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小村子，也不是出事的地方，但是因为离那出事的码头很近，我离开的时候，二少爷和几个商贾人家，便是就近安排在这里。”杨武一边骑着马领着路，一边说道。
齐向天知道，自从齐向秋开始在茶庄学习以来，杨武一直跟在齐向秋的身边，所以对于齐向秋身边的事情，杨武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但是这一次杨武却只带回来这么一句话，估摸着包括齐向秋在内的人，对此次沉船的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否则也不会只传回一句大约看到了有个人影。
可是也正是这个人影，让齐向天总觉这件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肖家村，地处在苏杭运河的东边，加上这个村子以肖姓为主，所以取名为肖家村，肖家的村民很少，只有那么十几户，而且因为靠近苏杭运河，所以这里的人都是靠着那码头一点生意维持着家里的生计，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便是时有跟着那船帮做着船运的事情。
“二少爷暂时借住在这肖大勇家。”杨武牵着马往前走着，零散的马蹄声在这夜里格外的清晰，离之前几人说话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却如刚才所想，到了酉时末。
等到肖大勇家院子门前，三人才停下脚步。
说着是个院子，其实有点过了，只不过是农家人砍了粗些的树枝在自家的屋子外扎了一圈篱笆，就连那门都是一个栅栏门，用那草绳随意的在上面搭了一下，当作门栓，想来也是个穷苦人家。
屋子分了三间，其中两间的烛火确实通明，唯有一间黑着，许是那肖大勇舍不得灯油，所以天一黑便是睡下了。
杨武刚把马栓在了院子里的篱笆旁，那门便是咯吱一声打开，确实那肖大勇搭着件衣服出来。
“谁？”迷迷糊糊的，借着月光，肖大勇揉了揉眼睛便是问道。
“大勇哥，是我，杨武。”杨武连忙应道。
毕竟之前码头出事，杨武跟着齐向秋到过这里，肖大勇也是记得，所以认真看了看，便是一笑道：“是杨武呀，你们家少爷住在最边上那一间屋子……”
咯吱……
原本肖大勇看着杨武带着两个人来还想寒酸几句，却见的最旁边那屋子门一开，齐向秋便是走了出来。
“大哥。”齐向秋的脸满是憔悴，一路跟船原本就是辛苦，如今出了事，齐向秋更是自责不已，整个人慌乱无比，如今齐向天一到，反倒是给了一颗定心丸，郁结在心口的气也是略微顺畅了一些。
齐向天见状，头轻轻一点，算是应下，李易竹更是将马匹上的东西取下，往屋子里去。
“大勇哥，早些睡，我们回房了。”杨武见肖大勇还站在那里，便是说道。
肖大勇瞅着这几个人都往那屋子去，便知道怕是这少爷家来人处理这沉船的事，当下便是甩着手打着哈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谁呀？”屋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压低着问道。
“没谁，是那齐家少爷的人来了。”肖大勇便是无聊的回了一句。
“沉了船，损失最大的齐家？”
“嗯，管那么多干嘛，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许是这个女人是肖大勇的媳妇，这多问了几句，肖大勇便是有些不太耐烦的说道。
不多一会儿，便听得肖大勇爬上床细细碎碎的声音。
“大哥。”
进到屋内，齐向秋便微红着双眼站在一旁，直到齐向天坐下，都未曾说话，两三个伙计更是低着头不语的站在一旁。
齐向天将这些伙计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齐向秋的身上，可是看到他脸上自责的模样，心中也确实有些无奈，自己这个弟弟对于那学堂上的事情，对于那诗词歌赋，读书礼仪都能算得上用心，可是唯独到了这生意，却是有些欠缺，性子上也生的偏文气一点。
许是因为齐家一直有齐老爷主事，到后来又有自己主事，所以齐向秋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去做的，所以造成了这种性格。
“无妨，你坐下，将那这几日你跟船的事好好说给我听。”齐向天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便是让齐向秋坐下。
