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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血宫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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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聿打开陶罐,里面,是一只颜色灰暗的守宫,夕颜乍看到这守宫的头时,仅联想起那日的蛇,心有余悸使她不禁向后退了一退。

“朕不想勉强你。”他淡淡说出这句话,复道,“你应该也并不想成为朕的女人,对么?”

这句话,她应该否认。

毕竟,这牵涉到一个帝王的尊严,可临到唇边,却不过是莞尔一笑:

“臣妾愿为皇上分担任何忧心的事。”

话语甫出,她再收不了。

顿了一顿,她复道:

“皇上这几日操劳国事,应该很疲累了吧,臣妾伺候您早点休息。”

顾左右而言它,原来,她还是不能做到豁然。

轩辕聿凝着她,他的眸底,深黝一片,连一丝幽蓝都不可寻。

这句话,他继位十年来,似乎只有小李子说过。

太后对他的要求,永远是那么高,不管他累或不累,从小到大,他在太后面前,不能有一丝的软弱显现出来。

而其余嫔妃呢?

她们要的,仅是雨露恩泽,无论他累或不累,她们计较的,她们要的,只是这个。

哪怕,他明白,眼前的女子,也有着她的计较,她所要的,却,因着说出这句话,让他的心,有那么一瞬的怔然。

他的手,缓缓将她半边的薄纱褪了下来,如雪的臂端,血色守宫砂清晰地映现在那。

她的手臂轻轻地颤了一下,他将那守宫放在她的臂端,低声:

“日后再点,还是会有。”

“若皇上信臣妾,那么,有没有这守宫砂,都是一样的。”

守宫伸出舌头,只那么一舔,就将那守宫砂悉数舔尽。

她的心里,怅然若失。其实,她并没有失去什么,不过是不习惯罢。

可,她也知道,今日侍寝之后,倘自己还有这象征贞洁的守宫砂,太后那边,是根本无法交代的。

只是,司寝曾说过,初夜,是会有血的,这血。

她眉一颦,伸手,取下一只耳坠,随即,把那坠子的尖锐部分用力地刺进指腹,这一刺,她的手却被他蓦地握住,他握得很紧,使得她仅刺进了一点,只那一点,腥红的血珠子便沁了出来。

“皇上——”她的声音很轻,纵这么轻,他却还是听得分明。

他顺势拥起她,她一惊,身子已被他拥入明黄色的帐幔内。

帐幔纷纷扬扬地垂落,遮去所有。

她的身子很柔软,应该是长年习舞的原因吧。

她的柔软,是那样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手心。

她的馨香,是那样淡雅地萦绕在他的鼻端。

可,他并不能拥住她太长的时间!

因为,她,是纳兰敬德的女儿!

