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姝收拾妥当,换了身单薄的长裙,搭着青云的手,往正厅去,正巧嘉清郡主也从正厅出来,索性两人面对面撞了个满怀。
“哎哟,”朱妧由丫鬟扶着站定,正要发火却看清了来人,见她穿戴齐整首饰精致,想眼前的一定是爹娘口中的宁王妃,旋即挣脱丫鬟的手,工工整整的请了家礼,“嘉清,朱妧请宁嫂子安,宁嫂子安好。”
宁嫂子……八壹中文網
汪静姝心里有一瞬的好笑,很快适应了这个称呼,“嘉清妹妹多礼了,快快请起。”旋即上前扶起朱妧,“你叫我一声宁嫂子,便是自家人了,初次见面,可不好多礼呢。”
朱妧起身,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宁王妃。这位宁王妃容颜不算出众,可大家闺秀的气质却浑然一体,看着叫人舒心,一身月白色长裙很合时宜。
与此同时,她也在被汪静姝打量着,嘉清看似比她大两岁却像个娇姑娘。定是在王府里受着父母的宠长大了,不曾经历什么险恶。
“今儿我回王府小住,可真是赶巧了,听爹娘说起有位宁王妃在家中做客。我正要去拜见宁嫂子,没成想这儿就见着了。”
汪静姝露了笑意,可想起方才撞得满怀,又难免有一丝窘意,抬手捋了捋鬓边的发丝,“实在仓促,叫妹妹看笑话了。”
“这有什么,我不也如此……”朱妧请了她往东边走,“宁嫂子难得在家里做客,我亦初次跟你见面,不如我们一道去说说话,要站这里倒也不成。”
汪静姝见她是个爽快人,索性她也干脆应了声,“好呀。”
“嫂子请——”
朱妧请她先行,又引了她去清净雅致的亭子。她懂得礼数,没有邀人家进自己曾经的闺房,毕竟初次相见不太相熟。而是选了这个亭子,边请宁嫂子坐又命丫鬟们送茶点。
汪静姝将她也拉着坐了,“妹妹何必忙,我们说说话,不让丫鬟打搅,岂不更好?”
“那自然更好!”朱妧叫丫鬟们都退下,不许靠近。
很快她便闲聊起来,“宁嫂子初来庆城,可赏了庆城的景儿?赶明儿我带你出去赏景,如何?这庆城虽小,但有一处是很美的风光。”
汪静姝微微摇头,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哪里顾得上沿路的风景。一上了马车,她的眼里只有远方的平州,她只想快点到达,“我只路过庆城要到平州去,哪里顾得上赏这沿路的风景……”
朱妧直乐个不停,“哪里顾不上了。宁嫂子这会子不就得空了?您在王府里多住两日,赏赏风景,体察体察民情,尝尝民间小吃,也不错呢。”
汪静姝笑而不语,这庆城需要她体察民情做什么,不知这郡主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试探?
旋即她终忍不住问一句,“妹妹多大了?瞧着比你宁嫂子我大两岁呢。论年纪,我才还叫你姐姐呢。”
朱妧笑了又笑,“我十七,去岁二月里成亲的。”
“我……十六,也是去岁嫁于宁王的。”汪静姝复又补一句,“我就说,论年纪肯定要叫你姐姐。”
“可论辈分,你却是我嫂子,宁嫂子。”
虽说是什么姑嫂,可皇室那么大,人口繁多,自是可能头一回碰面。其实有些皇室宗亲论来论去的可能还出了五服。如今这样喊,无非显得亲厚一些。若真论起来,嘉清郡主唤宁王妃一声王妃娘娘亦是使得的,哪怕她姓朱,只要品级不够就得按国礼走。
汪静姝也不推脱,“那你这声宁嫂子我可就应下了。”
“嫂子真爽快。”朱妧嘿嘿笑两声,跟爽快的人说话很有趣儿,“我若不叫你嫂子,宁哥哥怕要不高兴了。”
宁哥哥……
汪静姝猛然想起康宜瑄温柔的叫一声沛哥哥,顿时觉得肉麻叫她作呕。怎的,总是哥哥哥哥这样叫?这听着就让人不大愉悦,浑身不舒服。
“咦,怎么宁哥哥没来?他不也要去平州嘛?”
