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田一郎的右嘴角扯着一丝笑容，他似乎很喜欢看秦瑶那种紧张而又无措的面容。

“想知道吗？”谷田一郎的右手指在厚实的木桌子，挑逗地敲了敲。

“你一定弄错了，我哥哥他只是从事他份内的工作。”秦瑶自已都觉得说这话时，声调是那么地慌张。

“贵国从来不生产鸦之片，也不制造麻醉药剂，我们在皖南山区雇佣一批劳工，种值罂栗，开设麻醉药品制造厂，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安徽当地都保护我们的利益，可是身在浙江省的副省长秦启明却莫须有的发动不明真相的民众，驱散种植劳工，捣毁麻醉品制造厂，你不觉得阻碍中日共同发展的秦启明罪加一等吗！”

谷田一郎的冽冷的声音就如无数个飞刀，直扑而来，刺得秦瑶是满身的疼痛，满眼的都血溅四飞，秦启明，她的哥哥，这三个字，让她的心被铁丝拴紧了一般，一阵又一阵的痛，比被卡住脖子还要难以忍受。

空气一片安静，安静得清晰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有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人，那就是她的哥哥秦启明，在海外无数个孤独无助的夜晚，都是听着他讲故事慢慢入眠的，那么一个她最最在乎的人，就要面临牢狱之灾？

哥哥，不就一辈子毁了？嗲地的期望，家庭，事业，名声，包括已订的婚？全完了？

秦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半晌，秦瑶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静地问，“你说的是我哥哥秦启明吗？”

“之所以告诉你，就是你让告密，让他逃到美国去。”

秦瑶双眼一亮，这是一个好的策略，她感激地望了一眼紧板着面孔的谷田一郎。

可是她还不敢确定告诉哥哥，哥哥会不会逃走？

“如果他不逃呢？”拘谨地问了一句。

“拘捕，送法庭。如果他要继续行动，于日本任何不利的地方，就会暗杀的，我们的特高课可是高人一等，就连暗杀也是有艺术的，会不露一丝痕迹，更会悄无声息，会让他如一缕轻烟一般消失在人间。”

秦瑶紧张的用上唇死死咬往下唇，她要控制好自己临近崩溃的情绪。

“那我回去，劝他去美国读书，感谢你。”秦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转个身去。

“如果他不听你的话呢？”

这句话如刀一般，直直地刺中了秦瑶的背脊，她的身子直挺挺的僵住了，是的，如果哥哥不听她的话呢？

“那时，你可以再找我！”

拍地一声，那背面的明亮的洒关掉了，秦瑶机械地回转身子，身后是一团黑，看不到谷田一郎一丁点的影子。

秦启明下车，看了一眼象征着军阀权威的门标，一把德国最先进的手枪的标识。

那手枪镶钳着大厅的门楣上，是向所有人炫耀与示威，要所有人走进他家的门时，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与价值。

秦启明顿了一下脚步，望着那标识咯咚了一下，他来这一步，分明就是险棋啊，弄不好，秦家的大业，名望与安宁都会败在他这次退婚上。

可是如果不退，他这一生连最爱的人都守护不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旁持枪的卫士朝他恭敬地行了标准的军礼，随后笔直直站立着。

他就是林家的未来的女婿，从大门到二道门到大厅门的卫士们没有谁不敢不毕恭毕敬的向他敬礼。

也许，当他出来时，这些卫士对他就不是这样子，只要司令下令拘捕他，对他敬畏的士兵都会毫不客气把按下。

秦启明想好了，他要退婚，他不想他这一生虚假地度过，心中有最爱的，他就要呵护，他就要珍惜。

已有警卫通报，林夫人已穿戴整齐，仪态万芳地坐在沙发上，含笑地看他而入。

“林夫人，您好！”没有看到林司令，秦启明并不觉得奇怪，本身统领驻沪部队的司令就是事务繁多。

见不到林司令，又见不到林小姐，他主动退婚同林夫人说，根本没有用的。

他微微有点失望，那失望的情绪笼罩在眼帘处。

“小烟并不知道你要来，一早就去了学校做义工了。”林夫人看得秦启明的失望，便告知了他。

“噢！”秦启明慵懒地拉长地语调，整个人都心不正焉。

“那我去学校找她吧。”

