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姝搭着青意的手,慢慢走慢慢赏夜景。才走了没多久,朱沛悄悄赶上她们两人,同她并肩,“你们怎么才走到这?”
他悄无声息,突然之间说话,吓了汪静姝一跳,一抬头看到是朱沛,重重呼一声,“王爷怎么悄无声息的……倒把我吓一跳。”
“您怎么来了……宫宴那么热闹。”
他怎么会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侧妃?又或者是以她为借口想去陪侧妃?
这一夜或许因为醉酒又或许因为思家,汪静姝特别想弄清楚,他对她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真的不在乎她,哪怕一点点?
朱沛没回答,反而问她,“你怎么才走到这?怎么不坐轿子?”
汪静姝照实说了,“良辰美景很不错,我就想走走,赏赏景。”转念一想又问:“王爷呢?怎么也不坐轿子?”
“跟你一样。”
汪静姝笑而提了其它,“宫宴那么热闹,你怎么出来了?”
方才汪静姝一走,和宪长公主就注意到她离开,复又提及宁王妃,是宁王向帝后说明情况而解了围,他也顺其自然表示去看一下王妃。这才能从宫宴上离开,虽急着回皇子所,可这大好夜色也不想辜负。而他没想到王妃也在赏夜色。
他半晌不回答,汪静姝心中已了然,趁着微醉的模样,抬眼看向他,眸子里含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意,叫朱沛看不通透,只听她的话从嘴里蠕动着出来,“你是不是急着去陪侧妃?”
“你心里……就只有,一个侧妃?”
“她明明,对你无情!她明明,不愿入宫的!你为何……”
“那你就对我有情?”朱沛大声呵斥,汪静姝猛然一愣,退后一步,她见此上前一步把她逼到宫墙根边儿,一手撑着宫墙,“你就愿意进宫?”
汪静姝完全愣住了。复又听朱沛说,“你们两,若非圣旨,定是死也不会嫁给我罢。所以你们两才能成好姐妹,否则还不斗得你死我活。你们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恩宠,不在乎权利,不在乎子嗣!唯独在乎的是圣旨,是你们的族人!”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从来都知道,原来他连侧妃的心思也猜得通透,原来……
朱沛内心愤懑,这天底下找不到一个女人是真心待他的,他好像比他父皇还要惨上几分,难怪他们都成了怨偶。将这些天内心里对冷淡的侧妃全一股儿的抛向面对这个女人,“你们对我全无半点情意。有的只是虚情假意!”
汪静姝真真被吓了一跳,青意急得跳脚,生怕王爷会弄疼主子分毫,“爷,王爷……”
朱沛发起怒来,可是谁都不管的,手一指,“滚!”
青意急得只好闭嘴。
冷风吹起。清醒了微醉的汪静姝,其实与其说是冷风倒不如说是朱沛的怒意,可朱沛怒,她更怒。他对她们指责抱怨,却从不思考自己的问题。
他对侧妃那样好,可结果他不仅不能感动侧妃,更是让侧妃恨他,他到底做了什么……或许只有他们两人自己心里清楚。而汪静姝自己呢,她从来都是守住本心的,明知道放任自己的感情终成怨妇妒妇,明知道他喜欢的是侧妃,因此所谓的真心于她毫无意义。
一刻钟后,汪静姝才冷静下来,轻声宽慰,“真心是要用真心去换的。”
或许他只是喝醉了才那么说的,她从不能当真,“假以时日,我相信,侧妃一定会跟您以心换心的,她一定会被您感动的。”
她居然在劝自己的夫君跟其他女人……
朱沛的情绪反而变得更激动,“你这个女人真可怕。你没有感情没有心!”
‘你没有感情没有心’短短几个字触及汪静姝的心里有点隐隐犯疼,她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心的人。在这个家家户户团聚的除夕夜里,她被自己的夫君说,没有感情,没有心。
或许吧……仿佛她的心是没有感情的。
那么她的心该有感情吗?
突然她觉得眼睛有点湿润,不想被他看到,更不想示弱,“王爷!我们要走快点了,要不,子时的拜年来不及就麻烦了。”
朱沛突然感到寂寞,今夜他不想再去寻侧妃,热脸贴冷脸的感觉并不好过,“等下,会有烟花。你会看吗?”
“不会。”今晚她不想看。
而朱沛的心竟从天上掉到湖底般,“你不喜欢烟花吗?”
