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苏千荷已经兴致全无,这场花落谁家的好戏没有勾起她半点兴趣。低着头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系在腰际的绿丝绦,周围人的吵闹喧嚷一概听不见,只有刚才妩沅和金老板那饱含讥讽与怨责的话语充斥在耳边。
“不贤良!”
“骄纵!”
“哪个男人身边没有三妻四妾,你就是善妒!”
这样类似的指责一声高过一声,吵得苏千荷脑袋都快炸了,她烦闷暴躁地捂住耳朵,大叫:“吵死了!”
展沣忙搂着她离开,两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好了好了,我们走,这里的人叫你讨厌,咱们不在这里待了。”
离开了拥挤的人潮,苏千荷才把两只捂着耳朵的手放下,心里的怒气与郁闷还没消化下去,对着展沣说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我也觉得我像他们说的那样?”
“说什么呢!”展沣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回答我!”苏千荷有些气急败坏,急不可耐地叫道。
“他们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当时只顾看你。”
苏千荷一点不吃这套,掰着手指头斤斤计较:“他们竟然说我骄纵,还说我霸拦着你,还有什么,说我不会照顾人?你快说呀!我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苏千荷一边抱怨一边摇晃着展沣的胳膊,展沣顺着她的意故意装出东倒西歪的样子,嘴角含笑,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我的夫人我愿意宠着,是骄纵还是其他什么的,与旁人何干?”
苏千荷低下头,低声咕哝道:“什么嘛,说到底还是嫌我骄纵。”
展沣朗声一笑:“绝没有的事,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再说了,就算是真的,你情我愿,管他们呢。”
苏千荷仰起脸,不依不饶:“还有呢?”
展沣微一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道:“不是娘子霸拦着我,是我满心满意要霸拦着小娘子你,生怕被别人给抢走了。”
“油嘴滑舌!”苏千荷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眼里终于闪出一丝笑意。
展沣望着他,那一双漆黑的星眸在皎洁的夜色下灼灼生辉,嗓音低沉醇厚:“要说你不会照顾人,那更是无稽之谈。我这条命都是你端汤喂药日夜操劳才给救回来的,要没有你的照顾,恐怕我早已命当黄泉了。那些人无知,我自己心里可比谁都清楚。”
苏千荷低头不语,扶着栏杆看着脚下被星月灯火映照得一片璀璨的湖面,内心也如那波光粼粼的湖水一样摇曳波动。
“苏苏?”
“干嘛?”苏千荷抬起头看向展沣。
“不要让别人影响到我们的好心情好不好?”展沣执起她的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道:“我请你吃好吃的去,不要理这些无聊的人。”
苏千荷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虽然还是有些勉强,但聊胜于无嘛。展沣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走吧。”
两个人手牵手走到另一面去,画舫上备有精美可口的点心,奈何苏千荷和金老板结下了这桩梁子,誓死不会碰他的那些东西的,所以展沣带着她划船靠了岸去找好吃的。
这场宴会热闹的不止天光湖一处,那些小商小贩闻风赶来,在天光湖周围摆摊摆了个水泄不通,苏千荷闻着味儿寻到一处臭豆腐的小摊儿,展沣拗她不过,捏着鼻子拧着眉头吃了一口,苏千荷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吃惯了山珍海味,竟然意外怀念起当初没钱时苦中作乐吃的那些街边小摊,苏千荷拉着展沣跑老跑去,吃了个不亦乐乎。
两个人围着天光湖逛足了一圈,苏千荷的肚子撑的圆圆的,回到客栈的时候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半串糖葫芦和剩了半块的茯苓糕。
这一天实在累的够呛,洗漱完毕苏千荷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展沣守在床边良久,确信苏千荷已经睡熟了,一时半会不会醒,这才换了衣服出门。
金府在蓝海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展沣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地方,看门人通传进去,依照展沣的吩咐回金老板说客人姓展。
金老板心里一惊,他认识的姓展的只有一位,所以听完看门人的话就赶紧出去迎接展沣进来。
展沣被迎入大厅上座坐下,金老板对他深夜突然的造访感到受宠若惊,打躬作揖道:“不知道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展沣扬手制止了他的客套,开门见山道:“今日在船上金老板实在是唐突了,以后切记万不可再如此。”
金老板诚惶诚恐道:“是下官考虑不周,还望王爷王妃看在下官只是想送王爷一份礼物的份上饶了下官。”
展沣微微一笑,道:“金老板的热心本王甚是感动,不过你要是有心,就将今天那画舫送给本王好了。”
“王爷要是喜欢,那是下官的荣幸。”金老板躬身答道,虽然觉得展沣开口问自己要一艘船的要求有点奇怪,但面上不敢流露出半分,自是一口应承了下来。
“那本王就先谢过金老板了。”
“王爷客气了,如果能将功补过,下官感激不尽。”
展沣站起身,道:“那就说好了,深夜多有叨扰,本王这也是迫不得已,金老板也不要介意,本王这就离开。”
“王爷折煞下官了。”金老板跟在展沣后头,唯唯诺诺的说道。直送到大门口,才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说出:“下官观王爷您如今身体恢复如初,朝廷那边一向少不了您,下官斗胆问一句,您什么时候回京城呢?”