“不用了，我已派人去接小烟了，你在客厅等一会儿吧，她该一会就到了吧。”林夫人说着，站了起来。

“林司令在商讨军事，司令知道你来啊，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林夫人看着他的眼光，全是宠溺，就像看到儿子般，那种心痛爱怜的目光。

林夫人的目光越柔和，秦启明就越觉得不安，他怕自己会在那种慈爱的目光下，不是有所动摇，而是无法开口，错过了时机，他退婚就更难了。

秦启明急急僻开林夫人的眼光，看着大堂内的作战地图，心中一阵颤栗，他的战争也要开始了，注定血雨腥风，他已准备接受一切非议与责难，只为他的一生能默默相伴着自己最爱的妹妹。

“哈哈，秦省长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启明回来一看，是林司令部下的几位最为重要的高级军官矫健地走了过来，他们都是少有一脸笑容地走向秦启明。

他们在战场上可是个个都杀人不眨眼的军官，此刻这般笑容，令秦启明感到一丝温暖。

秦启明快步上前，与各位高级军官一一握手。

“秦省长可是政界未来前途无量的政界大腕啊！”

“林司令可是如虎添翼啊！”

“女婿如半子啊，林司令的女婿在政界赫赫成就，就能吓退不少敌人，军事与政治的强强联手，必更加强大我们部队的士气。”

不绝于耳的奉承的话，秦启明听得起鸡皮疙瘩。

如果他们知道他是来退婚的话，想必枪就指着他的太阳穴了。

秦启明一一握手，只是不停地假笑，并未多语。

文人论书，屠夫道猪，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知道他今天来后，是活着出去还是抬着出来，未可知，为了心中的最爱，为了此生永远的相守，他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代价。

“启明！”亲切，却不泛威严的声音再次在客厅地响起。

回转过身子，是林司令一身戎装，腰间左边佩戴着一把手枪，右边腰间插着一把匕首。

林司令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那种气场足以让任何人在他面前小心翼翼。

“林司令！”秦启明很尊敬地叫了一声。

林司令的眼神一下子温和了起来，“昨晚就该打声招呼，也好让你参加今天的高级军官会议，一个人想在政界上出人头地，必定要精通军事上的战略战策。”

秦启明一时语塞，昨晚想好地同林司令提退婚的词句，一下子衔接不起来，脑子瞬间空白了。

“我已辞职了。”秦启明想暗示林司令，自己已无心在政界上混了。

“噢，那好，你先休息，结婚后，你可以直接来我们司令部报道，凭你的能力就任校官，助我军一臂之力。”林司令的目光深沉而又悠远，他的接班人就选着眼前这个帅气的未来女婿了。

“林司令！”秦启明眼光坚定投向林司令，他收起他胆怯的心。

“今天我来告诉您的就是一个有关我人生重大转折的问题，所以还请司令多包涵，毕竟人各有志。虽想按照嗲地的愿向，我从政从军都是为秦家光宗耀祖，在我从美国回来后，也想能有一番作为，可是我看到太多的为官之人，冠冕堂皇，弄虚作假，贪污贿赂，没有作为。”

“我与其顶个没有作用的副省长头衔，不如回家任教，从教育着手，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想当一名教师。”

秦启明的话落下，林司令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手鼓起手掌，“年青人，就要思而不凡，行而器宇。”

秦启明以为林司令对他的行为大为不悦，没有想到还是很支持。

“林司令，林小姐是我一生遇见的最贤慧，最聪明的小姐，可是……”秦启明停顿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林司令和夫人。

林夫人灿然一笑，林司令双目顿住，那话他一听，就对秦启明这次来访的目的，就猜着十有八九了。

“你们就要结婚了，嫁妆什么的都已准备好，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新潮的想法？”林司令虽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觉悟到一丝不祥之气。

“我想林小姐是大家闺秀，是千军万马保护的小姐，而我赤手空拳，没有能力让林小姐有更好的生活与未来，所以，我想……”

还没有等秦启明的话说完，林夫人从金楠木的椅子站了起来，惊觉地一问，“你想什么？”

“我不想拖累林小姐，我要退婚，与其一直拖下去，不如先说出来。”

秦启明说这话时，眼睛闭了一下，他不敢看林司令那张愠怒的脸，和林夫人那张失望伤心的脸。

安静！出奇地安静，客厅里的落地钟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林司令的声音冷冷得，那浑厚的声音夹着冷酷，令人听着都害怕。

“我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