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的大雪,整座禁宫皆覆于白雪皑皑之下。
接近傍晚时分,突起了一阵阴风,这阵阴风,伴着空气里一种肃杀的气氛,笼罩在冰冉宫之上。
“离秋,你也是宫中伺候过几位主子的老人了,今日的事,却让我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一略带苍老的女子声音在空落的庭院内响起。
是的,空落。
曾经的冰冉宫是冷清,现在,却是空落的。
但,这份空落,并非是没有人的空落。
按着从一品妃位的供给,除离秋外,共有宫女十人,太监八名,外杂役宫人五名。
此时,这些人,都站在庭院内。
却不会再发出一丝的声音,因为,他们嘴上都套了牲口用的嚼子,双手也都被反绑着。
就这样站在那,他们每个人的身后,站着几名墨绿宫装的太监,这种宫服,正是负责宫内所有责罚的司审监专有。
所以,墨绿,对于宫人来说,是最害怕见到的一种颜色。
而此刻,司审监的出现,对于冰冉宫这些才被分配一日的宫人来说,仅是不祥的征兆。
这份征兆,离秋自然明白。因为,同她说话的,恰是帝王寝宫天兆宫的掌事宫女,莫竹。
“我明白,今日是我没有好好守住娘娘。”
“明白?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念在你曾伺候过倾仪皇后的份上,陛下额外给了你一道恩旨。”莫竹声音并不大,语意却是比这雪天更为寒冷。她睨了一眼离秋,复道,“醉妃一切的用度之物若再出差错,你就和他们一样。”
“诺。”离秋躬身,随着莫竹的一个手势,她的身子,还是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那些宫人被推攘着,就地放倒,又一批墨绿宫装的太监手执板子上得前来,七寸宽的板子雨点般的落在那二十三名宫人的背上。
隔着厚厚的棉衣,板子落下的声音并不是十分大。可,那痛却似钝刀割肉,一下子是死不了的,捱到几十板后,方会要人的命。
宫里赐死宫人的法子有很多种,杖刑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罢了。
起初那些人还挣扎着,间或还传来呜咽之声,待到几十板下去后,均渐渐停止牵搐,空气里开始弥漫淡淡的血腥气。闻到这股味道的乌鸦从墨黑的苍穹飞过,凄厉的鸣叫让人毛骨悚然。
离秋始终躬着身,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到了淡然,可,再次面对杀戮时,她发现,她的心,还是会束到透不过气。
在若干年前,也有这么场杀戮,那时的她,也是这样,手脚冰冷。
只是,那时的她,经历还远远没有现在多吧。
现在,又如何呢?
她的心,依旧无法狠绝。
那些墨绿宫装的太监确认执罚的宫人被仗毙后,为首一人上得前来,禀道:
“冰冉宫宫人二十三名,悉数杖毙。”
“好。”莫竹的声音依旧是镇静的,身为天兆宫的掌事宫女,她甚至比尚宫局正四品尚宫的品级都高。当然,她清楚,做到正三品掌事宫女,是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得到的,正因此,在一次次执刑宫规中,她不会有丝毫的心软。
此时,宫外,碎步奔来一墨绿太监,躬身禀道:
“尚服局司衣二名,已自缢。”
“都拖下去罢。”莫竹淡淡说出这句话,执起丝帕轻掩了一下鼻端,看着,那些尸身在尚未清扫的雪地里拉出一条蜿蜒腥红的血迹,她转身,对着离秋,“娘娘受了惊,又染上风寒,这些事,就不必去扰她了。”
“诺。”离秋仅将身子躬得更低,这一躬,鼻端,竟有些瑟瑟的意味。
四周,顷刻间,万籁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