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姝看过柳昭训,直往前院要去给王爷报喜。
可谁都看得出,她的脸上没有喜色。紧跟着她的采玉突然放缓了脚步,柔声问一句:“主子,方才柳昭训会不会是做戏?”
“她那样形同疯妇,也许想得您庇护。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晓得自己怀孕了,正巧您来,索性就将计就计。”
汪静姝心里本不好受,可依旧顺着采玉的话想了又想,“她这招倒也高明,一个民女,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转念又觉得有什么异样,“不,她想得我庇护,并不想树敌太多。她在利用我跟孙氏斗倒康氏,她好顺理成章捡个大便宜。”
轻叹两声,“如今该多少人都在看我笑话呢罢!”
偷鸡不成蚀把米?
又晓听着主子分析,想着不无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事出突然,应是不会吧?”
汪静姝茫然的望着前方,前方是什么她自己的眼都不知道,只嘀咕着一句含糊的话,“你想着,赵氏是跟你同一条战线的人,其实不是。你想着,得宠的侧妃绝不会给王爷送女人,其实不是。你想着,柳氏一民女不会耍手段,其实不是。原来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着你以为,就是真的了。”
想来是自己太高估她们了。
随后闭了口不再说话,一片寂静,唯有步履匆匆。
她们走到前院,正值赵昭训从屋里出来,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模样,却腰杆子挺得直,在里头做了什么不问而知。她一见王妃更是趾高气扬,走到跟前,“哟,王妃来了,是寻王爷,要向他报喜罢。”
故意凑近低语一句,“不知道如今王妃有没有后悔,早知就不帮柳昭训了,是不是?要不,这会子恐怕孩子都跪没了呀。”又补上一句,“这叫一步错,步步错!”
汪静姝不耐烦,“让开!”
“妾不让,又如何?”
从那次孩子的事陷害汪静姝却没有结果之后,她早已不卖赵氏面子了,“怎么,许久未罚昭训,昭训的礼数规矩全忘了?”
“记得,”赵婼念佯装无辜的神色看向王妃,“可我为何要向一个害死我孩子的凶手行礼问安呀?你不怕遭报应呀?”
汪静姝说:“老天有眼,谁遭报应,还不一定!”
赵婼念一时无话。阿绥趁机上前通传,“王妃主子,王爷请您进去叙话。”
汪静姝当即笑一下,“好。”
旋即被阿绥引着进正房。
赵婼念望着王妃的背影,一时露出了笑意,王妃爱管闲事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改?
汪静姝走进正房,这是她头一回走进前院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这些东西都是阿广布置的,她并未插手。如今瞧着跟之前宫里时差不离。
见王爷坐上首,“请王爷安。”
“王妃不必多礼。”
汪静姝起身又恭喜王爷,“妾贺王爷,昭训有了身孕,方才郎中已经来诊脉,妾也翻了彤史簿,日子对得上。郎中说柳妹妹受了惊吓,需要好好养着。”
“噢,”朱沛像是不在意似的,只低头看着账目,他手里的这份是阿广记录在册的,“本王在看账目。”抬眼看了下,“你坐吧,”又吩咐一旁的品青去沏茶,“普洱茶不错,就沏那个罢。”
品青立刻退下。
汪静姝坐了左下首,“王爷,要不要将采玉记录的账册取来再核对?”她就晓得阿广绝对是王爷提前安排在王府的眼线,起初王爷肯定只让他提前安排王府,绝没想到她跟康氏会提早到的事,因此宁王府里所有的事就在阿广的眼皮子底下。尤其是康氏闹出的事,否则王爷刚才定不会那样提。
“不必,”朱沛已看了不少,“我瞧着,之前账上的钱已经用完,那之后的银钱都是从你那出的?”
汪静姝老实交代,没法子她快没钱用了,“是。”
“往后这个家就有你王妃来当,账册也全交由你负责,至于之前的银钱本王从王府账上支给你,”朱沛昨晚就已想好,并不会因为刚才赵氏来过而有所改变,“之前让侧妃打理的部分,本王会让她一一交给你。”
“那些银钱…其实没事儿了,不用特意拨……”汪静姝对那些银钱在意归在意,但她也晓得账上的钱也不多,“王府开源节流才是要紧事,不过该用的还的用。王爷名下的几家铺子营生不大好,妾想着总要想法子赚到银钱。”
朱沛应声,关于这点他明白,否则只能坐吃山空,“这事儿等会子再提。本王昨夜已叫阿绥算了账,这会子叫阿广去取银钱了,到时会直接送到正院库房里。那是你的嫁妆体己钱,没义务用在王府的事务上,你自己存着傍身用罢。平州不比京都,没银子寸步难行。”一个王爷怎好用王妃的嫁妆体己钱……说出去岂非笑话人!
既如此,汪静姝便也大方的收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转而又提,“这么大的王府,妾一个人也忙不完,不如寻侧妃进行协理,之前她也理过一些,应是不错的。”
朱沛原想着让柳昭训帮衬王妃,可如今她有了身孕,自要好好歇着。那如今想来想去也就侧妃合适了。至于赵氏不睦,孙氏不妥,郭氏不够资格,唯有侧妃……最妥当。可一想还是罢了……“府里有常夏姑姑会替你分忧,再不济也有阿广。府务不成问题,不必再寻她人协理。”
汪静姝错愕抬眸,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不让侧妃协理?
