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过一版,一行醒目的红字,触目惊心,她因为意外,尖叫一声,怎么会这样?
文章还披露她为了支付每天的巨额开支,就与一位九旬高龄的老人,套近乎,谎称是他的已死亡的孙女,不时陪他聊天,陪他吃饭,哄他开心,最后让可怜的老人最终还以为她真的是他的孙女孔茵茵,将巨额的财产全部遗赠于她。
秦瑶微闭了一下,似乎感到,每一个人看到这样的情节,都恨不得拿起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任谁也会讨厌一个专骗老人钱财的人。
明明是她被迫接受钱财,只是冒充他的孙女,配合顾西城成全孔茵茵的愿望,那笔巨额建立了一所女子学院,剩余的款子用于支持当地的军事力量的建设。
她分文未要,到头来,还是被如此诬陷。
没有人不会相信这篇文章所披露的,因为二版有两张孔爷爷孤独坐着闭着目的照片。
这件事已令上海市民愤恨,如是这般小姐,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分,她这样认为,可是赫然的名字是那么的醒目,不是别人,而是她。八壹中文網
重点又来,又配上她穿上和服的照片与谷田司令在一起,她被谷田誉为最像日本人的小姐。
文中大胆披露,她压根不是秦家的二小姐,她是一个孤儿,但秦家把她逐出家门的根本原因,怀疑她有日本血统。
真是万夫所指,全国痛骂的一个人了。
她不想看,她看着看着,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脸色渐渐苍白。
是谁?是谁会这样有意攻击她?
脑中翻来覆去无数个人,都一一否定了。
大小姐?她的未婚夫被人刺杀,与她毫不相干,不会怪罪于她吧,再说,对于她与孔爷爷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大小姐是不可知道。
这件事,只有顾西城与自己知道,怎么会被别人知晓得一清而楚?
她左思右想,怎么也打不开这样的疑结?
是谁?如同巨大的问号,深植在心里,搅得人难受。
这事情,大概顾先生会知道的。
这件报道出来,无疑她是万人啐沫的一个人。
可是现在怎么办?
回到办公大楼,她的掌心死死捏住那被揉捏的报纸。
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不想这一身的骂名就这样背负一辈子。
可是怎么拯救自己即将到来的臭名昭著的自己?
是的,她有百来件旗袍,一年四季,并不多。
百来包包,配四季的衣服,也不奢移啊。
可是别有用心的配上饿昏在路上的乞讨者的照片。
她的收入,她的职业决定着她必须穿着光鲜,她不可能穿着破旧的衣衫去上班。况且,她正值芳华,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裳怎么了啦?
别有用心的人一报道,那味儿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种被人撕得粉碎的疼痛的感觉。
一种被人扭曲面目全非的痛楚。
一种想世人不待我,我不待世人的想法。
可是,现在还得活着,现在还得面对流言蜚语,一张撕烂了的脸,自己还要沉着冷静地去面对。
原来,想活得好,活着自我,比登天还难。
强忍着无奈与绝望,淡定地推开了美州司的大门。
她知道有负面新闻的她,不可能有机会登上大雅之堂的。
明明有机会接触国家上流人物,和有机会担任来自美州各国的元首和首相的机会,却会因为这个报道,而让她退屈幕后,失去身为外交官重要的一个里程碑。
失之交臂,失去了一个最好展示自己外交机会。
走进宽敞明亮的美州司。
“各位外交官,你们好,我是秦瑶,原来在中日关系事务司上班,现在来这里报道啦。”秦瑶强颜作笑,向大家轻笑地问好。
“秦小姐,你来了,我们大家正说你呢。”一位小姐,嘴含着甜甜的笑容,听她说话的样子,看她说话的喜悦的表情,不像在说她的坏话。
可是,心里却有种负罪感,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一下子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对着大家笑了笑。
“那好啊,我来了。”
众人齐唰唰地望向她,那所有目光齐聚在她的脸上,令她更加的不安。
许久,整个办公室,都是一片静默。
秦瑶打破这片沉默,“是你们看到了报纸,有关我的事情,我想告诉你们,有的是不实的,是对我的流言蜚语,是对我的诽谤。”
秦瑶目光坚定而又真诚,那目不斜视的目光,似乎在抵止所有的探视和质询的目光。
“我们是在说,你将参加一个我国与美国高级官员会晤的一个会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五名特级资深的翻译官中,你脱颖而出。”那位甜美的小姐为秦瑶而高兴。
原来如此!秦瑶暗叹了一下,估计他们都还没有看到上海一周娱乐周报。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她被定为特级翻译官,享有了特权,又任命为副司长之职。
她有独立的豪华办公室。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碰触着上等的红木办公桌面。
光滑,泛着鲜红的光泽。
她知道,报道很快铺天盖地袭来,她是否受遭到各种调查?
