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含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容延,容延经过深思熟虑后,定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他和聂含璋兵分两路行事,由他带着假令牌假装和去和高家人做交易,将肃王和高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开来。
与此同时,容延将先帝留给席家的免死金牌和圣旨再暗中送还给聂含璋,只要她在堂审之上公开先帝的圣意,便能全身而退。
两边同时进行,肃王和高家顾此就会失彼,等到他们发现抢破头的东西是个假货时,聂含璋和席家人应该已经被判无罪顺利回府了。
形势急迫,也容不得聂含璋有更多时间思考细节,既是容延定下的计策,她也全心信任对方的谋略,只要依计行事应当就出不了差池。
一方面聂含璋假意避开聂含瑧,透过谢清芜向高慕雪传达了自己愿与高家做交易的意思,让高家派人于京郊容家的一处别院里与容延进行面谈。
另一方面,聂含璋转头又将这件事告诉了聂含瑧,让她透露给肃王得知。既有白捡的功劳聂含瑧岂会错过,自是添油加醋地说了。
聂含璋如此安排,可以说是顺水推舟,所以并未引起高慕雪和肃王的怀疑。
因为事先是高慕雪授意谢清芜,让她转达聂含璋,在席枭护心镜上下毒,可能害死席枭的人是肃王,与高家无关,进而将这杀夫之罪全部推到了肃王头上。
高家认为,只要聂含璋知道席枭“遇害”的内情,肃王便成为她的杀夫仇人,如此便能降低聂含璋与肃王“谈和”的可能性。
果不其然,聂含璋惊怒非常,很快就让谢清芜传了话过来,表示出了愿意与高家合作的意向。
至此,聂含璋一直配合着高家的“剧本”往下走,一边明修栈道,一边暗度陈仓,把信儿透给肃王。
但妨肃王知道她有意委托容延与高家交易,必定会跟去搅黄了这桩好事,届时容延也有借口中止“谈判”,或许连假令牌都用不上就能成事。
当然,为了尽可能地保证更充分的时间,让聂含璋那边进行的更顺利,容延特意把双方密会的地点定到了远郊,一来一回至少两三个时辰。
为了保证万无一事,容延还特意去了一趟平王府,恳请老平王相助。
当日席枭离京前,就已委托老平王帮他照顾身陷天牢的家人,如今时机成熟,可以让席家人安然脱险,老平王二话不说便应下了。
甚至是容准、聂修、温惠公主和沈驸马也被容延邀请来到现场观摩当日的堂审,只要老平王起了头,他们势必会为席家脱罪一事造势助威。
如此一来,大理寺想不放人都不行。
九月初五,关于骠骑将军席枭涉嫌贩卖私盐一案到了最后的终审阶段,说白了,到底判席家有罪还是无罪,关键就看今日这一审了。
这场终审因太过受人瞩目,在民间引起了巨大的争议和讨论,在稀稀拉拉地开审半个多月之后,三位主审官想再和稀泥也不好和了,尤其是这么重要的终审,总得正儿八经地做做样子,否则头顶上那顶乌纱帽就要戴不住了。
可是又鉴于席枭这位“主犯”不在场的特殊性,主审官们也不得不随机应变,临时定了一条协议:
假如主审官和在场的听审官员超过半数以上的人认为席家有罪,到时不管席枭是死是活,是否签字画押,一旦被定罪,就得背上这个罪名,家眷亦得牵连受罚。
虽然三位主审官不会当堂宣判结果,通常要等到终审三日之后才会在大理寺门墙上张贴出告示,但根据堂上的形势和证据,以及一众听审官员的发言与决议,旁观者还是能从中嗅出机锋,推断出审理结果的。
当然以大理寺卿和京兆尹的尿性,他们的原则是能拖多久定案就拖多久,万一后头案件又有了新转机呢,他们总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卯时刚过,聂含璋和席老夫人等一众席家主仆便被押上了公堂。
因官府担心太多民众到场观望会引起骚乱,遂只允许了与案件有关的嫌犯家属和特别宾客进场,并封锁了大理寺的大门,来了个闭门会审。
虽已提前清了场,堂下还是乌压压地或站或坐了几排人,看到那一张张熟面孔,聂含璋顿时感到了无比心安。
而此时,容延与高慕恒已在前往双方约定会面的路上了,肃王更是早早地带着人比他们提前一步到达了会面地点,并暗中布好了埋伏。
至于肃王是如何得知他们会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当然是容延故意让人口风不紧泄露出去的,否则这出戏就不好唱了。
今日主审的是席家,除了聂含璋和席老夫人这两位重要女眷上堂受审,当然也少不了主动承认贩盐并作证指认席枭的席克轩父子。
