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轻手掂脚的脚步声,还是逃不过秦渚文的耳朵。
他紧闭上眼,眼角湿润。
她走了,她终于走了!
自己何尝不痛苦,好端端地失去了一个女儿!
秦渚文起身,推开二小姐的房门,门是虚掩着的,桌上有一封写给他的道别信。
手一碰触,老泪纵横。他根本不敢看。
如果没有那么到的意外,他怎么会忍心!
心如刀割,养了二十年,疼了二十年的女儿,就这样没有了,他与二小姐的父女情义也是彻底绝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将启明的头砸破。
不管什么原因,他很难原凉她。
房间依然是整洁如新,一尘不染,目光轻扫,他特别地难受,手不由地捂住了胸口。
这样也好,彻底断了,启明与二小姐即便有什么纠缠,也不会闹出让人笑掉牙的笑谈来。
“老爷,老爷。”
秦夫人的声音悲凉凉的,她神情也很悲伤。
兴许那个算命先生,算得对,当初就不该答应二姨太收养她。
明明是逐出家门,临走前,还把秦家闹得一团糟。
秦渚文缓慢回转过身子,似自喃地,夹着些许无奈的,“她终于走了,养了二十年,只要她与我秦家再无干系便好。”
“可是,我怎么还是担心着她。”眼睛泛着些许的泪花,秦渚文极力克制着,但抑制不住他的伤感与无奈。
“这间房就给小婉吧。刚刚我同四姨太说了。”
“你怎么决定就好。”
“启明已回房休息,医生说幸好没有砸中眼睛,只是皮肉之伤,休养一些时日就行了,刚刚命小隐端去排骨汤。”
“等他休养半年一载的,或许会对二小姐的情,淡忘的,到那时,再让他相个人家,或许我命里注定子孙的作为不会超越我的。现在我身体也欠佳,我也无所求了,只要儿子平安,为我添个孙子就是我最大的福报了。”
秦渚文的眼神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悲伤与绝望。
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就怎么从此没有父女的情份了。满心希望的儿子也只是一平庸之辈。
“大少爷,你不能再看书了,夫人说你一定多躺着养养伤,来,来喝一碗骨头汤。”
叶隐端来骨头汤,小心地放在桌子。
“小隐,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一直爱下去吗?不论发生了什么。”
叶隐被这话问的,脸一红,双眼发出奇异的光彩,如果说爱的话,她的心里早就被爱上这个博学多才的大少爷。
可是门不当户不对,她能爱下去吗?当然不能!
可是她又怎么忍心让自已轻易放弃对少爷的爱。
“嗯!”叶隐羞涩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点头,你要明确地说,你有世界上最心痛的人,最爱的人,最亲的人,突然一夜之间,有一件事分割你们的情义,你愿意放弃吗?”秦启明想了无数次,他是秦瑶心中最心痛的人,最爱的人,最亲的人,现在被父母逐出家门,她还会不会把他当作世界最亲的哥哥?
“是女人心里都不会的,有时候,嘴上也只是说说而已。”叶隐轻轻递一勺子骨头汤,递至秦启明的嘴边。
如果在他面前的是秦瑶,那该多好啊。
可惜!
一个恍惚,婉如她一般,与他那么地亲近,对他是那么地关心,就如同曾经在美国时相依相伴的生活时,他们的缩影。
“瑶瑶。”秦启明右手不由地握住叶隐拿着汤勺的手。
叶隐的手如同触电一般,缩回,手中的汤碗泼洒在秦启明的睡衣。
“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叶隐脸绯红着,手脚慌乱成一团。
“少爷,我去拿衣服,你换下。”叶隐不敢直视着少爷,这个如神一般的男人,竟然握住了她的手,眼里全是多情的光泽。
从丫环成为少奶奶这样的事,上海滩时有耳闻,但她不敢奢望。
秦家大少爷不同于别家的少爷,他可是有文化的人,连林司令的千金,他都退婚,她一个丫环怎么敢奢望!
