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次酒后吐真言,连着几天,朱沛等闲不进侧妃的屋。这反倒合了陈尔嫣的意,她本就不愿做宁王的女人。
他不来正好,她也懒得应付。
只渐渐的后宅那些女人们也不把手握王妃职权的陈侧妃放在眼里,隐隐传出,她失宠于王爷。
此刻,微风拂过,郭奉仪同孙良娣一道坐在大树底下乘凉。一下子王妃侧妃都失宠了,当属郭以竹最欢喜,她早就看不惯端庄示人实则私心无数的这两人,装什么清高装什么菩萨啊。“要我说,她也是愚笨,竟替王妃说话,这下好了,惹怒了王爷,得不偿失!”
原孙芳蔼不想跟这样的郭奉仪有联系,在宫里那么久似乎永远没有长进,永远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可后宅里实在无人跟她说话,她也来闲得慌。这后宅里早已各自成派,王妃与侧妃交好,康良娣自成一派可惜遗弃在京都,赵良娣原本与郭奉仪关系不错,而如今渐渐冷淡,应各自成派。至于她自己原想着与侧妃交好,可终未如愿,似是侧妃瞧不上她。
她瞧不上别人,可怎的不想想,她自己又有什么呢?
孙芳蔼看得清楚形势,侧妃被冷待不过一时罢了,“妹妹说侧妃作什么,要我说,如今最得意当属赵氏。”
“赵良娣春风得意。我等终难企及,”她故作轻叹,“我倒真是羡慕她,可我心里也怕。”实则内心鄙夷。
郭以竹不明所以,“再春风得意也不过才成良娣,想要越过姐姐成侧妃那可就费劲了。所以姐姐怕什么?”
孙芳蔼立刻跟上一句,“我是不怕,反正我的家室想要成侧妃早已难上加难,毕竟康良娣比我出身显贵多了,如此赵氏只会比我更难。可赵氏从昭训成良娣,早已压妹妹两头了,妹妹是准备坐以待毙吗?你总不能一直是奉仪吧?”又轻声一句,“人家诞育死胎,明明不详,却晋位良娣。而妹妹呢,那个被皇后流产的孩子,若妹妹不争气,那孩子岂不是白死了?”佯装哀叹,“哎,我是没法子了,这辈子也只能良娣位到头了。可妹妹不同,还有晋位的机会,为什么不紧紧抓住呢?人家靠着死去的孩子光鲜亮丽,那么妹妹难道要靠流产的孩子死气沉沉?王爷到底是王爷,没了一个孩子,以后自有年轻的姑娘替他诞育子嗣。等孩子多了那么再往后,王爷还会记得你那个可怜的孩子吗?”
“如今她靠着死去的孩子一步步上位,搞风搞雨,你却落寞至此,心里是何等滋味?”
“若我是你,便给王妃机会,让赵氏一落千丈。同样是失子,你得不到的,凭什么赵氏可以?”
说完,她施施然走了。独留郭以竹茫然的坐在那,想那些话,明知孙良娣是出言挑拨,可这份挑拨,她似乎很受用。
她在想如何让赵氏一落千丈的时候,朱沛正在赵婼念屋里小憩,这些日子不必再每日上朝处理公务,朱沛倒比以往在宫里时还要清闲几分,偶有外出也是为了体察民情,暗访官员。
侧妃想要替王妃说话而为此惹怒王爷的事,赵婼念已经晓得了,却故作不知,“难得王爷这几日都在我这,可我这内心反倒不安。方才侧妃姐姐来瞧过我,我瞧着…她都瘦了……肯定是料理府务累坏了。王爷若有心,等会子也转道去看看她。都怪我这身子不中用,不然我能帮上她几分。”
朱沛明知她冷不丁的提起侧妃是何缘故,可依旧顺势说了句,“无妨,等你身子养好了,就协助她料理府务罢,她也好多个人帮忙。”
赵婼念一下子就惊喜了她也算得到了一半管家权。原本这管家权只有王妃一人,王妃失了势就给了侧妃暂理,如今她也得到了。就在方才她都是不敢想的。脸上挂满笑容,“是,妾一定养好身体,希望妾能早已辅佐侧妃姐姐打理好宁王府。”
朱沛又问一句,“怎么,侧妃管的不好吗?她一个人打理不好?”
“侧妃姐姐本聪慧,只陈家应是清贵人家,并无多教导侧妃姐姐如何打理府务,因此她打理王府多半有些费时费力。她选的采买丫鬟连银耳好坏都分不清,这若传出去只怕笑话人。王爷细想想,姑姑常常请您做主王府的事,肯定是侧妃姐姐不好做主。”八壹中文網
朱沛听着微微颔首,确实觉得良娣的话有几分道理。从前宁王院的事应是王妃打理,就从未出过纰漏,也未让他操心,如今常夏姑姑确实多向他讨主意,想必侧妃能力确实有限。
赵婼念又说一句,“侧妃姐姐肯定是躲懒,才盼着王妃早日洗脱罪名,这样她也不必料理事务。只是我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去查我孩子的事?”
