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跟小叔没有其他的可说。说完汪静妙，便各自离开原地。汪静姝回到王妃院，正瞧卉芬嬷嬷在盘点桌上的礼物，“这又是谁送的？”
经过昨日，汪静姝已对礼物提不起任何兴趣。
“是侧妃从宫外带进来的小玩意，听说是她外祖家那边的，说是不值几个钱，只供王妃把玩赏人用的。”卉芬嬷嬷手里的活不停，“可不止咱们院有呢，其他院子也有。可送去昭训那，说是不敢收被退回了，王爷晓得了发了好一通火，这不，我们也得承侧妃这人情嘛，要不王爷那不好交代。”
汪静姝褪去外套，穿了便衣，“既如此，你也寻些好物件送去侧妃那里，也叫她把玩赏人用。”
卉芬嬷嬷有些为难，“这……”库房里可没有精巧的小玩意，主子素不爱收这些东西的，得了也多是直接赏人的。
汪静姝不愿应付这种事，“方才秦家回礼不少北边的小玩意儿，青意你挑些好的符合侧妃身份的东西送去便可。”
“是。”
……
正月初二一过，日子又快了起来，进出皇城的外命妇一下子少了起来。而皇城里的人多是互相串门子闲聊天，于往日也差不离，就这样维持着皇城里流于表面的和睦。
汪静姝也被太子妃邀请着去了东宫一次串门子，明面是闲话家常，可太子妃三句不离孩子，这种应酬真是怪累人的，着实无趣。
这期间陈侧妃亦有相请，可她推说身子乏累，没有去赴约。只听说孙良娣如今能进侧妃院了，没有再被拒之门外。
其余时候直到正月十五，热闹的元宵节时皇后才又将她带在了身边，由那些个外命妇相看儿媳妇般的相看她，碍于各种缘故，无人敢说她一句不好的话。
元宵节，更热闹。
当然，自这天以后整个新年才算过完。进进出出给皇后太后朝贺的外命妇多如牛毛。
直到了晚上，依旧如除夕夜般整个皇城张灯结彩，却无宫宴，但帝后皆会赏赐从御膳房出炉的第一碗汤圆会给皇城里一些主子享用。
分到的亦是喜事，表示天恩无限。
碍于宁王的关系，汪静姝作为宁王妃，亦被分到了第一碗汤圆。
可虽说是第一碗，可依着规矩端到宁王院时早已冷透，差点没有被冻住。还不如王妃院小厨房里烧出的第一碗汤圆更好吃，汪静姝看着都流口水。
一边是热乎乎的自己小厨房做的汤圆，一边是冷冰冰象征着御膳的汤圆，汪静姝果然选择前者，拿起就吃，里面是豆沙馅的，她喜欢吃甜食。不过另一碗亦是甜的。
听林女史说过，宫里的人喜欢吃甜食，因为心里太苦，不得不吃些甜食平衡一下。
这话听起来不无道理，汪静姝确实心里感慨。
——你要是觉得心里苦，就多吃点甜食。
想起甜食，总有种美好的记忆在心底。
卉芬嬷嬷铺着床，边动手边不忘顺嘴一句，“王爷今晚会来嘛？今儿十五，按宫里的规矩……”
宫里的规矩，他什么时候遵守过？
明明宫里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要歇在正妻处，以正名分。但想来今儿又不会来的。王爷来不来，汪静姝早都不在乎了，唯有嬷嬷还一个劲的盼着，“不会的，来了也是和衣而卧。”
内室只有她跟嬷嬷，说话随意些，什么话都可以没有秘密的。
卉芬嬷嬷想叹又不敢叹怕勾起主子伤心事，想劝又觉得自己来来回回说的那些话连自己都听腻了，索性闭了嘴。
半晌，卉芬嬷嬷收拾好了，就要退下，可吃完汤圆的汪静姝却不放她走，“今儿元宵，嬷嬷别走嘛，陪我，一个人太孤寂了。嬷嬷陪我一起睡吧。还和小时候那样哄我睡，好不好？”
卉芬嬷嬷当即沉了脸，可又不想凶巴巴的样子吓坏主子。主子到底年纪小，想家想小时候亦是平常事。“主子说什么呢，我一下人怎么好跟您一张床……别人看了，会说您没有规矩体统，会被人笑话的。”
‘咣当’一声，汪静姝放下勺子，响彻整个死寂的内室，“整日里不是规矩就是体统，半分不得自由。除了整日的谨小慎微，还有什么？！真是厌……”
“哎哟，我的主子。您可千万不要多言，小心隔墙有耳。”卉芬嬷嬷当即打断了她的话，放下手里本要拿出去的东西，走到她跟前说上两句，“这日子哪家哪院不是这么过的，主子还是早些安置罢。好好睡上一觉，明儿一早醒来，保准舒舒服服的什么事都没有。”
汪静姝叹气。
上回发生的事让卉芬嬷嬷更加小心谨慎。而这宫里都这样，她又能如何……挥手叫她退下了。
约莫一炷香，汪静姝熄了灯，想早些安置，偏巧王爷漏夜而来，她连忙披衣裳，凌乱的长发裹进衣裳里，旋即在贵妃榻前周正而立，“王爷，怎的漏夜来了？”
王爷一来，整个院子又掌起灯，宫人们都各自忙碌起来，沏茶的沏茶，烧水的烧水，伺候的伺候，亦算井然有序。可朱沛不愿宫人伺候，非伸着手示意汪静姝给他换衣裳，平常汪静姝并不怎么动手，这王爷的吉服又厚又重，穿戴特别费劲，褪去亦是繁琐。