齐向秋知道大哥并未曾责怪自己，便是点了点头，脑子里回忆着自从自己上船以后发生的事情。
那一日船帮总共发了六艘船，其中齐家的茶叶便是占了两艘船，当然这两艘船还有一些小商贾的货，但是都不多。上船的时候，齐向秋和刘掌柜便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边，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齐向秋守着一艘，杨武守着另一艘，每一日到了码头补给的时候，齐向秋便会去杨武那艘船看看。
一连几日，运河都是风平浪静的，连雨都未曾下过，直到前两日的夜里，砰的一声落下，惊得众人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没多久，便听得船上有人喊了一句，碰了暗桩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船出事了。
齐向秋和伙计一出船舱，便是看的那过道上，甲板上乱成了一团，那些乱窜的人只顾得拿着自己细软胡乱的缠在身上，便是往那放下的小船上去。一些小的商贾人家更是将自己能带着的货物都给带上，带不上的也只能抛下先保住性命要紧。
“货仓，货仓在哪儿？”一个船帮伙计从齐向秋身边过，齐向秋便是一把拉住他急切的问道。
那伙计一听齐向秋的话，便是诧异的说道：“货仓？就是货仓那里出的事，你莫不是还要去那里？”
什么？听得这话，齐向秋想着货舱里堆着的几千斤茶笼，脑袋便是哄的一声响，整个人蒙住，若这伙计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货仓里一个茶笼也救不得了？自己第一次跟船便是出了这事，如何再去面对齐家，面对齐向天。
当下，齐向秋便是顾不得伙计拦阻，直接往船帮伙计指的方向去。
砰，又是一道沉闷的声响从货仓内传来，等齐向秋踉跄着到了货仓门口，看到的便是那已经越来越多的水，一个个冒着泡从那破了的地方冒出来，最底部的茶笼已经泡在了水里，即便能够搬出去，也已是无用。
“二少爷，那儿……”跟着的伙计指着船舱的某一处，那似乎是个小门，因为船体的晃动早已经打开，一道影子躲在那茶笼之间往那小门去。
船舱外，嘈杂的喧闹声，整个船只得晃动声，还有一阵阵传来的眩晕感，让齐向秋睁着眼睛看着伙计指着的那一处地方，也是晕晕乎乎的看不真切，等到那伙计凑近再次指向那地方，那人影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么说，你也并未看清楚到底有没有人。”听齐向秋说完，齐向天心下一沉，便是问道：“那船现在还在码头吗？”
“在，今儿个白日里船帮的人才开始打捞船只里的东西。”齐向秋点头应道。
齐向天皱着眉头看向杨武，问杨武另外一艘船的情况，杨武便道差不多也是同一个时辰，就感觉船身晃动了几下，然后几道闷声传来，便已是乱七八糟，而自己根本来不及去那船舱，便被那乱窜的人给带下了船，不过后来听一个起夜的人说，似乎那船舱出事之前还有人去检查了货物，似乎没有多大的问题。
一下子，齐向天陷入了沉思。
同样的两艘船，差不多的时间，若是同时撞了暗桩，虽说不是不可能，可是为何偏偏出事的时候，或者出事之前似乎都有人去了船舱，这样子看来便有些蹊跷。
“不是说有三艘船出事了吗？”齐向天想着齐向秋和杨武才说了两艘船，便是问道：“那第三艘呢？”
“第三艘是艘客船，除了有几个人呛了水，其余都撤了没事。”齐向秋答道。
听到这话，齐向天的眉头皱的更深，当下便是问了齐向秋其余的人在哪里，这船帮出了这事，主事的人又在哪里之后，便是说道：“今夜都挤挤睡吧，明日去看看。”
“大哥……”齐向秋一脸的愧色，看着齐向天自进了这屋子便未曾说过自己半句，心中更是内疚万分。
像是猜到齐向秋的心思，齐向天便是唇角微掀，那深邃的眼神里满是对这个弟弟的无奈和心疼，即便是刘掌柜或是自己，若是真的处在齐向秋的位置，怕也是会出事，毕竟这似乎就是一个局的感觉。
“无妨，第一次跟船，船上的事情很多并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拍了拍齐向秋的肩膀，齐向天便是安慰的说道：“去睡吧，明日陪我去一趟码头，再找一下船帮留在这里主事的人。”
“嗯。”齐向秋点点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