展沣听问,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金老板也能感受到那目光里的审视与怀疑。
“下官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吗?”金老板心里莫名发虚,总觉得现在的西南王和从前那个赫赫有名的战神有些不一样了。
“时间到了自会回去的,金老板无需为本王的事操心,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展沣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说出这一番话。
“是。”金老板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不敢在多嘴触霉头,忙垂首低眉恭送展沣离开。
展沣大步飞云回到客栈,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苏千荷像上次那样被噩梦惊醒以后找不到自己。幸好这次苏千荷睡的很沉,他坐在床边歇口气,又站起身走到隔壁姜离房间。
姜离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开门,迷迷糊糊的说道:“谁呀……”
待他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展沣时,立刻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站得笔直,尽量提高了音量使自己听起来精神饱满一些:“王爷有何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他这句话完全没经过大脑,纯粹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展沣忙做手势示意他放低声音,不要吵醒了隔壁的苏千荷。
姜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忘了。不过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展沣进来,低声道:“今天那位金老板你知道吧?现在他是敌是友还不能轻易下结论,所以我需要你去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怎样。”
“是,属下这就去金府。”姜离拱手答道,说完抬腿就走,展沣的声音在他背后平静得响起:“你先把衣服穿好再去不迟。”
姜离一愣,低头看见自己只穿着单衣,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的傻笑了几声,忙折回身拿起衣服套上,这才急匆匆出门。
展沣看着他莽撞冲出门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却还噙着一抹笑意,并不见含怒之色。
他负手走到窗边,吹了一声哨,经历片刻之后,一个黑色身影腾空而起,身手麻利地翻窗而入,跪在地上向展沣行礼。
“起来吧。”展沣的声音毫无起伏,那跟来的暗卫起身,声音沉闷:“王爷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明日会有一艘船秘密运过来,我需要你找几个能工巧匠,到时候按照我的图纸将船打照翻整一新,切记切记,这件事要秘密进行,暂时还不能叫王妃发现,知道了吗?”
“是,王爷!”暗卫的回答爽快有力。不管王爷提出任何要求,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就一定能把事情办到尽善尽美万无一失。
“去吧。”奔波了一天,纵是铁打的身躯也有些疲累了,他冲窗外挥挥手,暗卫心领神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寂静无声的暗夜之中。
展沣这才回到自己和苏千荷的房间,在黑暗中宽衣解带完毕,刚刚在苏千荷身侧躺下,耳边就传来苏千荷的呢喃梦话:“吃,吃啊。”
展沣一动不动地侧耳细听,用力憋着笑,苏千荷又咕哝了几句就再没了声音,展沣心里觉得好笑极了,心想明天一定要拿这件事来取笑苏千荷,苏千荷胳膊横扫过来,正好落在展沣的胸口处。
她的小手温暖柔软,展沣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和轻松愉悦。他实在累了,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