他轻轻拥住她躺到锦褥上,然后,那只守宫随着他手势一挥,化为一滩鲜红的血,映在锦黄明褥上那方洁白的绸帕上,分外的醒目。

她的手里还握着那耳坠,随着身子躺到绵软的褥上,那耳坠就从她的手心里滑落,没有一丝声响地落在彼处。

他骤然收手,松开她,径直睡到了里侧。

他和她之间,隔了当中那一块白色的绸帕,终是谁都不会逾越一步。

她的心,跳得并不平静,脸却没有晕红,她也侧了身子,朝向垂落的帐幔那侧睡去。

隔着层层的帐幔,外面是兀自摇曳的烛火,她的身后幽幽的龙涎香传来,神思恍惚间,她本想撑着不睡的眼帘重重地压了下来,压下来的刹那,她下意识地朝榻外靠了一靠。

除了雨声,殿内很安静,除了更漏之声,一下一下,瞧在尚未入睡人的心底。

轩辕聿稍侧了身,就着光影,望向夕颜,她雪色的薄纱笼住莹白的胴体,在烛光下,折出一种晶莹的光泽,让他有片刻,移不开目光。

三月的天,殿内,是不冷的,然,若这么睡,终究是会着凉,他拿起一方锦被,盖到她的身上,这一盖,她却下意识地往外避了一避,一避间,她的身子径直地就从床沿边滚了下去。

他一惊,忙伸手揽住她。

这一揽,她乖巧地倚进他的怀里,没有一丝的推拒。

记得,每每在人前,因为敷衍的必要,他牵住她的手,她总是不露痕迹,却实是费了心思从他手里挣脱出去。

后宫,没有一名嫔妃会拒绝他的圣恩。

惟独她。

起初,他曾以为不过是她的欲拒还迎,以此来做为吸引他的手段。但,她却在此时自请去暮方庵祈福。

这祈福,说是说三年,可,没有上谕的召回,一辈子也就在那了。

所以,若她是聪明的,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欲拒还迎。

或许,就在那时,他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她要的,只是王府的安宁。

只是,这种牺牲,旦凡入了宫的女子,再怎样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一损,通常都是不会做的。

惟有她。

他拥着她,竟忘记了松开。

现在的她,该是睡熟了。蝶翼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些许的阴影,被他拥着,却颦了一下眉。

难道,她连睡梦里,都抗拒他吗?

下意识地低首,恰是一只耳坠咯到了她的腰际。他将那耳坠拿起,甫一拿,便发觉耳坠上另有乾坤,他仔细瞧了一眼,原来之前那股若隐若现的麝香味是从这耳环上来。

他的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哂笑,这宫里,能怀得他的龙嗣,是所有嫔妃最大的心愿。

但,竟然有人是不愿意的。

这,是否可以看做她的另一种特殊呢?

还是,她早就瞧破了,怀得龙嗣,意味的,就是死亡——绝非是宫廷倾讹所导致的死亡。

殿外,传来一阵凄利的夜枭叫声,只一声,四周,又寂静无声,他轻轻松开揽住她的手,复把锦被替她盖上,这一盖,她没有反射性地避开,而是安然地蜷缩在锦被内,沉沉的恬睡着。

在四个时辰之内,她是不会醒的。

殿里,没有拢任何迷香,她之所以沉睡,是因为,这龙榻另有玄机,只有历代帝王方能知道的玄机。

他起身,下榻。

他的步子很轻,身形转动间,守在明黄帐幔那侧的司寝、司帐都不会发现。

行至后殿,他将最靠里的烛台轻轻一旋,一灯火通明的暗道出现最靠东的一堵墙幕后。

刚刚,看她行至此,他是有些担心的,幸好,她碰的,不是设有机关的烛台,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会杀了她。

他并不是一个慈悲悯怀的君王,更多的时候,他是冷血残酷的象征。是以,对于她,也不该有所例外。

走入墙幕,一身影早站在那,见他来,转身:

“看来,以后她会成为皇上最好的障眼法。”

是的,惟有妃位以上,方能侍寝到卯时。

其余嫔妃的侍寝时间不过是一个时辰,结束后就会被送回宫,按着规矩,司寝、司帐则移守进最里侧的帐幔,他若离开龙榻,定会被她们察觉。

而,目前,他需要每隔五天进石室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对如今的他,是至关重要的。

但,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哪怕太后,都不行。

“希望如此。”他的语气依旧是极淡的。

既然太后要看到的,是雨露均泽,那么,他给她。

他的心,早就空了、冷了。

从五年前开始,他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心的外面,结出一层又一层密密的茧,把它包缚得牢牢的,是任何人都到不了的深处。

石室门缓缓关上,隔去了那一隅的通明。

直到更漏声响至晨曦将露前的一刻,他才回到寝殿。

榻上,她仍熟睡着,只是,睡相实是不敢恭维。

他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一面。

那床锦被被她甩到了榻下,她蜷着身子兀自趴睡着,白色薄纱裙下,露出一半莹润白皙纤细的小腿,这样的睡姿,很不雅,然,却是带着诱惑的。

他摇了一下头,他在想什么呢。

她,是襄亲王的女儿,这点,是不变的事实!

