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聂含瑧有意试探了一番聂含璋,心想或许对方可能知道那块金黄色令牌的秘密,结果却是失望而归。
聂含璋一问三不知,表示她今日也是第一次得见“宝贝”的真面目,和她一样不知其何样,更不知其何物。
聂含瑧见问不出什么便死了心,坐在马车里低头盘算着回去之后如何向肃王交待,对身侧的聂含璋倒也没那么在意了。
一直陪伴着二人进出的谢清芜,全程保持着缄默,直到下马车时,才特意扶了一把聂含璋,趁机往她的袖兜里塞了一张字条。
聂含璋是个孕妇,车里没个丫鬟伺候,聂含瑧身份矜贵,伺候人的活计当然是落在谢清芜这个丫鬟身上了,是以聂含瑧并未查觉二人之间的小动作。
到了大理寺天牢,聂含瑧与谢清芜不便再入内,就让做丫鬟打扮的聂含璋拎个食篮子进去,只要自报是肃王府上给席少夫人送食的下人,便会有打点好的“专人”护送她回到牢房。
朝中有人好办事,此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借助肃王的势能,这一趟外出甚是顺利,聂含璋不仅按计完成了自己的计划,还额外从谢清芜那里得知了高慕雪的打算。
虽然她很不想领谢清芜的人情,但对方在身中巨毒的情况下,仍不顾自身性命,忘我地帮助她和席老夫人,且不论她这是负疚赔罪还是其他,光是这份心意倒是难得地令人动容。
聂含璋看完谢清芜的字条之后便以火焚之灭迹,心道,既然高家对禁卫军令牌亦是势在必得,想必等谢清芜通风报信之后,他们很快就会找上容延的。
届时只要容延按照计划行事,诱导高慕雪前来天牢与她会谈,相信对方也是抗拒不了这个请求的。
正如聂含璋所料,肃王和高家各自从聂含瑧和谢清芜处收到风声,听到二人描述的样子,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禁卫军令牌头上,双方更是蠢蠢欲动。
无奈东西在容延手里,事情对他们而言变得愈加棘手。
谁都知道容延这个“笑面阎罗”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想从他身上讨到好处,付出的代价只会多不会少。
可心心念念花了许多力气寻找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了,不可能这个时候才来说不要,尤其是在别人也对它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更没理由让他人捷足先登了。
不过聂含璋和容延的对话倒是启发了他们。
禁卫军令牌能救人?它只是主掌二十万禁卫军的军令,又不是圣赐的免死金牌,容延如何就断定它能够救席家?
他自然是知道这块军令牌的价值,甚至很清楚有人甘愿为了得到它而愿意与席家握手言和。
换言之,容延和聂含璋的潜台词就是,他们愿意交出这块禁卫军令牌去换取席府阖家的平安。
肃王和高太尉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如何会读不懂这其中的含义。既然懂了,就更不可能坐得住了。
谁只要能抢先与容延谈好了无罪释放席家人的条件,谁就有可能得到禁卫军令牌。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肃王和高太尉怎会错过。
骠骑将军府会牵扯进贩卖私盐一案,本就是他们翁婿联手设下的连环计,他们既能将无辜之人定罪,当然也能将“有罪之人”无罪释放。
果不其然,高太尉派出了小公爷高慕恒“遇然巧遇”容延,隐晦地表达了他们愿意与容府和将军府交好的意图,并奉上了不菲的见面礼。
肃王更是亲自登门拜访,对其威逼利诱了一番,同样留下了价值连城的诚意金,并给了容延三日的考虑期限。
容延腹黑真不是盖的,不仅全盘照收了高家和肃王送来的厚礼,转头就将他们互相出卖了。
他分别给肃王和高太尉回了信,很委屈地表达了自己的为难之处。
意思就是,你们翁婿两个都想要得到我手里的东西,可东西只有一件,我到底是该把它交给肃王你好呢?还是交给太尉大人你好呢?
既然你们都是一家人,要不你们干脆商量一下好了,等商量好了再给我个准信,要不然这样我很为难的。
收到回信的肃王和高太尉看得尴尬癌都快犯了,容延这分明就是有肆无恐故意给他们难堪的,不然一般人怎么能干出这种得罪人的事吗?
