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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一、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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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宅的客房十分舒适,里间是卧室,外间除了日常的家具摆件外,精心的设计者还用屏风隔了个小书房供客人书写。

周天熠站在桌案前,又画起了豫岩地图,比起在千峰楼里为了记忆才画的草图,眼前这张更为细致,山川地貌、大路小路,经络分明,而画完之后,他还在上面做了各种标注,非但疫病之事条理清晰,连冯氏这股逐渐对湘城形成包围的势力也一目了然。

豫岩对于如今诸华大地上的三国都有特殊的意义,这是唯一一个地跨三国的区域,而诸华分裂后战戈不止,这里亦是受战争影响最大的区域,动荡不安。当年四方吞并八坤后,旧诸华时期的豫岩便有一半的土地落入四方手中,这其中就包括了虚海。

所谓虚海,是豫岩中央的一滩大湖,因其面大水大无边无际,被轩辕氏的开国皇帝命名为“虚海”,虚海之上有五座小岛,分别是岱屿、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五岛成环相连,中间则是轩辕氏的宗庙。

即使旧诸华已经分裂,其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依旧认为自己是诸华后裔,新的统治者则自诩为轩辕氏后人,因而每六十年,哪怕是在征战最激烈的时刻,相互敌对的几国王室都会举牌停战,相携至轩辕氏宗庙祭祖,以巩固自身统治血脉的正统性。

而今虚海虽在四方境内,可管辖的难题从先帝时期一直遗留至今,五更和九绕更是对这片湖眈眈而视。

望着豫岩地图出神,周天熠轻点着自己的额头苦笑,战时只要考虑如何打仗就好,战后各种问题旁逸斜出,他是最了解这里的人,他的皇帝二哥却不愿与他商量,他们几个兄弟合力,明明可以让四方更好。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现在是亥时三刻了吧,竟有人敲门,听这节奏也不像秦颂或是沈不闻,周天熠疑惑,起身拉开门闩开门,外面站着的居然是楚湮。

“楚二公子此时来寻本王,是有急事?”周天熠觉得楚湮不是无事生非之人,他侧了侧身让出条道来,“请进吧。”

“不、不必了。”见昭王都有回身往里走的态势了,楚湮忙出声拒绝,“打扰殿下休息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他咬了咬唇,眼睛时不时看地,似是有犹豫。

周天熠不言,等着他继续说。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楚湮从袖口掏出了一块小巧的桃木牌,双手递到周天熠面前,“请殿下近日务必将此物带在身边。”

桃木牌上是七星环绕的楚氏家徽,比起秦颂那支纤细的桃木簪,这牌子上的家徽刻画得更生动细致,周天熠对此存疑,虽然接过了木牌,还是脱口问道:“这是什么?”

“辟邪用的,殿下就带着吧。”楚湮含含糊糊说着,术算的门门道道即便要解释也很困难,可他的这类“辟邪”说辞,对秦颂或许有用,但是对周天熠就……抬眼对上周天熠透着光的犀利目光,楚湮就知这回不好糊弄了,他也真是不知该如何说明,只好拿秦颂来打掩护,“殿下带着便是,哪怕是为了表妹,我也不会害你的。”

周天熠敏锐,楚湮必是有难言之隐才会如此,联系方才饭桌上各异的楚氏三代人,他有些不确信地开口多问了一句,“楚二公子,真的没事?”大家族内部都有自己的故事,他这个外人本不该横插一脚,可楚湮此时前来分明是来求助的,说来他们认识不过才几日,什么事能让楚湮向他这“陌生人”求助呢?

“都是小事,殿下不必挂心。”楚湮轻叹一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行礼告退。

楚家之事,一言难尽。

当事人都不愿意说的事,周天熠自然不好强问,想着明日与秦颂说说,或者之后给秦风写信探探楚氏的情况再作考虑。关上门,他背过身又掂了掂桃木牌,在灯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楚湮这个人,无论性格还是长相,都会让人对他往信任的方向思考他的行为,周天熠也没例外。他没所谓地把桃木牌揣进了兜里,不再作多想。

被楚湮这么一打搅,周天熠无心再考虑冯氏之事,甚至也无意再回复从各地寄来的信函,楚氏宅邸在山间,他打开后窗,斜斜地倚在窗边,看山下的万家灯火。

他从书上读到过湘城从前的情况,湘城是旧豫岩大城之一,古就有之,也一直都是豫岩的中枢。而他的父皇告诉他,在四方与八坤大战时,湘城几乎被夷为平地,其后几年四方国力吃紧,没有能力补偿湘城的损失,也就一直置在一旁没去顾管,可神奇的正是,湘城自己恢复过来了。

这是唯一一座战后完全由当地百姓自己着力重建的城池,父皇当时很开心,便给湘城大开方便之门,在原来基础上助力重建。周天熠现在看到的,正是重建之后的新湘城。

亥时三刻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可山下的湘城却是灯火通明,他撑着脑袋呆呆望着,有些恍惚,一直在逆流奔走,他是有多久没有如此平静地观赏这样的夜色了?