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间奢华的办公室。墙上有名画,桌上的台灯,沙发间的落地灯,还有小会客厅里的水晶灯,都是从欧洲专购过来的。
沙发是意大利的,地毯是波斯地毯。
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为她而设计,购置的。
可是,怕没有坐热,就会被撵走吧。
“秦副司长,这几份文件你签署一下意见吧。”她的董秘书过来问道。
她一愣,是叫她吗?她上班二个月,被破格提拨为副司长。
她的眼神,她的身姿,都显示她还不习惯别人这样叫她。
“你放在这儿吧,我现在需要休息一下。”
秘书出门时,关上门。
奢华的办公间,安静而又温馨。
她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怎么办啊?
她查了号码,拨通了上海一周娱乐周报的号码。
她只有一个愿望,还没有卖掉的报纸,她全买下,另外再给一笔费用。
“请问,是娱乐周报的王总编吗?”
“我是,您是?”对方疑顿了一下。
“我是秦瑶,这周你们周刊,把我立为重点,用了两个版面报道,我看完了,都觉得文中的小姐十恶不赫,可是报道失实,我首先要求将还未卖掉的报纸全部购下,另付一些费用给你们。这件事,我将会委托律师维权。”
秦瑶原本想说得温婉一点,但是还是口气还是忍不住责问。
“是秦小姐,幸会,刚刚有位先生购下所有的报纸了。”
秦瑶微闭了一下眼,她知道那位先生是谁了?
他永远都在默默地支持着自己。
“还有,一位孔爷爷亲自来到我们报社,要求澄清事实,他的孙女没有骗他,她是他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容忍任何人胡搅蛮缠,是非不分,搬弄是非,他要把偷拍他照片的秦大小姐告上法庭。”
一听,秦小姐泪流满脸,原来,孔爷爷什么都知道。
他一直知道,她并不是他亲孙女。祥装不知道,就是不想失去这分亲情。
谷田收到秦瑶的情报,加大侵略的步伐,可是却连连挫败,几个兵团全部惨败。
谷田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派人秘密暗杀秦瑶。
顾西城获得情报后,连夜亲自开车,送秦瑶出上海,南京的地界,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躲一段时间。
一路风雨兼程,不知开了多少路,偶尔来到一个照相馆。
在如此封闭的小山村,居然还有如此西洋化的,先进的照相馆,着实令秦瑶和顾西城吃一惊。
有如此西洋化的照相馆,想必主人,也很开明,果然,主人姓方。
通过交谈,方老板是通过一法国传教士学会的照相,他热情好客,硬留他们吃饭住宿。
“那你叫什么名字?”秦瑶对这位方老板很有好感。
“我叫学成,爸爸就是希望我学业有成,在宣城技校读了一个月的书,跑了回来。”说完,清瘦的他,可亲的一笑。
顾西城和秦瑶都相视而笑。
“那你留在这儿学徒吧,有伯父伯母,还有哥哥般的学成。”顾西城对学成说自己有几桩生意,谈一下,最快一个月,最迟三个月,就来接她的未婚妻。
几番交谈,秦瑶见过伯父伯母,顾西城也留下一笔生活费。
临别前,他一遍又一遍说出这个地点,生怕自己忘记似的。
“记住便好了,皖南泾县榔桥镇照相馆,方师傅家就行了。”秦瑶依依不舍望着就要远离的顾西城。
她已被日军追杀,顾西城要亲手杀掉谷田,一报孙茵茵的仇,捣毁日军几个军库点。
他完成任务后,就来接秦瑶,决定从云南到国外去。
“你也要记住,千万别说自己真名字了。”顾西城的眼里是满满的担心。
“我一生最喜欢的是梅花,那我就叫陈梅花,怎么样?”
“好,腊梅香至苦寒来,这名字好,我完成任务,我一定找你的。”
“你来找我时,可要记住我现在的名字。”
“我记住了,你叫陈梅花了,最长的时间三个月吧,我一定会来接你的。”顾西城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了不得不离开的恋人。
从此,这个小镇,有一个特别亮丽的小姐引人关注,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叫陈梅花。
她是来学徒的。
夜深人静时,已改名为陈梅花的她,总是默默地遥望窗外的星空与月亮,默默地等候着某一天,他会突然来寻觅她。
那临别的画面,在脑际中记起无数遍。
一晃,三个春夏秋冬就过去了。
就这样,在一年又一年的期盼中,度过一年又一年。
在这个景秀丽的皖南,安徽省泾县榔桥镇隐居一段时间,等候着顾西城来找她。
在那个人情极浓的榔桥镇,写写字,读读书,因为有文化,被推选为榔桥镇的妇女代表,二年后,当上镇上妇女之任。
安闲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就等着那个她最想嫁的人。
可是他没有来。
三年后,她也嫁人了,她就嫁给了调皮的,能歌善舞,能说会道的方学成,人称方师傅。
她成了方师娘。
没有人知道,她会五六门外语,没有人知道,她曾留学美国,更没有知道,她曾是上海滩最著名的翻译官,更没有人知道,她曾拿到日本军事机密给了国家。
所有的一切,都云淡风轻,所有的过往,都是一场梦。
有时候,陈梅花会望着天空的那一片云凝望,兴许是在回忆过去的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