她起身,低着头,退了几步。
从更衣间拿秦少爷的睡衣时,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你干什么?”叶隐慌乱地害怕叫道。
“我进我的更衣间,你说我能干什么,你是我的侍服丫环,你只要乖乖地听话,我会收你做二房的。”
“少爷,你不要糊说!小心让外人听见,以为我一个丫环有什么非份之想,老爷会让我回老家的,我们一家还靠我打佣的钱,养家呢。”叶隐的声音低低的,低得好像只有自己听见似的。
“真的吗?”秦启明粗重的呼吸声,贴近了叶隐的耳际。
别过来!她喜欢,但却害怕。
秦少爷直了直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坐在更衣间的一个沙发上,“你把我睡衣,弄脏了,你得替我换上干净的,不然,我就告诉老爷。”
声音冷冷的,夹着满满的威胁。
叶隐拿着一套淡蓝色睡衣,小心放在秦少爷身边。
“想走?你要亲手将我脏衣服脱下,并替我穿上干净的衣服!”声音冷冷的,有着逼人的气息。
“少爷!”叶隐局促不安的叫道。
空气凝重着,夹着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叶隐轻轻弯下腰,蹲在秦启明的脚旁,解开他的衣扣,脱下他泼了汤的睡衣。
当手碰触到他的滚汤滚汤的胸膛时,他按住了她手,令她动弹不动。
“你放心,我一定会纳你为二房的。我喜欢你,小隐。”秦启明看着叶隐娇娇羞羞的面容,郑重其事的承诺,他心中最爱的唯一的只能是秦瑶,眼前的小隐,他不可能不喜欢。
她带走他的寂寞!
“少爷,少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一种征服感油然而生,他没有把她当作小隐,而是当作了心中最爱的秦瑶。
“少爷,不可以。”叶隐青春的身子被拨动,她嘴上说不可以,双手却紧紧抱紧。
一生如果能得到秦少爷,此一生都值得。
叶隐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身体都到了天堂。
一种极至快乐灌穿了全身每一个毛孔与细胞。
“瑶瑶,瑶瑶……”低喃的声音,伴着吻声掠过她的耳际。
正微闭眼目,享受着激荡的青春释放的快乐时,这样的声音,令叶隐倏然地睁开眼。
他真的是叫着二小姐的名字,他与二小姐?
脑子想着这样一个猜测,全身猛然没有了激情。
她猛然推开大少爷,倏地站起来,用衣服凌乱地遮住自己的身体,一双眼闪着惊恐的神色,“你怎么可以与二小姐她?”
秦启明知道自己失言,没有回答她,只是情意浓浓地说,“别管她,我喜欢你!”
秦瑶拎着一个行李包,里面有换洗的衣服,二本日记本,三本英文书,还有一本夹在她在美国与秦启明数张照片,还有秦家老老小小的合影的相册。
这些都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她紧紧抱住行李包,坐在人力车上。
管家递给她的上海小洋房,她没有要!只是轻轻地对管家说了一声谢谢。
没有了家,没有了最亲的哥哥,没有了可以撤欢的爷爷奶奶可以叫,没有了可以说各种见闻的嗲地,没有可以撒娇的妈妈了,没有了小婉小新,没有那么多家佣亲切的呼声。
一个瞬间,似乎活着没有什么意义了。
眼泪早已流干,她只是傻愣愣地望着街景。
从此没有了家!
最让她伤心的是,那么一个可亲可爱的哥哥,一个瞬间,就如恶魔一般,现在想想都可怕。
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自己竟亲手将最亲的哥哥额头砸伤。
哥哥,你现在还好吗?
街景再次模糊一片。
“还是去各华懋饭店吧。”
原本还是想在上海一个家,现在想来,租一个房,会想念大家庭的幸福与美好,还是去外滩著名的旅店吧。
“小姐,你是来旅行的吧,你来住几天?”
服务生的问话,令她一愣,她来住几天?
还是住一天吧。
“住一晚。”
“你一个人?”
“是的。”
办理好住房手续,第一次带着一丝茫然感走向电梯。
“秦小姐!”一个高大帅气的,着黑色西装的顾先生,正与几位法国客人,正从旋转楼梯款款而下。
秦瑶看到顾先生,一时语塞,似乎找到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她很有礼貌地,微笑地点了点头。
顾先生正陪同客人吃完早餐,下楼去商洽一个业务,不想,这么早就遇见秦瑶。
他只是一眼,就知道她心事满满,看她的装束和憔悴的面容,就猜她是不是与家里发生巨大的冲突,连家也不想呆了,居然来住旅店了。
“顾先生。”
顾西城一愣,这声音,嘶哑,无力,更夹着悲凉。
他的心一揪,到底怎么了,令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回过头,用法语同几位客人说,先到大厅里聊几句,他遇见老朋友了,聊三分钟后,就回来。
他一手抓住那件行李,“我送你上去!”
“嗯。”她不想再拒绝,一个人的温情。
她已失去了太多,她不能再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