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汪静姝正在气青柳说话做事欠稳妥,那边陈尔嫣送走忙碌的朱沛,才听宫人们说起王妃悄悄送了银碳来的事。
方才屋里温暖如春,她本以为是王爷吩咐的,没想到是王妃的好心。
她晓得宫中个人份例都是按规矩的,如今王妃的银碳给这个给那个,怕是不多了。王妃的心思,她着实猜不透,可她才进宫成侧妃,倒也不急,慢慢思衬。
青栀递了茶盏,“主子,王妃这样殷勤示好,可见,您的恩宠……王爷待您好,因此王妃为了讨好他,这是您脸上有光。”
可她的话却叫陈尔嫣蹙眉,“谁叫你做我的主了?早上的时候你若不说,谁会晓得我怕冷。”
“婢子,是,是在试王妃。”
试?
“以后不许你再这样做主了,胆子忒大。这是在宫里,方才没听见奉仪的话嘛,主子跟前不要插话,人家会觉得你规矩不好。”陈尔嫣不是官员家出身,可偏生得了恩典一迎进宫里就是侧妃,她多怕,平白做事不当而丢了脸面。可对着自幼在一处长大的丫鬟,她亦不忍说重话严厉斥责。
青栀确实不敢了,“是。”
陈尔嫣从陪嫁单子里选了两件首饰,叫青栀亲自去库房里取,旋即又让她悄悄送去王妃那里,算是谢礼。这才叫有来有往,礼尚往来。
她不是昭训怀了身孕被体恤有的银碳,她就是个普通女人,自是要承王妃这份情的。
“你且悄悄去谢恩。王妃叫人悄悄送的,那就意味着她不想叫人晓得银碳的事,尤其是郭奉仪那边。”
青栀袖子里藏着两个首饰盒,亲自跑了趟王妃院,刚进院子等候,就见青柳端着脸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却高兴的迎上去,“青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少姐姐妹妹的,咱两关系可不熟。”一句话浇灭了青栀想要跟她交好的心思,“谁惹了你,你也别撒气到我身上呀!”
“怎么了,”迎面来了青意,自然笑脸相迎,“哟,青栀来了呀。”
王妃刚才吩咐过,对着侧妃院的宫人都要客客气气的。
有青意的接待,青柳自去做事了。而青栀将一切看在眼里,不说青柳的态度,只跟青意说:“青意姑娘,婢子求见王妃主子。”
青意错愕,旋即又笑:“很不巧,我家主子进屋没多久,便又去了东宫。太子妃请她去听曲儿了。”
“青栀姑娘可有事?我家主子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如何也到等天黑了。”
既这样,她是见不到王妃了。青栀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首饰盒塞进青意的手里,“我家主子叫我亲自送来的,不值几个钱,供王妃把玩。”
话虽如此,但青意明白这是礼尚往来的意思。王妃院送去银碳,侧妃将首饰当谢礼。
“侧妃客气了。我家主子提过,若是侧妃那边银碳不够,只管告诉一声便可。另外,腊月起,侧妃品级可以有银碳份例。”
“多谢王妃恩赏。”
青意笑着跟她攀谈起了它事,直言:侧妃初入宫廷若有不便之处只管告诉即可。青栀十分感念,笑着一一谢过。
半晌,青栀离去。青意去了内室放好两样首饰,转而去找青柳,她正在扫雪,“你怎么回事呀?怎么对侧妃那边的人这么不满呀?我就搞不明白了,你跟王妃去凤仪殿之前还好好的,一回来怎么怒气冲冲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主子都说了,叫你好好反思,你怎么还对青栀那样啊?”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喜欢侧妃啊?”
在青意再三追问下惹火了青柳,直接反问一句:“那你喜欢啊?”
青意很无奈,她到底是怎么了?“我不喜欢啊,但何必摆明面呢。主子说的,这是宫里,喜恶都要藏于心。”她当然不喜欢侧妃,只要是宁王的女人她都不喜欢,尤其是那个郭奉仪。可不喜欢又如何,依旧要笑脸相迎,连王妃都这般,何况是他们这些做宫人的。若什么都放在脸上,迟早吃大亏。说来亦是青柳年纪小,有些心思,她不大懂。
“宫里的生存之道就是这样,喜恶不要说出口不要表现在脸上,都要藏于内心,自己明白清楚就好。”
青柳继续扫雪,“可你是没看到刚刚……”
青意依旧没懂,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到底怎么了?”
“那侧妃……”青柳顿时不想说了,“算了,你去做事罢,以后就会明白。”旋即在青意百般询问之下,她再也不开口了,只扫雪。
青意终是失去了询问她的耐心,原本是想好好开解她的,跟她说说宫里的生存之道,但她不回应,转身离开了。
这事直到汪静姝回来,天都黑了,今儿太子妃请她听曲儿,美其名曰妯娌之间要好生相处,可那曲子不好听,一个个乐工倒是真好看。或许太子妃别有一番心思。
这一听曲儿,到了天黑,在东宫用了晚膳才回。
汪静姝净了面,换了寝衣,“你可跟青柳谈过了?”