父皇薨逝,他在战场连悲伤的时间都不能有,而之后真正回到京周时,父亲逝去的实感已经不剩多少,他心底更多的还是君王亡故的悲慨,这悲这慨混入战场所见的无数死别间,又有股淡淡的惆怅。

他喜欢自己的父皇吗?毫无疑问是喜欢的,可长大之后,君臣在他心中的比重占得更大了一些,“君君、臣臣”其后才是“父父、子子”。

他忽然明白父皇为何那般喜爱母妃了,哪怕只是在他看来,母妃也永远只是自己的母亲,再无权压于顶的其他身份。

这份与旁人不同的真实,以及相处时的轻松自在,从前除了母妃和两位亲哥哥外,谁都没有给予过他,至于现在……他侧过头瞥向秦颂已灭了灯的房间——与她在一起时不止是轻松自在,还有一分独一无二的趣味。

“嗯?”他定睛又仔细看了看,习武之人的夜间视力比普通人稍好一些,待看清楚那窗口之“物”为何时,他忽然笑出了声,秦颂也正撑着脑袋对着山下失神,两屋间错落的角度使然,她发现不了他的偷窥。

最近事情太多又全部紧挨在一块儿,他们这些人好像一刻都没有歇停过,豫岩不比京周,在小小的京周布局严密便能如鱼得水,而豫岩的未知太多,他的精神时刻都放松不得。

正因为如此,连秦颂对他态度的转变……他自己竟然都忽略过去而习以为常了。秦颂对他人竖起的防范心有多强,他在京周时就领会过了,他也知道她现在仍不是全然信他,可那日从钱氏药铺夜归,她竟放任她自己在他身边睡得半梦半醒。

永安客栈中虽有偶然,但她也在他身边沉沉睡去,这不是更信他了,又是什么?

还有国宴前他送她的翡翠玉镯,自那之后她就没有摘下来过,在黑市时他只是觉得那镯子好看,待把东西都送出去了,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首尾相衔的玉镯,最初其实是作为定情的赠物,象征美满幸福。

秦颂是女子,不可能不知,她未抵触,是真收下了。

王璀之一再提醒他,即使捧着真心到秦颂面前,她也不会信的。八壹中文網

可她改变了,可她信了,因他。

“呵,来日方长。”

再多看了眼秦颂惬意的侧脸,周天熠就关上了窗,笑容加深,心情大好,瞥瞥桌上快堆起来的信件,烦闷的感觉全无,他竟有奋笔而今夜全部处理完的冲动。

——

周天熠忘了自己是何时睡下的,第二日晨起时,后肩和手腕都酸得厉害,事务这种东西,果然堆积不得,否则遭罪的还是自己。想着秦颂从不把今日事放到明日做,他在心里默默赞了赞这个好习惯。

吩咐广寒把他昨夜写的所有信件分类寄出去后,周天熠走出房间,想去找楚湮再聊聊。

他昨夜想起来如今的湘城是二十多年前重建的,可楚宅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二三十年的新宅,这家未免有些过于神秘了。

传闻诸华十二世家沈氏、楚氏隐于豫岩,而此番到豫岩,他见着了手有奇药的药师沈素钰、避谈沈氏又医术了得的大夫沈不闻,以及张扬却又低调的楚家人,莫非……

周天熠忍不住地要去多想。

时至今日,诸华十二世家的踪迹除了维陇王氏外,几乎都查探不到了。这十二个姓氏的人遍布诸华,这十二个姓氏的势力也是各处都有,湘城有楚氏,其实在邻国的一些大城里,也有自诩为楚氏的大族,世家之名除非其本族承认,其实根本无据可考。

有的时候,他是很佩服旧诸华末代皇帝的算计的。

一体之时的诸华何等繁荣富庶,但凡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而今更是经历了多年战乱的百姓,没有谁会不期待这样一个完整而和谐的国家。

诸华虽亡,然“十二世家”隐世便成了埋在人们心中的希望,仿佛只要寻回这十二家,此世的明主就会降临,这片土地不会再四分五裂,更不会再战祸横生。

可笑!

生存在当下的活人们,竟是要受三百年前就故去的亡魂左右!

历史于诸华早已翻页,周天熠自始至终都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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