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私宅,广寒就呈上了安王的来信。
周天熠急急拆看,就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只看到一半就松了口气,周天慕准确地告诉他,前线四城的瘟疫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让他不必担心。
“真不愧是我六哥!”周天熠轻笑,翻页继续看了下去,“广寒,你去给秦颂和沈不闻传话,就说……”话说了一半,他又顿住了,摆摆手招回了广寒,“不,算了,明天吧。”城门已关,即使现在将情况告之他们,他也得明天才能出发,何必打扰其他人休息呢。
以周天慕写信的风格,第一页报喜,第二页必然报忧,前线四城目前缺少药材,他这几日要去趟豫岩的中枢大城湘城与药行谈购药运药之事,同时也想亲自看看中部五城的疫病情况,问弟弟是否要至湘城见个面。
周天熠自然是乐意的,一来在阳城再呆下去,除了对柳氏和城守一家有更多的了解,恐也挖掘不到其他有用的消息了,而现在看来,豫岩的中部五城才是最可疑的,疫病是天灾,封城可就是人祸了,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意图而放大了周天磊的封城命令呢?
二来,他也确实很久没见过哥哥了,往年在边境,过年时都未必年年能回京周,错过见面也只能作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天熠就把安排说给了众人听,他们到豫岩的目的各有不同,一起入阳城,之后该是都有自己的打算,今天或许正是就此别过的日子了。
“我也去。”秦颂不假思索地说道,之后才发现这样好像太唐突了,就画蛇添足一般加了句解释,“湘城是豫岩的中枢,正是秦颂此行的目的地。”她说的不是假话,楚氏的宅邸就在湘城,她的二表哥楚湮……应该也在湘城。
确认了秦颂的意向后,周天熠又把目光投向了沈不闻,沈不闻惊愣,认真思考的表情只维持了几息,就垮了下来,一脸惊惧地捂胸口问道:“你们……不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危机四伏的阳城吧?”
意思就是也会与他们同行了,但周天熠并不想理睬他,“既然如此,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出发。”
“这么急?”秦颂一吓,这一路的日程几乎都是周天熠在安排,这次他一反常态的焦急前往,只是想与哥哥见个面?不过秦颂对这个安排并无意见,她也想赶紧进湘城,楚湮现在究竟是生是死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只是下午便出发,就没时间亲自去跟钱逸戎道个别了。
“时间等不了人了。”昨夜回房后,他对着哥哥的来信又考虑了很久,更是认为中部五城有蹊跷,如要探查其中情况,首选也是作为中枢的湘城,早一日抵达,或许就能早一日揪出那作梗之人。
“好,我这就去准备。”秦颂话不多说就带着月笙回屋子收拾去了,周天熠奇怪地多看了她一眼,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她……到豫岩来不是应秦风的要求来打理秦氏产业的吗?怎么都不见她问过一句产业之事?
周天熠不会去怀疑秦颂,反是把一切“阴谋”都挂到了秦风身上,秦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猜不透,但不管怎么说,秦颂跟着他一路同行,他总能更放心一些,也不会为此多分神了。
从阳城至湘城,骑快马大约要一日,周天熠安排下午出发,也把抵达时间考虑在了其中。早上出发才是真的有些仓促了,他不能保证湘城城门关闭前,他们能够赶到并且进去,而若是下午出发,晚间在外宿一夜,第二日怎么也不会因城门开关问题而进不了城。
然再周详的考虑也抵不过现实,边境终究是边境,大城中虽然繁华,可城与城之间却是荒凉得可以,他们一路寻至晚间,才在一个小镇上找到了间客栈。
“永安”两字高挂,看着是个一路平安的好名字,但实在与这客栈整体的破旧格格不入,有个屋子遮风挡雨总是比露宿野外强,秦颂不介意,跟着周天熠大方地走了进去。
“几位客人,真不巧,小店只剩两间房了。”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的老板娘见来人有五个,先提醒了一声。
“两间够了,带我们去吧。”周天熠放了个分量十足的银锭在柜面上,示意老板娘差人带路。
纤瘦妖娆的老板娘衣袖拂过桌面,银锭就出现在了她的手里,眉开眼笑,忙是喊人来带贵客上二楼。楼梯在客栈的侧边,几人走到并排的两个房间门口准备分道时,周天熠忽然拉走了正欲与月笙同进一间房的秦颂,把她拉进了另外一间里,关门。