庆幸的是,容延尚懂得分寸,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否则那场面何止难堪二字可以形容。
这便是容延的难缠之处,不轻不重地搔着你的痛庠处,让你欲罢不能又怪罪不得,只能生生憋忍着那口气。
要不然朝臣中也不会流传着那句,“宁可向阎王索命,切莫求延郎办事”的俗语。
只要他答应下来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可通常也是狮子大开口地索求回报。这家伙既是克星,又是救星,简直是让人又爱又恨。
先帝曾称容延有“辅宰之相”(白话就是一块当宰相的料),这是极高的一个赞誉。思其过人的敏锐心思和超凡的办事能耐,肃王和高太尉也只能“呵呵呵”尴尬一笑,且当作没收到那封信。
容延此人暂时是不能得罪的,唯有尽力讨好才是正理。否则他一个不高兴,直接将禁卫军令牌交到了老平王手中,他们可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
为了得到禁卫军令牌,肃王和高太尉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聂含璋和席老夫人在天牢中的待遇得到了质一般的飞跃,容延更是收礼收到手软。
在双方极尽讨好几天后,容延终是松了口,指出了一条明路。
他表示东西是席家所有,目前只有聂含璋作得了主,他只是代为保管的。若是肃王和高太尉想得到那样东西,只要有本事说服聂含璋,得到她的首肯,他便会双手奉上。
皮球又被踢回到了聂含璋这里,肃王和高太尉生生要呕出一口血来,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戏耍了一遭。
可转念一想,他们陷害席家人下了狱,人家想借此出口气也是理所应当的,便又忍气吞声地硬着头皮,分别让人去天牢传话,看看聂含璋有什么要求才肯答应以物换人的交易。
肃王派出的说客正是聂含瑧,打的是亲情牌,企图以赵、聂、席几府之间的姻亲关系,让聂含璋明白孰亲孰生的道理。
聂含瑧代理肃王的意思已经很露骨,只要聂含璋肯交出手中之物,肃王不仅能帮助席家此次成功脱罪,他日荣登大宝之时,更可保席家一世荣华富贵。
倘若她不识时务,将东西交给了肃王之外的任何人,席家上下几十条人命不仅不保,甚至还有可能株连聂家和席氏一族。
肃王恩威并施的把戏,聂含璋并不以为意,表面上假装做出可能臣服的模样,好让聂含瑧回去交差,实则又暗中透过高家在天牢里的眼线,传达出自己要与高慕雪单独相谈的意愿。
高太尉知道自己的女儿与聂含璋从前多有嫌隙,两人明争暗斗了多回,聂含璋在高慕雪手底下吃了不少的暗亏,料想她此次提出单独约见高慕雪必定是想寻回场子,以报昔日之仇。
对方既明确提出这个要求,若是不答应便显得没诚意,恐怕就没有下文了。可若是答应赴约,高慕雪如今临盆在即,万一聂含璋欲对她不利,风险太大……
思来想去,对女儿安危的担心终究敌不过内心对权利的无尽向往,高太尉还是命女儿冒险前往,直言无论聂含璋如何刁难,只要不伤及性命和孩子之事,一律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
当然,为保万全,高家还是派了暗卫扮作狱卒保护高慕雪前去赴约,只要发现不妥之处,立即将人搭救出来即可。
高慕雪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不是她小看聂含璋,而是认定聂含璋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做任何不利于席家的举动。若再加上一条欲对肃王妃不利的罪名,聂含璋这辈子非得将牢底坐穿不可。
坦白而言,高慕雪从未将聂含璋或聂含瑧或谢清芜任何一个“敌人”真正放在心上过。在她眼里,这些人都是不入流的,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是以不管此次聂含璋约见她有什么目的,高慕雪始终认为不足不惧,坦然赴约。
高慕雪答应赴约之后,聂含璋让人传信给聂含瑧,告诉了她此事,并特意交待,务必让她一定要将肃王也一起带到天牢。
聂含璋言明,若是想扳倒高慕雪,这次就是绝佳的机会,假如错过了,以后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聂含瑧早就盼着这么一天,得到聂含璋的秘信,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何须对方多说,自是软磨硬泡,使出各种美人计哄得肃王“晕头转向”,满口答应下来。其实光是暗中透露出聂含璋与高慕雪要私下见面的消息,就足够肃王心动了。
任是高慕雪再信心满满,也不会想到,聂含璋约她会谈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不会想到,乔装打扮过的肃王和聂含瑧当时就在隔壁的牢房里,将她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