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女工作人员们都在犯花痴，导演白尚勋只能用大喇叭把他们嚎醒：“诶诶诶，各位女士，擦擦口水啊拜托。”

“哈哈哈哈哈哈……”　　女士们没太难为情，卢景焕先难为情上了，偷跑回小黑屋把陆景桓顶了上来。　　再晚一点，他连表情管理都没办法控制。　　“诶…”陆景桓哭笑不得，“肯定有别的机位要补拍镜头啊，你慌什么？”

“噢噢对……”　　场务还没就位，编剧金敏贞先跑过来了，拉起陆景桓的右手，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　　“路涣，手有没有事！？”

陆景桓一愣，才想起来是刚才某人在泳池里太认真，完全没注意即将到了终点，一点没减力道地把手砸到了泳池壁上。　　连痛都有点后知后觉，陆景桓这才捂着手龇牙咧嘴，“卧槽，疼疼疼！”

工作人员围了上来，赶紧确认情况。　　金敏贞原本担心着呢，被他逗笑了，“合着你这才知道痛啊！”

陆景桓咧咧嘴，“小金老师我没事，就是希望不影响到后面的拍摄。”

两个编剧名字相似，熟了之后二位就让他改了称呼，年长那位资深编剧金贤贞叫大金老师，文雅秀的亲故就是小金老师了。　　大金老师也抱着手走过来，“影响不了，正好拍点特写卖卖惨，显得路涣这个角色立体呢，是吧尚勋？”

“诶不是……”白尚勋扯着喇叭抱怨，显然对自己的老伙计无奈了，“你咋天天惦记着抢我活啊，我才是导演。”

“是是是，导演nim，都听您的。”

“那还差不多——”白尚勋白了她一眼，“咳咳，摄影准备特写，对准路涣受伤的地方。”

“哈哈哈哈……”片场的各位轻笑不时响起。　　笑归笑，工作谁都没有马虎。　　卢景焕上线，乖乖进了泳池，还原了刚才受伤的位置，让摄影把镜头拍足。　　这边完事，又站上跳台把身体擦干，补齐入水之前的各种近景、特写镜头。　　有些繁琐，但没有办法，《学校2015》剧组预算有限，没那么多设备同时照顾多个机位——就算有，也分了一半在另一组拍女主。　　半岛剧组多半如此，除了那种大制作，基本都是小快灵式的工作模式。　　像什么煤老板大手一挥，拍什么我不管，你给我把钱花到位、花出价值就行，连票房和收视率都不太介意，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边没那么多冤大头。　　这一场拍完，还得再拍一场泳池戏：剧本里路涣头一天拿下了400米自由泳金牌。第二天的200米自由泳比赛，他因为得知女主失踪，所以临近比赛还在担心，最后在跳台上产生了重大失误。　　待会就是要拍200米自由泳比赛。　　整体拍摄没什么差错，无非就是照刚才再来一遍，略有一些情节不同而已。　　但现场需要稍微做改动：比如群演的站位和横幅不可能一成不变，赛事解说的妆造也要做点轻微改动，不然看着太假。　　场务那边忙活着，主创也没闲着，大小金老师跟导演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商量着什么。　　最后把陆景桓也叫了过去。　　“路涣，这场戏我们打算做点改动。”

小金老师对他说，“原本你应该是站在跳台上，因为太担心，到最后也没有跳下去。”

“嗯嗯对。”

陆景桓点头。　　“我们打算改成：你因为心不在焉错过了哨响，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跳进了泳池，然后远远落后于所有选手。　　“再加一些其他选手看你出丑的戏谑样子，然后颁奖时你不忍心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游泳馆。”

小金老师看着她，“你怎么看？”

“老师们怎么说我就怎么演！”

陆景桓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大金老师戳了他的肩膀一下，“诶呀，别来这套，这样改动你有什么感觉？说实话。”

“嘿嘿……”陆景桓挠挠头，跟小黑屋里的卢景焕对齐了口径，“我觉得好很多呢，　　“之前就站在跳台上一动不动，有点太……太假了，未免显得主角太恋爱脑，把自己的运动生涯当成了儿戏。”

“我也觉得。”

小金老师摸着下巴。　　“那你之前为什么这么写？”

大金老师斜睨着她。　　“老师你忘了吗……”小金金敏贞一脸委屈，“之前给南柱赫试镜，他就演的这段，演砸了。　　“然后老师你又定下了南柱赫当主角，于是我只能改得直白一点了。”

“……”　　大家看向大金老师。　　“额……”大金老师推了推眼镜，仓皇看向陆景桓，“你有把握演好吗，改动之后，你需要在一个镜头里就把那种心不在焉，和失误后的焦急演出来。”

准备时的心不在焉、失误时的惊慌失措、短暂犹豫后不舍得放弃。　　一个镜头就要全演出来，川剧变脸也不过如此。　　陆景桓直挠头，“让金雪炫那傻丫头来可能没问题。”