这里面是有什么事吗?
也许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罢。
朱沛瞧出了她眼里的疑惑,特意解释了一句,“侧妃她,料理不好,索性也不必她了。”
汪静姝半信半疑,一时缄默。
片刻品青捧了茶,放在桌上,“主子,这是普洱茶,您请。”
汪静姝这才看清品青的容貌,“这姑娘长得很标致。”可她看着怎么那么像一个人?
至于像谁,又说不上来。总而言之是一张给人很熟悉似的面孔。
这会儿改朱沛错愕了,“你没见过?她不原先就在这伺候了?不是你安排的?”
汪静姝愣住,王府里那么多丫鬟家丁她哪里就见个全,“自然不是,前院的丫鬟家丁是阿广挑的呀。我只起初看过一眼,训了话罢了。”
朱沛应声不再说其它,品青奉了茶就退下。
可汪静姝此番来的事尚未说完,“王爷,之前我承折给父皇母后时,母后说若您到了平州就往宫里报声平安。”
朱沛这会子又不抬头了,“本王知道了。”
汪静姝很是无奈,夫妻做成这般,难得相见也是相对无言,更遑论往后一直在同一个王府了。旁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可放在他们身上并不合适。
双方也不能总这样相坐无言,还是要打破这份静默的。她提了话,“柳昭训的饮食起居都按良娣的品级,王爷觉得如何?”
朱沛这才合上账册旋即抬眼看王妃,“不用了,就按昭训品级罢,之前本王给她定的位分太高,如今怀了孕就按她自己的位分罢,往后也一样,生下孩子也不用格外嘉奖。再者,你写份报喜折子,连同本王的平安折子送往宫里。”
汪静姝应声,“好。”
“本王过几日想去微服巡访,听说王妃在平州境内遇上麻烦,直接把人押进綮城,是罢?”
他到了不过十二个时辰,很多事都已了如指掌,好比康氏……再好比这桩事,看样子之前的这个王府里应不止阿广一个眼线,恐怕还有其他人,否则这许多事怎会如此清楚?
对了,那些侍卫是他的人。
汪静姝轻叹,“是,既然王爷已然晓得,那妾也不多言语,免得人家觉得是我恶人先告状。”
“这事儿我到时候会出面处理的。至于他施家宫里的人,也不必怕,”关于这事,朱沛早有定论,“之后的微服巡访,本王想带孙氏赵氏去,这王府里的事全交由你了。”
微服巡访!
带孙氏赵氏去?
汪静姝扯了扯嘴角,看样子侧妃是失宠了?“妾会安排好的。您无需担忧。只是不晓得,您要去哪儿?”
“就在平州境内!本王想去看看各到各处如何!”
如今平州已是他宁王的封地,他也该去看看平州各处如何,也好大致心里有个数。至于带孙氏赵氏,无非是她们多惹事端,跟着他就好,省得在王府里添乱。至于侧妃,还是呆王府罢,期望她好好想明白。
如此汪静姝又能说什么,要去便去罢。两个带走一个被禁足一个安胎,想必这王府也会清静许多,“好!”
旋即屋里又一片寂寞。
汪静姝搜肠刮肚想寻些话。
屋里的喊声响起,“王爷王妃,孙良娣并着郭奉仪来请安了——”
朱沛不耐烦,一个两个的都没完没了了,“叫她们回!往后没事别来前院。”
很快屋外没有动静了。而汪静姝也起身要走了,“那妾也告退了。”
半晌未有声音,不知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不明所以。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汪静姝正踟蹰着,复又听他说:“明儿起,恢复她们晨昏定省的规矩,省得她们一天到晚净往前院跑。她们也该好好向你这个王妃请安了。”
原打算宽松几天,既然王爷这般说了,汪静姝便答应了,“是!”
旋即告退要离开。
临了,她将要跨出屋子,他在身后暗悠悠说:“王妃今晚别在浴池里睡着了——”
今晚别,话里有话,明显暗指昨夜睡着的事。汪静姝顿时羞红了脸,也不扭头,只同样暗悠悠的说:“您不才吃过吗?才晌午罢。”
吃过,话里有话,自然暗指方才的赵昭训。
朱沛听出了她的酸意,暗自得意,“那,本王规定,以后就王妃能来这儿?”
汪静姝如何都不会承认此刻内心的滋味,故意啐一口,“谁要来……我才不来呢。我得忙接风宴的事儿去了。”
旋即逃一样的踱步而出。
她刚搭着又晓的手出了前院的门,就瞧见孙良娣同郭奉仪在那站着,想必是在等人。至于等谁,答案不问而知。
而屋里的人会不会出来……答案自然也不问而知。
“走吧。”
汪静姝选择绕过她们往另一条道走,才不想与她们多费口舌,“你叫青云去厨房说一声,晚上接风宴,另外准备一下柳昭训能吃的膳食。她的膳食必须精细些。还得到各个院子里禀告,今儿晚上前院会客厅里摆接风宴,不许有人缺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