席克轩父子这些日子以来也是被关在大理寺天牢里吃尽了苦头,虽得了肃王的暗中关照,没人为难他们,可牢饭岂是那么好吃的。
尤其是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席家过着高床软枕、养尊处优的日子,哪吃过这等苦头,短短半个月,父子俩便饿瘦了一大圈,胡子拉茬、浑身恶臭,跟个叫花子似的。
反观同是身在牢狱的聂含璋和席老夫人,虽穿戴不似从前讲究了,面色也不及往日红润,可精神还是好的,粗布荆钗但是浑身上下清清爽爽,跟席克轩父子一比,根本就不像是呆过牢房的。
席克轩父子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感到后悔过,只是走到如今已无退路,只能抱紧肃王的大腿硬着头发往前。
他们只希望肃王能够兑现他承诺过的,只要陷害席枭成功,便力保他们毫发无伤地走出天牢,日后将军府亦能改名换姓成为他们父子的府第。
周氏和肖氏也来了,家里的两个主心骨一直被关押在天牢,这两个女人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在家中是坐立难安。
她们深知今日是最重要的一次堂审,早早便以家属的身份入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悄悄落座等着开堂。
惊堂木响亮地敲起,聂含璋抬头静静环视了一圈昔日同住一上屋檐下的几位家人,嘴角扯起了一抹极轻的讥笑。
很好,大家都来齐了,今天注定是一场让人终身难忘的审判。
堂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地看着公堂之上的人,三位主审官一一将这些日子明里暗里搜集到的所有证供全部呈堂,每一个证人的证词也重新进行最后一遍的确认核实,以此作为是否定罪的考量。
其实,从这些表面证供和证词来看,形势是不利于席枭的,被定罪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诚如容延所料,三位主审官各有思量,决不会贸然在公堂上当场宣布审判结果的。
不过还轮不到他们操心,接紧着出现的“神奇”一幕,彻底改变了堂上的形势,也间接帮助这些主审和陪审官员从这场难缠的官司中解脱了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妙笑容。
聂含璋在最后一刻祭出的杀手锏,生生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见免死令如亲见帝颜,当时每个人都得向手执圣令的聂含璋匍匐下跪,高喊万岁。
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和免罪召令在此,谁敢放肆?谁又敢质疑和不从?
要知道先帝如今仍是尸骨未寒,新帝尚未继位,谁又敢在这个时候背上忤逆抗旨,抄家灭族的罪名?
就算此时此刻肃王在场亦是无能为力。尽管他是先帝的皇子,位及亲王又如何?哪怕真的登基为王了,也同样不能违抗先帝的圣意。
容延和聂含璋用计把肃王支走,只是为了确保万失一事,免得节外生枝罢了。
大理寺卿和京兆尹简直不要太高兴了,两人喜形于色的表情,恨不得都要击掌庆贺了。
乖乖的隆咚……先帝真是办了一件大好事,直接消除了困扰他们多时的烦恼。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可是愁得饭不吃香,觉睡不饱,如今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邢部尚书即便有心想阻拦两位主审官和众位陪审官员放人,也无异于是螳臂挡车,力所不怠。
何况还有席家的亲眷在场:聂修、容准,哪一个都是品阶比他高的同僚,另有温惠公主和沈附马在一旁“摇旗呐喊”着放人,他没有那个胆量去对抗群情激奋的众人。
于是,在众望所归之下,骠骑将军府涉嫌贩卖私盐一案终于有了完美的解决方案:席枭被判无罪,席家一众老小全部当庭无罪释放。
不过,席克轩父子贩卖私盐铁证如山,且他们已再不是席家人,故不在先帝御赐的赦免之中,反倒多了一条诬陷他人的罪名,被重新押回了天牢。
看到聂含璋和席老夫人满面春风地走出公堂,再看到自家夫君与独子戴着镣铐被官兵粗暴地押走,周氏眼前一黑,撅了过去。
聂含璋平静地走出大理寺,微眯着眼,流下两行喜悦的清泪。
黑暗过后就是光明,重新得见天日的感觉真是好。不知道容延那边进展如何了,但愿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