汪静姝亦不晓得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只知道她这个时候不喜欢,“烟花不过一时美丽,不能一世明亮,人如果像它那样,终究太过短暂。”
朱沛甩手离去。
汪静姝不知他又怎么了。却也感觉自己松了口气,青意同样松了口气,扶着汪静姝,主仆两继续走。
不知走了多久,约莫半个时辰,才回到王妃院门口,京都的烟花冉冉升起,在夜空里散开,各色烟花炫彩斑斓,霎时美丽。
历代皇帝以点灯笼放烟花而辞旧迎新,这是皇家人比较重大的场面盛况空前。
这是汪静姝第一年在皇城里看烟花。
也许身处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心境。汪静姝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烟花盛开的那刻,心里亦是极欢喜的,期待新一年有更美好的人生等待她,希望家人平安。
宫婢们都在热热闹闹的看烟花,可总有人能做到平淡如水的模样,好比前面站立着的陈侧妃,她也在看烟花,只是看上去,她比烟花寂寥多了。
陈尔嫣扭头一看,满天灯笼的照射下,看出来那边站着的王妃,福身一礼,并没说话,汪静姝微笑颔首一下。
转身就进了王妃院。
青意跟了进去,现下满院子的宫人们都去看烟花了,只她一人伺候着更衣,等会子到子时要回长乐殿向帝后拜新年。
林女史捧着衣裳进内,“主子,婢子方才就看到你了,是不是回来更衣的?”
汪静姝接过青意手里新换的汤婆子,“是啊,我回来更衣,先歇会儿,离子时还早,等会子再过去。”
“那要不要试试这套衣裳……白天才从尚宫局那里取来,可是全新的呢。”林又晓又补上一句,“子时一到就是正月初一了,该穿新衣裳。”
青意说的轻快的补上一句,“按理得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呢。”
看了烟花,汪静姝那被王爷破坏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大半,今儿是除夕干嘛想东想西的跟自己不痛快呢……
汪静姝笑着接过衣裳,这新衣裳上绣了她喜爱的芙蓉,又是苏绣,她很喜欢尚宫局的设计和裁缝,“那你们也该换新的……一个月前我才命尚宫局替宁王院所有宫人都制两身新冬衣,十天前特意给你们几个又置办了一身。你们什么时候穿出来给我瞧呀?”
林又晓匆忙一句,“明儿呀,明儿是正月初一呢。自要穿新的,这是托王爷王妃的福呢。”她愣是没看见青意的挤眉弄眼,因此口快的提了王爷。
青意轻叹,倒是汪静姝还出言,“好端端的,你朝女史挤眉弄眼的做什么,人家也没说错呀。今年王爷在宫外的铺子庄子收成好,这才有银子为你们置办两身新衣,当然是托他的福。至于我要尚宫局办的那身不足为奇,那不过是皇宫里的俸例。说到底还是王爷的。”
青意见她神色自若,乖乖的点头应了,“是。”
而一旁的林又晓哪有不懂的,怕是宫宴上又出了什么事,因此青意提醒她千万不要提王爷,可她偏偏提了王爷,庆幸主子神色自若,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说笑归说笑,可向帝后拜年都要大妆穿吉服的,汪静姝亦有符合她身份地位的王妃吉服。
在她们的帮助下换上吉服。又重新梳头,戴首饰,等忙活完,外面的烟花亦放的差不多了,可时间还早,约莫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到子时,“你们都出去,我歇会儿。”
“是。”
宫婢们退下了。
汪静姝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然而外面的喧闹叫她根本歇不下心思休养。
她第一次从早上到晚上一直在忙碌,她第一次参加皇城里的除夕夜,实在太繁琐太疲累,原来宫里一个除夕便如此繁复的礼节,耗尽她多少体力,她自己都不晓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匆匆叩门,子时快到,必须往长乐殿去了,“主子,子时将至。”
汪静姝‘腾’的站起来,放下汤婆子往外走,一开门见青意,“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都不叫我……若是迟了可怎么好?”
“主子莫急,轿子已经备下了,宫宴上的贵客才散了,还未到子时应是来得及。”
汪静姝不再听这些,搭了青意的手便出去坐了轿子,这会子她顾不得其它,只是要急急的往长乐殿去。
庆幸的是汪静姝赶得及到了长乐殿,可不幸的是汪静姝跌跌撞撞下轿,没看清路,一下子跪跌在雪地里,努力站起来却已弄脏了吉服,因此引得站在殿门口的皇亲国戚纷纷侧目。
“哟~王妃这是怎么了……还没开始拜年,你就行这么大的礼,我们怎么好意思受呢。”
面对和宪长公主咄咄逼人的样子,汪静姝难为的涨红了脸,若此刻有地缝,必钻进去了,她是没脸再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