朱妧这才想起宁哥哥,她已许久未见。“宁哥哥过得好吗?我许久未见他了,上回连还是前年除夕宫宴上。”
汪静姝连声叫好,表示王爷过得不错。转而问一句,“你常年在庆城,甚少回宫里。难得还记得王爷?王爷这个哥哥怕要忘了你呢。”
朱妧倒也不恼,只乐呵呵的说了一段往事,“小时候我头一回进皇城里,雪下得大,我想堆雪人,可宫人们不敢同我这个郡主玩,只有皇祖母满口答应,叫年纪差不多的宁哥哥同我一块儿玩,后来每一年进皇城里过除夕的时候他都陪我堆雪人,可好玩了。那时候我还只叫他四哥哥呢。不过一年没见,他就成了王爷。日子可真快。说来我还没当面恭贺他又成宁王爷又小登科娶了王妃。”
原是如此,少时往事罢了。汪静姝一时赧然,人家是堂兄妹,瞧自己瞎想什么?“王爷并未同我说起过往事。我并不知道。”
嘉清郡主跟王爷底下有这么好的交情在,瑜王爷在担心什么?若嘉清以后真孤立无援,想必王爷定会出面维护的罢?
其实,她看得出来,王爷从不是一个真正绝情的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不顾的事他做不出来。好比侧妃之位……
朱妧不在意宁哥哥没有提及她,“宁哥哥贵人事忙,以前只有除夕正月初一才得空,不用做功课呢。”
想起侧妃……汪静姝此刻就不想提王爷,转了话,“日子过得快。妹妹可不也嫁人了吗?仪宾对你可好?”
说起这事,朱妧的心并不真心愉悦,起初以为自己嫁了个良人,不过一年,终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直到出嫁才晓得,这世上哪有永久的安乐欢喜?而这些终不能为外人道也,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宁哥哥对你好不好呢?”
好与不好,汪静姝肯定绝口不提。她可不能像民间怨妇似的将夫妻间的事到处去说与人听。“王爷待我,挺好。”
明明说是好,可气氛瞬间变得死寂,两人各怀心事。
半晌,汪静姝才拉起朱妧的手,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套上一个玛瑙镯子,笑着开口,“不说他们了。初次跟郡主见面,又是匆忙赶路的,身上没戴什么特别好的东西能送给郡主的。便将这个玛瑙镯子赠给你罢。”
这玛瑙镯子原是一对的,是那天纳征日皇室给她的聘礼之一。那天纳征日,在别人看来是泼天富贵的,可于她却是莫大羞辱。那些聘礼,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正眼去看它,直到收拾大件嫁妆的时候才正眼翻看了那些聘礼。随手套了这对玛瑙镯子,后来一只戴了没两天被安庆公主瞧上了,她就随手送了一只。如今还有这么一只。
而今她也不甚在意,随手送给了朱妧。
一个人心不在,聘礼都是死物,还不如做人情赠于她人。
“这镯子原是一对的,只是安庆公主瞧上了,我便送了一只,如今这只便送给你罢。如此正好,一个是王爷亲妹,一个是王爷堂妹。”
朱妧盈盈笑语,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镯子。宫里最得宠的安庆公主瞧上的镯子,必然是好物件,“多谢宁嫂子,我很喜欢这个镯子。可我这,哪好意思真要?”
喜欢是真的,不好意思要也是真的。她眼里流露出的真切的喜欢,反而让汪静姝觉得她真挚单纯,“不过是个镯子,你是郡主什么好物件没见过呢,喜欢就收了罢。这镯子原也是姓朱的,是纳征日皇室送给我聘礼,如今我还给你们姓朱的。也算是借花献佛了。还平白得了巧儿呢。”
朱妧这下更不敢收,这是人家的聘礼。
可汪静姝却不许她再推辞,“好了好了,这事儿就这样罢,套进了就是你的了,哪有再取出来的?你戴着好看呢。”
“你若再推辞,嫂子我可要生气了。”
如此朱妧便不再论这事儿,只心里免不了打鼓,猜不出这位宁王妃的意思。
可见她真不再说这事,才渐渐安心几分。
这两人也算正式见了面,相谈甚欢,处得不错,一直到日落西山才别过。
汪静姝回了屋,林又晓正沏茶,“晓得主子快回了,正沏茶呢。方才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送了一包尚好的沩山毛尖,供主子你喝茶用。我瞧着确实不错呢。”
汪静姝看了眼茶色,“瑜王府里的东西样样都好。”
“确实不错。”可青云却纳闷,关了屋门,“可我纳闷,庆城虽小而瑜王府里富贵着呢,这瑜王爷就嘉清郡主一个女儿,怎的,选的仪宾却不好?”
方才主子在亭子里跟郡主闲话,青云也没闲着,拉着郡主身边的丫鬟唠嗑。这才晓得,那位仪宾不大好成了郡主的心病,甚至这是瑜王府里不能言语的心病。
汪静姝喝了口沩山毛尖,瞧了眼青云,“你听得了什么?”方才关于仪宾,嘉清并未多提,自然她也猜得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