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清香弥散在这屋子的周围,翠绿的竹子交织在静谧的空间里,一条蜿蜒的石子路弯弯曲曲的伸向远处,看不到头。
屋外是个院子,种植着一花圃的蒲公英,只是这蒲公英却不是白色,而是少有的淡紫色。这屋子坐北朝南,很是讲究,分为正堂和东西两屋,正堂后面则是厨房和里屋,连接着这屋子的便是用木头做成的走廊,深邃的年轮刻画着岁月的印记,想必都是上了年岁的树木。
墨心云一醒来便听见“砰砰”的捣杵声,这声音并不陌生,自己做瓷土的时候用的捣杵便是这样。
转而看向声音的源头,便发现原来屋子里并不只有自己一人。
长桌前却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自己,一头齐腰的青丝用一根白色的丝带随意地系在脑后,而“砰砰”的声音便是从这女子的双手中传来。
“你醒了?”温婉的声音沁人心脾的在墨心云的眼中散开,让人心底里情不自禁的想看到这声音的主人。
“衣服昨日依旧帮你换下,你最好还是休息一下。你身体……”女子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你身体不好!”
看到转过身来的白衣女子,墨心云的眼睛怎么也转不开,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啷当动人,额头上零散的几缕青丝沿着脸颊而下,修长的脖颈嫣红透白。
女子莞尔一笑,随手理了理额前的发丝:“你好,我叫朱柳。”
“既然醒了,也就无碍了,只是你……”朱柳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便走到床边:“你不会说话?”
“我……”干涸的喉咙里发出半点不太像的声音,却是把墨心云自己吓了一跳。
要知道,已经快四年了,墨心云都没有听过自己的声音。
“你能说话?”
朱柳诧异的看向墨心云,这脸上明显的反差让朱柳也有些猜不透。
“长期积郁成疾,导致七窍淤堵。”
侧着头,朱柳仔细的感受着脉搏上传来的阵阵跳动,许久才放开,沉了了一会儿,朱柳收回的双手来回的摩挲着指尖,轻轻的道:“我可以试试,如果你愿意的话。”
听到这回答,墨心云飞快的点着头,要知道能够开口说话,恢复自己的嗓音,这何尝不是自己心中的一个梗。
“给我看看的你的喉咙。”朱柳转而拿了一个扁平的竹篾,压进了莫灵儿的舌头,对着光,朱柳仔细的看着莫灵儿深处的喉咙。
“喉咙倒是一切正常。”略一沉思,朱柳自言自语的说:“这样把握应该大个两分。”
“你救我的时候可有看到一个孩子?”
墨心云等朱柳检查完,便将原本刚才就想说的话问了出来。
“孩子?没有。”
没有。墨心云的脑子有点懵了,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软软的不能移动半分。
“你别动呀,你的脚踝受伤了。”朱柳将墨心云摁回在床上,一双眼睛里尽是不悦。
“那,那麻烦你帮我去苏城齐家送个信……可以吗?”墨心云对着朱柳比划着。
自身已经难保,墨心云只得先把自己还活着的信息传回去,都不知道齐向秋、玉琪还有那几个伙计怎样了,齐向天听到自己落水失踪的消息会不会心痛。
“好,等我娘采草药回来了,我就去托人给你送信。不过要个几天,毕竟我们这离云城很近,离苏城却有些距离。”朱柳点点头转而又说道。
“云城?”墨心云心里一愣,自己居然在九曲溪里飘了如此之远,既然如此就看能不能先托人去墨家吧。
拉住朱柳的衣服,墨心云又比划了好几下,告诉朱柳,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送往云城墨家,这样子消息传递可能会更快一些。
“墨家?”朱柳诧异的看着墨心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又换了地方但是依旧点头答应:“等姥姥来了,我就托人给你去送信。”
看着朱柳将捣药的药杵收好,看着朱柳一步迈出门口,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墨心云无奈的咬着红唇,暗自想着此刻齐向天是否已经得到自己和齐清失踪的消息。
……
“什么?”