“她那态度拒绝交谈呢。婢子都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恐与侧妃有关。”青意转念又护着青柳了,“青柳亦是好心,您千万不要生气,过两天我再与她谈谈,或许她会想通的。”
汪静姝心里岂会没数,“我知你们是因为侧妃。你们糊涂于我给侧妃拨银碳一事,都不晓得原因。为我不值。”
青意不回答,虽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何,可她不会像青柳那样说出口,“主子有主子的想法,婢子听从。”
“在这宫里,要面面俱到太难,才有了逢迎两个字。王爷喜欢侧妃,整个宁王院都晓得,我若不客气大度一些,与侧妃那闹出些事,不仅王爷那边怄死,连皇后亦觉得我不端庄贤惠。与其到时我左右难为,还不如现在客气点。何况,方才那青栀都相求了,青栀代表的就是侧妃的意思,甭管她到底什么意思,这事,我不能当做不存在过。”
“方才青栀不规矩,郭氏已替我训斥,训斥的叫侧妃坐不住。后来在凤仪殿皇后偏向我,而太后压根没见侧妃。皇后太后都算给足我面子了。我又何必在银碳上计较一二呢。”
话虽如此,青意却也明白,“容婢子说句不好的话,您就是不在乎不在意,因此才不计较。更因此,乐得大度大方。”
汪静姝怔愣着看向她,青意晓得她的不在乎不在意,果然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陪她的人,什么都晓得,什么都敢说。不在乎,不在意才能更好的守住本心,不至于乱了心神。
“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没有什么不在意不在乎的。”
“一个人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能安守本分,所求过多,终不是一桩好事。”
青意无奈,“可是您不争不抢,导致的是这样孤寂清冷的夜。”
汪静姝明白自己的位置,在这皇城里仅仅是宁王妃而已,或许一辈子都只是宁王妃,一个冰冷的名头,“那争了抢了,就会不孤寂不清冷吗?只怕会更孤寂更清冷。”
青意轻叹转念却提,“方才您走了没多久,青栀来了,送了两个首饰盒,说是侧妃的意思。”
“你拿来,还有早上侧妃送的礼物。”
青意应承,从里取出三个礼物,递给汪静姝看。
汪静姝随便挑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珍珠,取出来细细观察,是合浦南珠,颗颗都是细腻光润晶莹更平滑剔透。她瞧着欢喜,“这盒南珠可价值不菲呢,他们陈家不是无人做官嘛,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南珠呢?这样的该是贡品呀。”
青意亦觉得不错,“还是一盒子,看样子侧妃家底丰厚着呢。”
汪静姝越看越欢喜,“都说: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这南珠果然是好物。”这份礼物甚是贵重。
转念又打开了另外两个盒子,一个盒子里是一对和田玉镯,又一个盒子里是一支珍珠点翠金步摇。
这两样首饰亦算贵重。
汪静姝感叹一句,“侧妃真是客气。选这样的礼物来做银碳的谢礼。”
青意连连点头,这样大手笔的侧妃叫她吃惊,附和一句,“看样子陈家真是家底丰厚。就是不知道侧妃的嫁妆里有多少宝贝呢。”
“或许那侧妃还觉得这是俗物呢,”汪静姝合上盒子,“读书人家肯定以字画书法古董为嫁妆的居多。听闻那侧妃好才学呢。”
青意拿去安置好东西。
汪静姝说起嫁妆,想起她自己那颗硕大圆润的夜明珠,想起夜明珠,猛的想起那个无眠的夜,“你先下去吧,天色晚了。”
青意应声,今儿是她守夜,“那婢子在屋外守着,您有事叫婢子。早些歇了罢。”
“不必守了。”
“不成,”青意坚持要守夜,“上回不守夜,您都大病了一场。如今起,必须守夜。你有什么事直接唤一声就是。”
汪静姝自知拗不过她,只好同意,其实她不想麻烦宫人。外面冬日这么冷,“既这样,你拿了被子睡这儿罢,这样不冷了。”
青意心知主子是好意,仍心有顾虑,“可……这不合规矩。”
汪静姝却说:“规矩是人定的,在内室我说的话才是规矩。以后冬日宫婢守夜一律在此。”
青意感念,“是,多谢王妃。”她立时出去拿自己被子。
汪静姝则上了床,拢了拢帷帐。躺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她最怕冷,宫婢早已拿汤婆子暖了被窝,这会子睡进去正好。
很快青意抱了被子进内,铺好被子也躺下了。
熄了烛火。
汪静姝合眼睡去,难得的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有女史寻她用印,昨夜王爷歇在侧妃处,需要用王妃印才算记录完全。每个女人都是这般记录,日后若谁有孕可为凭证。这就是彤史,专门用来记录后宅女性服侍的情况。
这不仅仅是后宫所用之物,亦是王侯后宅必不可少之物。
汪静姝本是一句玩笑话,“侧妃受宠,想必以后天天是侧妃服侍王爷呢。”
怎奈,果真如此。转眼三四天过去,服侍王爷的一直是侧妃。郭奉仪那里瞧不过去,终是趁着请安,告到了凤仪殿皇后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