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苏千荷一头雾水,她打哪儿又冒出个三叔来,既然不认识,就别瞎攀亲戚。她一手扶着门框,一脸冷漠:“你认错人吧?我不记得自己还有别的什么叔叔。”
许天祝拧起眉头,用那种看着不成器的小辈的眼神看着苏千荷,道:“怎么会有错呢?你娘是不是嫁到苏村,我没出外那几年还经常到你家去和你爹一起喝酒呢!你爹你娘现在身子骨还好吧?”
“我爹我娘早就死了。”苏千荷面无表情地回道。
“你说什么?”
许天祝吃了一大惊,看样子并不是装的。
苏千荷突然心烦意乱起来,极没有耐性的扫了他一眼,重复道:“难道我会诅咒健在的双亲说他们早就死了吗?你不是说你是我的三叔,怎么可能连他们早就去世了这件事都不知道。”
苏千荷一提起父母二字心里就极度压抑。
她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要是能遇到一个稍微正常点的亲戚自己小时候也不必过的那么惨,偏偏又遇上苏鹏一家那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更有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那点东西的刘晓庆一家,还有春紫招来的那个骗吃骗喝的表哥。
总之现在一提到亲戚这两个字苏千荷头都是大的,摊上这样的亲戚,还不如像孙猴子那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来打搅自己的生活,反而落个轻松自在。
所以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许天祝莫名其妙的说他是自己什么三叔,苏千荷下意识认为又是一个要来坑她的‘亲戚’。
许天祝急的满头大汗,语无伦次说道:“我出来做生意少说也有十年了,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一点大,我还和你爹娘说要认你做干女儿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才十年,你爹娘就不在了。”
他说着掩面哭起来,苏千荷看着他不为所动,展沣开口说道:“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力,许先生,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苏苏现在也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些不堪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许天祝忙抬起袖子擦干眼泪,连连点头道:“王公子说的是,我看你一表人才,前而为了我这侄女还专门跑到我那里去,我就知道,我这侄女后半生有靠喽。”
展沣将他迎入房间坐下,叫人递上茶,展沣也落座,淡淡问道:“您既然是苏苏的叔叔,论理我也该叫你一声叔叔。”
许天祝朗声笑道:“是这个理,我有你们这两个侄女侄女婿,这下睡觉也能笑醒了。”
苏千荷在一旁托着腮发呆,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全凭展沣一人应付。
“不知道三叔您什么时候离开家乡的呢?”
说到故乡,许天祝脸上浮出一丝哀伤:“早啦!少说也有十年啦。”他伸出两手比划着,感叹道:“还不是因为手里没钱,连媳妇都娶不起,没办法,只能到外地碰碰运气,兜兜转转在蓝海这落脚。”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弓着身子凑过去放低了声音:“对了,千荷她大伯那一家人实在不像样,还有她奶奶,我有几次去和她爹喝酒的时候,总能看见她大伯母掐着腰在那骂街,活脱脱一个泼妇样!千荷爹娘没了,在他们一家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吧?”
他语气怜惜,似乎亲眼看见小千荷在被那群人又打又骂,出不饱穿不暖的可怜样子。
苏千荷心里一动,嘴上没说什么,脸色却缓和不少,毕竟有个关心怜惜自己的叔叔不是坏事,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从前的那些亲戚一样恶毒凶狠。
展沣不动声色道:“苏苏很少说他小时候的事。我只知道除了大伯一家,还有一个舅舅,只不过现在也没来往,所以我也不甚清楚。”
展沣此话是故意试探,他没说刘晓庆已经家破人亡的事,如果这许天祝真如他自己所说离家已有十年,对于刘晓庆的事应该不知情。
果然,许天祝一拍大腿,皱着眉头道:“这个就更指不上了!我从小和刘晓庆,哦,就是千荷她舅舅,我们,还有千荷她娘,从小一起长大,人家都说我和千荷她娘更像是亲兄妹,晓庆只顾自己吃喝玩乐,更别提后来他成亲,千荷她娘还没出阁,没少受她嫂子的欺辱,晓庆也不管管他娘子,我看不下去也不敢对弟媳说什么,少不得忍着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长吁短叹,展沣见他说的和实情都对得上,扭头去看苏千荷,略带着些笑意说道:“苏苏,三叔特意过来,你也说几句话呀。”
许天祝连连摆手道:“别勉强我侄女啦,这么些年不见,都成陌生人了,慢慢来,慢慢来。”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长形锦盒来递给展沣,展沣接过,疑惑道:“这是?”
