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得知太子与席枭还活着甚至要秘密入京的消息,肃王和高家便已在京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席枭等人虽声东击西,将太子安全送进了平王府,但这也意味他和容延必须以身犯险,成为敌方的诱饵。
这不他俩现在就被敌兵围剿追杀得十分狼狈。
席枭生来就有作为一个忠臣的觉悟,保护君王便是他的天职,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此刻身边还有一个对席家有恩的容延,他不能不顾及对方的性命。
“容侍郎,敌军人多势众,你我几人恐双拳难敌四手,不如你先带着你的手下冲杀出去,席某带着我的人断后。再耽搁下去,只怕大家都活不成。”
席枭一边杀敌,一边扭头对背靠着他的容延低声说着自己的打算。
“哼……席将军是想自个当英雄,把功劳全领了吗?没门儿!容某可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我若今日抛下了你自去活命,他日璋儿不得恨死我了?我岂会让你的如意算盘得愿,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
容延傲娇地冷哼,把头一撇,自去杀敌,丝毫不把席枭说的话放在心上。
席枭无奈轻笑,容延这张嘴真是刁,明明是要帮人的话,却故意正话反话,当真是欠揍得很啊。
知道劝不动对方,他索性也不废话了,收敛了心思认真杀敌。眼下形势虽十分不利,但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轻言放弃的。
家里还有母亲,妻子和尚未出生的孩子在等着他回去,前路再难他既已经回到京城,马上就能与家人团聚了,更不能倒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否则他当真要死不瞑目。
还有容延和这帮跟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的父母亲人也在等着他们平安安归去,他有责任把大家都带回去。
可情况却不容乐观。
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护卫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了,敌兵却好像怎么也杀不完似的,一波倒下了,马上就有另一波跟着冲上来,轮番的体力战已经把他们搅得筋疲力尽。再这么下去就算不是被乱刀砍死,只怕也会力竭而亡。
席枭拿刀的手隐隐有些发麻,武力再也不复之前的刚猛,但身上的气势却愈发凌厉慑人,一眼瞪过来,杀气腾腾的样子唬得刚冲上前的小兵们不由往后退了退。
“尔等都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为何甘当走狗行这谋逆之事?难道不怕被世人耻笑,连累子孙吗?太子殿下已顺利归京,若是你们现在肯放下屠刀,本将军敢向你们保证,太子殿下仁厚,日后必定不予追究。如若不然,待太子殿下登基,必定治你们一个勾结反贼,抄家灭族的重罪。”
席枭在军中一向颇有威望,那些兵将听他所言均动摇了心志,有些踟蹰不安起来,拿着刀进退两难。
“大胆狂贼,还敢在这儿妖言惑众。众所周知,太子与将军早就遇刺身亡了,就是被你们这帮逆贼所害,今日我等必定将你们碎尸万段,以慰太子殿下和席将军在天之灵。”
方都尉见有人动了军心,立马挥刀斩下身侧一个小兵的脑袋,杀鸡儆猴。
“谁敢不从本都尉的命令,就跟他一样的下场,今日都活不过了,还想着什么明日?还不快前去速速拿下贼人。”
方都尉厉喝一声,刀尖上还在往下滴滴淌血,兵将们见状只能嘶吼一声继续往前冲。
他们也明白,事到如今已无退步,大不了拼一把。如果肃王赢了,他们还有可能论劳行赏。输了,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啧啧……你们都瞎了眼不成,便是不认得席将军了,也该认得容某人吧。难不成我竟也成了反贼不成?方都尉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自己想死便罢了,何苦拖累这么多人跟着你无辜枉死呢?”
容延俊美无双的脸上带着笑意,亦布满杀机,一边躲避随时挥舞过来的刀剑,一边不忘挑拨离间。
“你们可想清楚了,便是杀了我和席将军,功劳也是记在方都尉身上,到时升官发财的可是他,你们拼死拼活的,到最后还是什么好处也捞不着。不如就此归降,事后容某人一定替你们向太子殿下多美言几句,将来何愁没有大好前程呢?”