杭城齐家别院书房中,齐向天的视线猛地从账本上挪到站在自己跟前的下人身上,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充满着不安,握着毛笔的那只手忍不住轻颤了两颤。
下人歇下一口气来,再次将墨心云和齐清在九曲溪失踪的事说了一遍。
“少夫人和小少爷落水失踪了,二少爷不眠不休的在九曲溪那里找了两天还没有找到他们的……”
木讷的坐回椅子上,齐向天脑子里顿时闪过墨心云那冲着自己笑的双眼,闪过齐清小心谨慎的躲在墨心云身后的影子,为什么,为什么?指甲被紧紧地掐进手心中,毛笔也啪的一声被折断。
“大少爷,您先别慌,二少爷没找到少夫人和小少爷的尸首,那就是没事,杭城这边我来处理,要不您先回去?”杭城茶庄的孙掌柜看着齐向天如此模样,恐怕也没有心在这里处理茶庄的事情,还不如让齐向天回去,至少苏城齐家此刻需要一个主心骨。
扔下折断的笔,齐向天掩住心中的害怕,连连几步出了书房,从马厩里牵了马匹,出了别院直奔苏城而去。
……
“每日喝完这个药就让柳儿给你行针,上午下午晚上各一次。”朱大娘仔细的看过墨心云的喉咙,又转身叮嘱自己的女儿。
一口喝下朱柳递过来药,墨心云便转过身去,只等朱柳给自己行针。
“不疼的。”
朱柳将银针放在火上一过,轻生说了一句,便在墨心云的颈脖间摸索开,摸准一个穴位便一针扎下去,手法精准无比。
轻微的刺痛过后,墨心云便觉得朱柳扎下的每一针的位置都开始隐约发涨。
“半个时辰便可以了。”等扎完所有的穴位后,朱柳长舒了一口气。
墨心云点头,安静的坐着。
“同村的牛伯明天会出村,我已经拜托他去一趟墨家了。”朱柳笑看着墨心云,暗自算着这样行针需要几天。
听得朱柳的话,墨心云也算是安下心来,这已经是第五日了,自己目前也只是待在这里,只希望墨家得到消息,可以早些派人去苏城。
一连七八天,墨心云的日子就这么在朱柳和朱大娘的照顾下过着,也正是这几天,墨心云才知道,这个村子就在那九曲溪第九弯的最深处,而朱大娘则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女大夫,这一手的医术和行针制法更是祖传的,朱柳则是她在溪水边捡回来的女儿。
不过这村子里民风淳朴,并没有因为朱柳的不明身世而排斥她,加上朱柳本来就长得明眸皓齿,所以村民们对她也是格外的喜爱。
一早醒来,墨心云推开门,便看见朱柳在院子里翻土。
深深的吸了一口竹林子里的空气,墨心云突然觉得这里的空气格外的沁人心脾。
刚想踏下走廊,墨心云便眼尖的看到朱柳的身后似乎有一个东西在游动,揉了揉眼睛,等看仔细时,墨心云整个人一下子慌了神,抬起的手都有些发抖,张大的嘴巴拼命的想出声提醒朱柳,而朱柳则像没看见自己一样,依旧拿着小锄头翻土。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东西快窜到朱柳脚边时,紧张的墨心云根本看不到其他,捏紧了拳头,卯足了劲喉咙一松,终于喊出了憋在胸口里的几个字:“小心,有蛇。”
话音刚落下,朱柳反应极快的将手中的小锄头打在自己的脚边,将那条小蛇定在泥土里,只留下半截蛇身子在地面上扑腾打转。
“呼……”惊出一身冷汗的墨心云这才摸着额头松了一口气。
朱柳转过身来,看着墨心云,眼里全是惊喜。
看到朱柳眼睛里的惊喜,墨心云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句“小心,有蛇”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你可以说话了?”朱柳的双手连着拍了几下,将自己手上的泥土打落,连着几步走到墨心云面前。
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墨心云眸子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要知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声音了。
朱大娘听到动静,也从旁边厨房的屋子走出来,看面前两个姑娘如此,也是一笑的拉过墨心云的手,搭上脉检查这墨心云的身体。
“嗯了。”朱大娘点头道:“郁气散结,七窍剧通,确实是好了。”
“心云谢过朱大娘。”
深吸几口气,墨心云将胸口的起伏压下,冲着朱大娘便是一跪,此刻心中就算是千言万语也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用那还有些模糊不定的声音深沉的说了一句:“谢谢。”
“墨姑娘,别客气,我这呀,也是土方子。”朱大娘拉着墨心云的手让她站起来,眼里也是掩不住的高兴:“其实你呀,还是郁气郁结闹的,估摸着也是遇到了事,想不通。”
听的这话,墨心云只能低下眼睛,不愿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