“周天熠你这是干什么?”秦颂又惊又急,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可抬头却看到他正认真地上下左右察看,她忽感不对,冷静下来四下望了望不见异常,又小心地唤了一声,“天熠?”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在外当然是把安全放在首位,其余的都可以再谈。
她现在对周天熠的称呼很混乱,时而“殿下”,时而脱口而出就喊了名,气急时又会连名带姓一起叫,可无论她唤他什么,周天熠都没特意去纠正过,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八壹中文網
“这客栈有问题,不,这镇子可能也不太对。”没在房间里发现什么,周天熠松了口气对着秦颂说道,在屋外时有客栈的伙计看着,他不好多说什么,“你们两个不会武的女子住一起太危险了。”
他这是在解释?秦颂放松下来,依着从前出门的经验分析道:“这客栈的气氛确实多有不对,明日还是早些离开吧。”
“嗯。”上了门闩,周天熠又在屋子里兜了一圈,想着秦颂似乎过于安静了,回身看看她在做什么,圆桌边不见人影,她已经坐到小小的妆台前卸钗环了,秦颂头上戴的饰物很少,三下两下就摘了干净,当剩下最后一根长簪时,步到她身后的周天熠先于她的手为她拔了出来,“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些?”把玩着秦颂的银簪,周天熠笑道。
“殿下觉得自己哪儿会让秦颂不放心了可以告诉秦颂,好做防备。”拿过周天熠手中的银簪,她同样笑着说道,见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回不上话了,她笑得更欢了,抖了抖头发梳了几下,就起身去铺床。
睡床睡地还是睡榻的问题或许会出现在别人的房间里,但在秦颂这儿,不管你睡哪儿,她总是得安歇在床上的。
“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看着现在的秦颂,周天熠都快忘记了在京周时她见着他时的缄默和各种不适,他斜斜地倚在床边,等她把被子铺盖都铺好了,才坐了下去,“以前没有,可不代表以后不会,你若不走心,可怪不得我。”他勾了勾秦颂的腰带,意有所指。
秦颂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又进了一步直接坐到了周天熠跟前,“我信你。”
她说得认真又动容,败下阵来的周天熠只能对着她看,一句“我信你”有太多的释义,秦颂下了一步好棋,也是第一次,她直接无所避讳地试探他的真心。
辜负她的信任不会有什么后果,不过是会失去了他们之间的可能,若他在意她,便不会那么做,若他不在意她,那先前说和做的一切就都不存在意义了。
“啧,不玩了,你早些休息吧。”周天熠一甩手作罢了话题,颇有小孩子打闹输了耍赖的模样,他就是在意她,所以他在等,等她完完全全信他。
秦颂得意一笑,把周天熠的气焰压下去,她就能舒坦好多天,半躺着滚进了里床,她就抱着长枕睡下了。
她很确信在这危险环绕的荒郊野外,周天熠眼中没有被她挑起欲求,所以才胆大如斗,什么都敢说,况且他确实从未有过逾矩的举动,那句“我信你”也不全是随意说出来的。
除了抱着个长枕姿势有些奇怪,秦颂睡得规矩,虽没明说,却是让出了一半外床出来,周天熠失笑,抬手熄了烛火,只靠着床头并未躺下。中午直到入夜都在风尘里行路,秦颂乏得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秦颂?”躺着的人呼吸声匀称,周天熠轻轻唤了一声不见有应答,她明知这客栈有问题还能睡这么熟?她又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周天熠有些惊讶,这般安心是因为有他在吗?“还是说,只要有人守着你就能睡安心了?你对谁都这样吗?”明知不会有人答,他却莫名对着空气问了一串。
“你才对谁都一样。”
这一声紧挨着他的问语,却不似秦颂平日说话的口气,才闭目的周天熠惊异地侧头看去,“秦颂?”又没了回音,这是说的梦话?
过了许久,他确信秦颂的确是睡着了,才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得太多。要是其他女子,他可能还会觉得她们是装着睡回答他,可秦颂……她不会,她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不过即使不是他所问的回答,秦颂这声梦呓于他还是很受用,周天熠继续闭目,浅眠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