有时候有些话点一句就好,若说多了反倒引起旁人注意。就好比这会子,朱沛问一句,“怎么,你不盼着王妃洗脱罪名?”
此刻他心里有了疑虑,侧妃为王妃说情,而这个赵氏却巴不得不洗脱王妃罪名?
而且罪名两个字,用的并不适合。
赵婼念见此立刻改口,“我自然不是不信王妃……”
朱沛心里多了一丝烦躁,突然觉得他的每个女人都在算计他,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相对,打断了她所谓苍白无力的解释,“王妃是否真的残害皇嗣,并未有实证,所以罪名两个字,本王不想再听到一次。至于侧妃嘛,她料不料理得好府务,也不需要你置喙。”
王妃为了汪府百年荣光,侧妃为了恨,其他女人也都是为了荣华富贵。
突然不想呆在赵氏这里,转身就离开,临了时说一句,“你好好养身子吧,那些不该起的心思不要有!”
赵婼念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知哪句说错了,瞬间一行清泪滑落脸颊。
——原来他内心深处是相信王妃的,原来他的宠爱会因为一句话立刻烟消云散。
朱沛在院里踱步,正巧常夏姑姑收到宫里的密折,是皇后借常春嬷嬷同常夏姑姑姐妹的通信,委婉说出宫中情形的。
常夏姑姑将密折递给朱沛,朱沛当即匆匆看了一眼,一目十行。最终轻叹一声,决定了一件事。
他转道去了王妃屋里。正好汪静姝正气定神闲的练字。朱沛站在她身后,瞧了又瞧,一手顺当的若水小楷,显示着她的好心情,“你倒好兴致。怎么在抄《史记》?”
哪有人抄史记的……
他一说话倒把汪静姝吓了一跳。她几天不见朱沛,还以为王爷不会再来了,转念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朱沛一听便知晓她的心思,“哦,那王妃这是在反省?”
汪静姝言语镇定自若,“我无错为何要反省?若真是反省,该反省反省对赵氏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太忍让过度了?或许这还真是个教训,教会我日后对您的妾室们不能太贤惠了。只要谁犯错一句,就得按规矩办事,铁律之下必有严明。”
这个女人还真跟别人不一样。
朱沛微微摇头,真不知道这女人满脑子想的什么,“你不是去寻侧妃帮助叫侧妃劝我过来看你嘛?怎的,突然本王来了,你又这样饶舌了?敢情本王这趟是多余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
汪静姝这才缓缓放下笔,站在他跟前,“王爷,你觉得这事儿正常吗?赵氏可是太后跟前的人。”
朱沛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王妃想说什么?”其实这两天有猜到。
“太后将整个程家以及长公主驸马的荣耀都压在您身上,您觉得她寻一个起内讧的人放在您身边吗?”
“内讧?”朱沛已然明了,转而却笑了,凑近了一步,紧紧盯着汪静姝那双充满自信的眼睛,“那王妃到底是本王的人还是东宫的人,岂不有待商榷?”
“之前青梅的话也不无道理。王妃是汪府的人,汪大人的女儿。满京都里连一个宫婢都晓得汪达效忠东宫!”
绕来绕去又是这么一回事。又提起东宫又提起汪府……汪静姝的心寒了一半,反正他们两个怎么也走不出东宫…汪府的争辩,曾经好容易因她的劝说改善的关系一定会再次天崩地塌,“我姓汪,我父亲是汪达,这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也正因我是汪达的女儿,帝后才会给你我指婚,让我成宁王妃。你若有再多不满,也不该找我,我跟你一样只是那个牢笼的受害者,这一点我早已告诉过你。但我觉得,你最好忘掉我的家室,否则以后的不满会越积越多。”
有时候她也不希望自己是汪家的女儿,是汪达的女儿,可人生没法选择。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她这个人这条命都是汪家给的。她好容易想按自己的心选择一次,却到结尾才发现,那是死路一条。
只要她一天是汪家的女儿,只要她父亲一天归顺东宫,他的心里永远不会有她,永远不可能有她。
“王妃心绪不佳,明儿起不必跟我们大队人马一起走了,提前去平州宁王府里好好平静平静心绪。”
汪静姝没想到王爷来这么一下子,这是叫她立刻去平州宁王府。扭过头,冷笑一声,“我晓得了。我会带丫鬟立刻启程的。在平州等候王爷驾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