“你们俩成亲的时候我也不在,也没什么可送,正好千荷前些日子看上了这个,我原也是不知道,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就当作是见面礼,不要推辞啊,不然就是不给你们三叔我这个面子。”
许天祝一番话说的苏千荷眼前一亮,她日思夜想的西红花竟然又出现在眼前,展沣看着她渴求的眼神,微微一笑道:“那就谢谢三叔了。”
许天祝站起身,道:“我不能就待了,还有件急事要办,改日我再来看你们。”
展沣送他到楼上,返身上楼看见苏千荷正定定看着盒子里的西红花发怔,忍不住叫道:“苏苏?”
苏千荷回过头,眼神里有一丝茫然,展沣走过来坐下,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真的记不起他是谁了。”苏千荷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楚了,只有最开始的时候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梦里大伯大伯母还有祖母,就连苏月也是动辄打骂,每天肚子都饿的咕咕叫,大冬天身上也穿着单衣。”
即使是梦,那种饥寒交迫的感觉,还有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足以摧毁一个人了,苏千荷叹了一口气,手撑着头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那些不堪的过去。
只要不去想,那她就还是打不死的苏千荷,什么也不怕,但许天祝的出现,让她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些过往。
“以后由我陪着你,那些事都过去了,不值得害怕。”展沣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坚定。
苏千荷淡淡嗯了一声,展沣的话让她稍稍安心,同时也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她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对展沣说道:“去看看姜离吧,他醒了旁边要是没人也不好。”
“王爷王妃,你们怎么来了?”姜离终于睁开眼,看着展沣和苏千荷站在自己床边,强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展沣把他按下去,道:“躺着就是了,这是命令。”
姜离只好躺下,道:“谢王爷王妃,属下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展沣点点头,沉默不语。
“王爷有什么心事吗?”
展沣便将许天祝来认亲的事说了出来,姜离立刻道:“王爷要是觉得他不可信,属下请熟人去调查他一番就是了。”
苏千荷没好气道:“你这副样子怎么请人,还是乖乖躺着吧。”
姜离抓抓脑袋,道:“可以飞鸽传书嘛。”
由姜离说,展沣书写的一封信由信鸽携带着飞到西南传给了姜离的一个熟人。此人小道消息甚多,无论什么八卦新闻他都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在民间的相知好友更是数不胜数,在当地打听一个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调查的结果并不意外,正如许天祝自己所说,他确实是与刘晓庆刘晓月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戚,许天祝的母亲与刘晓庆的母亲也就是苏千荷的外祖母是姐妹,两姐妹嫁到一个村子去,是以三个孩子的感情亲厚得很。
这样算来,许天祝与苏千荷还是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的。而且十年过去了,那人还是能根据画像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没钱娶媳妇到外地打拼去了的许天祝。
许天祝的身份可以确定,苏千荷却并没什么表示,反而有些闷闷的,和从前那活泼欢快的性子大相径庭,展沣知道她心里不想和从前那些亲戚接触,也没说什么,完全尊重苏千荷自己的选择。
过了几天,姜离虽然还不能下床活动自如,但伤口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也多亏了苏千荷带来的那些药材。
这一天,苏千荷刚包好药叫小二拿下去煎,那位许先生又来了。苏千荷看着他满面春风的走进来,喜气洋洋说道:“这几天生意实在是忙,好不容易才抽出点空来看侄女侄女婿,我在庆春楼订下了一桌酒席,收拾收拾咱们就好过去的。”
“许先生,我现在嫁了人,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和亲戚们来往,你以后也不要再到这地方来了。”
她说完不管瞠目结舌的许天祝,径直走向桌边拿起那个锦盒递过去道:“这西红花我也不能收,您还是自己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