汪静姝本就服侍不惯，左褪右扯，弄了好久都褪不下来，最后用力一扯，‘嘶’一声，直接给吉服拉了一个口子。整个屋子的宫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而她又手忙脚乱的想要去补，朱沛甩开她的两只手，很无奈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连王侯的吉服怎么脱都不知道？宫人都没教过你吗？你嫁进皇宫都不少日子了罢。”
“这什么妻子啊……”
朱沛微微摇头又叹气，见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站一边，又不忍再责怪，示意一下屋外候着的小厮阿广，名他进来伺候。阿广是从小服侍朱沛的，对王侯穿戴脱去很有研究，没一刻就褪下了吉服，又替王爷换上便服。汪静姝瞄着眼在一旁看，就像一个学生看着师傅怎么做一般，转而赔笑问一句，“王爷，我院里的嬷嬷最会手工活，您把吉服交给她，她一定能修补如初的。你看如何？”
朱沛不免憋笑，“本王可听说，王妃的绣工也很不错，怎么，你不亲自给我补救吉服？这可是你撕破的，明儿个本王上朝要穿呢。”
汪静姝不是不想动手，就怕绣的不好，叫人贻笑大方，“我……其实，我师出嬷嬷，我的女红活都是她教我的。”
朱沛叫阿广将吉服拿下去补救，又清退满屋宫人，只剩他们两人，“那你怎么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这个徒弟太懒，”汪静姝嬉皮笑脸的样子，幸好朱沛并不真心生气，不过是一件穿旧了的吉服他并不在意，今晚就会有宫人修补好的，“嬷嬷总是让我奋进学女红，可我没怎么上心。不像侧妃妹妹，能写那么多字体，这没个十年十五年的持之以恒，是要不得的。”
朱沛偏还不信，“可本王听媛儿说，四嫂子女红甚好，她时有请教你。”
汪静姝谦虚一番，“这是公主抬举，我哪里比得上她那些女师傅，只是她的女师傅平常严厉，她不愿去询问，而我这里……”
“既如此，不说这事。我们去平州的时间定了，二月十七。五弟迎继妃是二月初一，六弟迎正妃是二月十五。父皇让我们二月十七就走。”
汪静姝觉得有些急了，可也没说什么，只问，“五弟妹，是那位参加宫宴的杜姑娘吗？”
“正是那个杜婷容。”王妃很不喜欢她的事，朱沛是晓得的。
汪静姝应一声，随后只听他说了。
“明日你整理一下宁王院的所有大件，要先送去平州的就立刻登记造册，然后我装几个农夫用的车，后天就押送去平州，阿广他熟悉路，让他去，你自己的嫁妆大件多，就让青意也跟着去好了，让他们先在平州安定整理府务，到时等我们去了，直接就能入住了。”
没想到王爷已经想的如此周到，汪静姝都不必费心太多，一一应承下来，却又提另一个事儿，“王爷，昭训那边，如何办？是叫她在宫里待产还是跟着去平州？若是在宫里待产有皇后娘娘看顾应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您不在，想必她会害怕。而跟着去平州，路途遥远，若出了什么事……”
朱沛正着恼赵氏，很不耐烦的说一句，“这种事，你问那女人就行。不必来问本王。”
汪静姝应声称是。“那明儿，我问问她。”又笑着说一句，“看样子以后有的忙了，各处都该打点妥当，想跟着去平州的宫人也得弄清楚登记造册，若有家人在此的亦不能亏待人家。我再从库房里出厚礼还送给各位长辈，以答谢他们。”
朱沛不免疑惑，“要去平州，你怎么那么高兴？”
方才他先跟侧妃说了，结果她满脸不高兴，虽能理解，但终究有些不爽。说明她的心依旧不想跟他一块儿。可转念又觉得要人家一辈子远离家乡亲人，愁绪亦是在所难免。可他到了王妃这里，她却很高兴，他有点好奇，她高兴什么？
汪静姝说的实诚，“平州路途遥远，远离父母家人亲眷虽有不舍，但王爷你是宁王，而我成了宁王妃，自是要一辈子在平州度过了，那里的宁王府成了一辈子的家。这次去平州，相当于是回新家去。要回新家，自然是憧憬的。”
朱沛先是一愣，心里一阵舒坦，回新家……有点意思。脸上不表现分毫，转念嘱咐一句，“大长公主两位长姐以及太后那里，你出一份厚厚的礼，要格外与众不同。”
“是，妾明白。妾会亲自准备礼物，登门拜别。”
朱沛心里又是一怔，他看着汪静姝的眼睛，忽然觉得他的王妃有点不一样了。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
似乎是心。
王妃的心不一样了。
向着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