甫上榻,明黄的帐幔外,传来司寝的声音:

“皇上,卯时一刻了。”

十年来,除了每半月一次的免朝及除夕,其余时间,他都必须在卯时一刻起身,卯时三刻上朝。

这,就是做为帝王必尽的另一种义务。

有些无奈,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进。”他淡漠如常地道。

掀开帘子先进殿的,是彤史莫梅,她上得前来,恭声:

“皇上,留还是不留。”

“留。”

这一个字,莫梅并无意外,做彤史这么多年,皇上从来没有不留过。

留的意思就是她可以将这次侍寝记入彤史册内,并且,侍寝的嫔妃将有幸孕育龙嗣。

若是不留,那么,不仅她不用记入彤史册,也会用一碗汤药绝去侍寝嫔妃期望孕育龙嗣的念想。

“奴婢恭喜娘娘。”

莫梅唤了一声,却不见夕颜应声,反是继续熟睡着。

按着规矩,此时,夕颜该起身,一并叩谢帝王。

可,这位娘娘竟还睡着。

莫梅低垂的眸华,恰看到,地上那方染了血的白色绸帕,绸帕褶皱地躺在那,连上面的血都粘染得犹如几朵盛绽的梅花。

包括,那同样坠落在地的锦被,只能说明,昨晚的‘战况’很激烈啊。

果然。

“不必让她先起。莫竹,伺候朕上朝。”

说出这一句话,轩辕聿下榻,瞧了一眼地上锦被,莫梅早就识趣地将锦被拿起,近身替夕颜盖上。

这一盖,她的眉心皱了一下。

没错,娘娘臂端的那颗守宫砂是没有了。可,为什么,她的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呢?

依旧无暇如一块白璧?

她做彤史这么多年,见过的自然不少。印象里,虽除了先皇后之外,其余嫔妃侍寝时,留下的痕迹皆不会很多,但,绝不会一丁点痕迹都不留下。

除非。

这会子,突然,夕颜轻轻地转过身子来,睁开惺松的眸子,低唤:

“离秋。”

“娘娘,您醒了,恭喜娘娘。”莫梅轻声道。

夕颜这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冰冉宫。

昨晚的一切,浑沌成一片,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熟,熟到,连之前发生的事,都似乎记不太清。

她揉了一下头,这一揉,方瞧到,榻前,那明黄的身影伫立在那,正由人伺候穿上朝服。

下意识地避开看向他,一低脸,却看到莫梅手里那块染了‘血’的帕子,脸,顿时烫了起来。

即便那不是真的,可,毕竟,别人会当做是那个呀。

她有些讪讪地想从榻上起来,此时此刻,她也该对他行礼吧,怎能还这样躺在榻上呢。

莫梅瞧她欲待起身,忙使眼色示意旁边的宫女近前搀扶她起来。

夕颜的莲足才踏进丝履,却见他回了身,向她走来。

“今日不用去慈安宫请安了,回宫歇着去吧。”他淡淡说出这一句话。

她仰起脸,才要说些什么,他却突然勾住她的身子,让她更紧地贴近他。

他的脸,离她那么近。

他的眼珠是那么黑,凝着她的此时,宛如里面有碎闪闪的星,一下一下地,耀进她的眸底。

虽不是第一次那么近,却是第一次,让她的心,砰地急跳了一下。

她,不习惯这样的亲呢。

他凑近她,他的唇薄而优美,这一刻,几乎贴在她的唇边,低声,带着一丝暧昧:

“昨晚,朕不舍得弄痛你,却还是——”

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说,旁人听起来,不过以为是他压低了声音,不愿被她们听见。

莫梅本悬起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原来,是如此啊。

是皇上怜惜娘娘罢了。

倒是她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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