“本都尉收到朝廷秘旨,容大人与逆贼为伍,意图颠覆朝纲,格杀勿论。尔等乱臣贼子休想在此挑拨生事,奉劝你们快快投降,免得命丧当场。”
方都尉气急败坏,一刀下去砍杀的又是一个犹豫不决的自己人。他心知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让席枭和容延开口挑拨下去了,否则军心一乱,后果不堪设想。
席枭却发现这个方法很是奏效,起码扰乱了他这个领兵的心绪,于是再接再厉,继续乐此不疲地说下去。
“方都尉果然心狠手辣,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手。你们确定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后会有好日子过吗?只怕一个不顺心,就要拿你们开刀的。”
“是啊,是啊,这种人容某人见得多了。有功就自己抢,有黑锅就让手下背,典型的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罪,你们切莫被骗了,白白当了替死鬼。”
容延和席枭一唱一合,说得方都尉暴跳如雷,杀机毕现,挥着刀带着他那几个心腹手下喊打喊杀地率先就冲了过去。
底下那些险些分神的兵将被铿锵的刀剑声又拉回了现实,只是被扰乱了心性,下手当真没那么重了。
容延朝方都尉的位置努了努嘴,给席枭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把姓方的拿下。
席枭久战于沙场,自然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略一点头,让容延给他作掩护,提刀踏马就飞了出去。
他们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突然主动出击,完全出乎对方意料,一个不察,席枭就将前方的挡路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他们眼下能够脱身的唯一机会,席枭拿出了毕生所学,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他踏血而来,每走一步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通身的煞气迎面扑来,杀得狰狞的面目让人望而生怯,有些胆小的居然就这样被吓软了手脚,弃刀而去。
“你……你想干什么……来人,快给我拦下他……”
方都尉困难地咽了口口水,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席枭冷汗泌出了额角,面如土色却故作镇定。
席枭冷笑一声,众人只见道道亮光闪过,手起刀落,哀嚎遍起,冰凉的刀尖直指方都尉的面门,吓得他直喊救命,却发现身边的人都已不知道跑哪去了。
纵身一跃,席枭来到了方都尉身后,一手钳制住其身体,另一只手舞着刀将其架在方都尉的脖子处,推搡着他往前走。
“席……席将军,刀剑无眼,还请您手下留情哪……”
方都尉嗑嗑巴巴地说着,冷汗顺着鬓角一路蜿蜒至下巴,脖颈处传来的痛感让他高度紧张亦让他六神无主。
“哼……方都尉这会倒是认得席枭了,适才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席某是乱臣贼子么?快让你的人退下,否则我让你血溅当场。”
席枭略一施力,锋利的刀身便在方都尉脆弱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即刻涌了出来。
“席将军饶命,咱们有话好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退后……”
方都尉吓得簌簌发抖,他可不想死。
席枭挟持着方都尉慢慢靠向了容延,那些人见将领被控制住了顿时歇了战况,只能听从命令节节后退。
容延则借机带着剩下的残兵剩将,跟在席枭后头,警惕地往外挪移,双方小心翼翼地对峙。
席枭等人原以为形势可就此逆转,利于己方,却不想前方尘土滚滚又来了一队精兵,旗头上高高飘扬着“高”字。
与此同时,一支飞箭破空而来直中方都尉的心脏。他惨叫了一声,怒目圆睁,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倒地而亡。
身后的席枭和容延亦是大惊失色,离得这么远,不知是何人竟有如此臂力和眼力,恐怕来者不善。
浓尘渐散,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马背上露出一张阴鸷冷傲的脸庞,他正是奉命前来支援的敌兵首将——高太尉的堂弟,高哲。
高哲乃正三品的威武将军,品衔比席枭低一阶,因与席枭比武输了一直耿耿于怀,总是与他不对付。
此人武艺高强,行军打战很有一套,却也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冷酷残暴,无论男女老幼,杀起人来时从不手软。
席枭一看是他,眉心紧拧,暗叫不好。
敌兵却是大喜过望,士气明显高涨。
“容侍郎,席某再劝一句,你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席枭把方都尉的尸体往边上轻轻一踢,低声说道。
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自然是能活一个算一个,没理由大家一起抱着死才叫忠义,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罗嗦什么,席将军有这力气不如多杀几个好叫咱们冲出去,莫非你是怕了不成?还是没信心能活着走出这里?”
容延的面色也十分难看,眼见着就要杀出生机了,没想到末了又来了一个劲敌挡路,实在是难缠得很。
“把席枭留给我,其他人一律杀无赦。”
不远处的高哲冷冷一笑,他特意赶来这里就是为了能够在席枭死前和他一决高下,看看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
“冲啊……”
一时间杀气冲天,刚歇下去的战火重又点燃,烧红了每个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