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萧溶璇与自己说可以让自己有后,只是恐有损阴德,有耗寿数,她做到了。
当初萧溶璇与自己说可以查出宫中的内线暗线,只是恐有人不服,徒增杀孽,她做到了。
当初萧溶璇与自己说用她吸引朝中众臣的视线,暗中排查,只是恐朝臣怕是求旨更加激烈,望君撑住,的确如她所说。
自己答应溶璇,自己宾天后由她监国,直至大皇子成人可独担大任,可是自己临了,却下不了这个决心。
事涉皇位,事涉江山社稷,事涉大江朝的延续,狄子默不得不打起万分的谨慎与小心。
以前他可以对萧溶璇事事宠爱,事事让步,事事纵容,那是因为彼时萧溶璇的身份只是他的一个宠妃,一个他可以爱之令其生,恶之令其死的妃子。
一直坚持不处死萧溶璇,也只是因为他身为男子,身为帝王的自尊与担当,让他没办法作出把江山兴亡怪罪在一个弱女子身上这种事情。
但如今,在自己有意无意的纵容下,萧溶璇已经成长的让人无法忽视,权倾朝野,广树党羽,说是萧半朝也不为过。
而自己的儿子还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完全可以说是任人摆布的状态,自己如何能放心让萧溶璇监国,把偌大的大江朝托付于外人手中。
是,萧溶璇曾经信誓旦旦的跟自己保证过不会反,但那是现在,若是自己宾天以后呢?谁又能保证?
案桌上高高垒起的是一本又一本不停弹劾萧溶璇染指朝政,居心不良图谋不轨的奏折,而他自己的身体却是在逼着他做决定。
就像狄子默自己的感觉到的那样,还不等到他作出应对的万全之策,就已经时不时晕厥,太医时时在养心殿外候着,汤药未曾断过。
深夜梦回,狄子默不止一次的暗恨时不待我。
在一次溶璇带着大皇子去看狄子默的时候,天子躺在床上休息,挣扎着要坐起来,溶璇扶了一把,心中暗暗感叹,却面上不显,站到一旁看着这对天家父子难得的温情时刻。
脉微欲绝。
天子再也无力支撑下去了。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狄子默召集了所有大臣,包括萧溶璇,此时也没有人没有眼色的上窜下跳,全部大臣都跪在大殿中,闻着带着衰败气息的熏人药味。
溶璇得了殊遇,坐在龙床旁陪着狄子默,其实她感觉得到狄子默这段时间的疏远与戒备,但是她完全理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是不知天子如今会如何抉择。
是把大皇子丢入群狼环伺、各怀鬼胎的朝堂,还是赌一赌她的诺言。
“如今朕难以支撑,而大皇子作为朕的嫡长子,自然为大江朝的一国太子,而念及太子尚且年幼,特将太子托付于萧皇后手中,由萧皇后监国,直至太子长大成人。”
系统看着自己合作者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从一名性命系于他人之手的宠妃,坐到了如今万人之上,掌握生杀权柄的位置,心里感慨不已,大佬就是大佬,记忆被屏蔽了照样搅弄风云不在话下。
狄子默难得的不再咳嗽,把一段话完整的说了下来,只是代价的剧烈的喘息。
狄子默感觉到身体里流逝的体力逐渐回来了,而自己的气息也没有那么紊乱,甚至精气神也好的从来没有过,他知道这是书里提到的回光返照。
察觉到狄子默回光返照的还有溶璇,“子默,抓紧吧。”
“我知道你已经不是我的溶璇了。”狄子默松开了握着溶璇的手,微笑着注视着溶璇的眼睛,宽容又不容置疑,像是想抓住溶璇的破绽一样。
却又不给溶璇机会辩驳,自顾自的接着道:“溶璇若是有你的能力,首当其冲的便是为萧家申冤,不然你以为为何朝臣如此针对于你?萧家当年的事,基本当朝所有人都有参与,我却不知情,只是如今同你说起,不知你是否信我。”
“信。”
至少剧本里,狄子默是完全不知情的,而在知情之后的态度便是坚决保住萧溶璇。
“信就好。基本当时参与的人如今都被朕寻了个错打发了,如今也差不多了,莫要做绝。”狄子默脸上的微笑不似作假,而身上的威势却也是真实存在。
溶璇本就没打算帮原主报仇,怀璧其罪,如今她做什么怕都逃不过为萧氏报仇这一个名头,这也算是变相完成了任务吧?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顺着天子的话头,悠悠感叹,“是差不多了。”
“主少国疑,大臣未附,方是之时,国属之于汝乎?属之于吾儿乎?”
狄子默陡然狠狠拽住溶璇的手,阴沉着脸色,低沉着声音,紧紧盯着溶璇的眼睛,不肯放过溶璇的每一丝情绪变换。
溶璇哑然,都到了此时此刻,还是想要自己的诺言,而自己已经给出的诺言他又不信,如此荒谬。
还没等到溶璇的答案,狄子默就已经失去呼吸,手也失去力气,重重垂下摔在龙床床榻上。
“天子宾天,朝臣哭丧七日。”溶璇起身看着自己左手手上的红印,无奈的扯起嘴角看向下面一众朝臣,轻轻挥下右手,“金卫司,七日内,异动者,以谋逆论处。”
“是。”披坚执锐的金卫司神出鬼没,动作整齐划一,金属碰撞的声音带出一股让人凛然的肃杀之气。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就有人按捺不住,想揭竿而起,而狄子默当着诸位重臣立下的遗旨也被有心人指责溶璇挟天子以令诸侯。
最先按捺不住有所动作的是武茂学,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直奔宿启而来。
每日斥候送来的消息溶璇都会如实告知诸位大臣,一日一日过去,武茂学距离宿启越来越近,不少人心思就开始活泛。
正当众人好奇才刚刚登上太后之位,无兵无权的溶璇会如何应对武茂学来势汹汹的兵马时,有人不管宿启暗里如何风起云涌,每日按时点卯哭丧,然而总有人犯蠢作死,傅兴生就是一个作死的主。
傅兴生就连夜收拾家中细软银钱,携带家眷打算私逃跑路,妄图投靠武茂学谋得个富贵前程,却被溶璇提前安排在城门把守的守军抓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