“路涣小声嘀咕什么呢？”

“哈哈哈哈没什么。”

陆景桓笑笑，跟卢景焕商量起来，“你有把握演好吗？”

卢景焕思忖了好一阵，“没有呢……”　　“老师！我觉得我演不好！”

陆景桓朗声道。　　“等一下等一下！”

卢景焕急了，“但我可以试试！”

“但我可以试试！”

陆景桓同声传话，朝几位一笑，“如果老师们不介意的话。”

“唔……”白尚勋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沉吟片刻后拍了板，“那就先试试。”

小金老师拍了拍陆景桓的肩膀，“不要有负担，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有些超纲。”

“好！”

陆景桓重重一点头，也不关他的事儿，就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我去旁边准备一下！”

“去吧。”

陆景桓站在远处看剧组忙活，自己抱着手一言不发，没打扰卢景焕酝酿情绪。　　待那边把其余镜头都拍完，他才走入镜头就位。　　“直接拍跳台上的表情特写，把情绪最难的一段给攻克！”

为了拍摄顺利，导演主动做了调整，就是为了不影响他进入状态。　　这一般是顶级演员才有的待遇，可想而知陆卢两人的“无缝切换”能力有多BUG。　　陆景桓站到跳台上，左手指节轻叩了一下脑门。　　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现在的路涣是由卢景焕在演绎。　　他表情平稳，朝着导演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　　导演白尚勋确认所有人已就位，在心里倒数了三秒，这才大声道：　　“Action！”

全场鸦雀无声，卢景焕耳朵里却响起赛事解说的话——为了更在状态里，这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　　“昨天的400米比赛，路涣选手掀起了这轮赛事的最大波澜！”

“对对对，其实以前关注路涣选手的人并不多。”

“感觉通过这次系列赛，我们的路涣选手将会成为半岛泳坛一颗冉冉升起的超新星！”

“哇，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些话在耳边响起，卢景焕气息变得更不平稳了。　　走上跳水台都让他长吐出一口气。　　看着地面，略微躬身，扶着膝盖，卢景焕直直地盯着蔚蓝的水面，心里想着的却是刚才打来的电话。　　自己的青梅竹马，失踪了……　　他站起身来，仰头大口吸着气，好像这样就能把杂念全部丢出去。　　重新缓缓俯身，双手搭在跳台上，整个人的身体却一直紧绷着。　　戴着泳镜也看得出来，他的表情完全不集中，不知游离到了哪里去。　　“滴————”　　哨声可不管这些，自顾自地就兀然响起。　　卢景焕的表情慢了半拍，周围人都已经鱼跃进入了水面，他才面露难色。　　糟糕，起步慢了！　　他眉头紧皱，表情还在纠结，身体却已经下意识扑进了水面。　　可这也是无济于事，顶级运动员之间的差距甚微，一个起步落后就不会有太多追赶的可能。　　更别提卢景焕完全没提起精神，只有身体在动，前面的潜游速率完全没提上来。　　差距不停在拉大，200米比赛更让反超变得不可能，对手只要到了对面，就算获胜。　　卢景焕才堪堪游出三分之二的距离，那边鬼哭狼嚎一样的欢呼声就已经发了出来。　　他身体一刻没停，完全没受影响，继续全力游向对面。　　等到爬出泳池时，自己已经是最后一个，旁边泳道的选手朝观众席散发着飞吻。　　卢景焕捏紧了拳头，低头看着地面。　　给自己披上毛巾，一言不发朝更衣室走去。　　“Cut！”

导演站了起来，半天没说话。　　陆景桓盯着他，等下一步的指示。　　“啪啪啪啪……”白尚勋咧着嘴鼓掌，都忍不住爆粗口了，“阿西八，路涣你演的什么呀！　　“演得太好了！”

“呼……”陆景桓扶额，“导演你少这样断句行吗，搞得人心神不宁的。”

“你是导演我是导演？”

白尚勋瞪了他一眼。“哈哈哈，换机位，补拍其他分镜头！”

“是！”

整个剧组仅仅有条地腾挪开来，尽显专业。　　大小金老师抱着手在远处，不约而同直点头。　　“这路涣还真是选对了！”

大金老师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小金老师拍着马屁，“都是老师您眼光独到。”

“嘿嘿嘿……也是我们敏贞编剧剧本改得好！”

师徒俩在这不厌其烦互相吹着彩虹屁，陆景桓也没闲着，给小黑屋里的某人竖起大拇指。　　“你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嘿嘿……”卢景焕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吞，“不努力点，怎么堵那些网民的嘴。”

最近关注度太高，黑子也是越来越多，没少被骂他是不是靠什么关系才初出茅庐就担任男一。　　连剧都还没上呢，有的人就提前预判他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卢景焕看似从没关心，其实一直憋着劲儿呢。　　“嗨！”

陆景桓摆摆手，“跟网上那些傻逼较什么劲啊？”

嘴上嫌弃，心里其实发自内心替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