大掌,大声呼救。
“老族长,救命啊,聂氏心狠手辣,她真的会要了小侄的命的。”
“你们在等什么,还不动手。”
聂含璋没理会脸色难看的一众长辈,更无视席克轩的呼救求饶,当机立断下了命令。
席忠席勇只听命于她,她说什么便做什么,当即掰开席枭左手的小拇指,抽出长刀架在了指根处。
刀身十分锋利,席克轩一直养尊处优自是一身的细皮嫩肉,肌肤刚接触上刀锋便立即见了血。
“老族长、众位长老,救命啊……”
席克轩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声音就像被大风吹乱过,颤颤悠悠,语不成调。
他见过的世面是多,可从未面临过自身的生死问题,没想到第一次被人以性命要胁,对方居然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女子,真是毕生之耻。
“话还真是多,你们赶紧把他的嘴给我捂上,立即动手!”
聂含璋身姿笔挺地站在堂中,举手投足间尽是肃杀之气,看得人心里无端生出敬畏之意,老族长等人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
席勇伸手去捂席克轩的嘴巴,一手牢牢地按住他的肩膀。
席忠一手按住他另一只肩膀,将其禁固在地上动弹不得,另一只开始用力,刀身渐往下沉,指间的痛意逐渐清晰。
席克轩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他不再抱有侥幸心理,拼命地点头大叫道:“快停下,我签,我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