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儿的男人口中随着一阵阵的喘息声扑出了浓烈的酒气,加上床头正燃着熏香,浓郁的很,这些味儿乱七八糟的夹杂在一起,几乎让郭碧玉喘不过气来。
她胡乱的哼哼了几声,将胳膊从身上的人赤裸的后背上移了下来,按住那男人的肩膀推了推,道:“哎!你压死我啦!”
那人抬了头,两只眼睛因为饮了酒,透出几分红意来,颇有几分潋滟的邪劲儿,他嘴角歪歪的挑起,邪笑着道:“爷的身量可和他差不多,怎地你没被他压死?”
“休提他。”郭碧玉不屑的撇了撇嘴,又有些害羞的道:“我是干干净净给了你、跟了你的,再提我可跟你翻脸。”
说完便抬了腰,两只修长的腿环了起来,那人便一只手撑了床,另一只却向下摸去。
郭碧玉一阵阵鸡皮疙瘩从后背窜了起来,“啪”的一下打在那手上,柳眉倒竖道:“休把老娘当堂子里的小倌儿玩,再起这样的心思剁掉你的狗爪子。”
那人吃吃的笑起来,道:“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爷就爱你这泼辣劲儿。”
虽然如此,那只不老实的手到底停了下来,他又着实有了酒,没多久便伏在郭碧玉身子上发出长短不一的鼾声来。
郭碧玉将那人推开,就听他嘴里模模糊糊的在嘟囔着什么,她便凑过去小声道:“扬羽,扬羽。”
那人迷瞪瞪的抓住了郭碧玉的手。
郭碧玉轻轻地问道:“扬羽好么?”
“再好……爷也没尝着……邬黑子……真是暴殄天物……竟生生……玩死了……”
郭碧玉便呆了呆。
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挣了出来,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上一件,赤裸裸的走到床旁边。
那里安置着一件半人高的雕着连枝桃花纹的紫檀橱柜,上面精致的紫铜香炉里还在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她厌恶的用手遮住鼻子,熄了里面的香,这才蹲了下来,打开橱柜。
再起身时,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匕已经握在了她手里。
她重新回到床边儿上,将短匕放下,在旁边一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里翻出了裙带,从那人脖子下面掏了过去,打了个活结儿之后才将两头紧紧的握在手里。
想了想,她又爬上了床,跨坐在那人背上,那人似乎感到背上一阵湿滑的凉意,口齿不清的道:“小妖精,爷是真不行了,改天……”
郭碧玉恍若未闻,她伸手拿了匕首,两只手交握住了匕首的柄儿,高高举起,脸色木然的扎了下去。
“噗”的一声闷响,身下的男人顿时挣扎了起来,几乎要将郭碧玉掀翻了下去!
郭碧玉只死死的夹紧了腿坐在他背上,又将那裙带在手掌上缠了几圈儿死死的往后狠命勒住,男人的呼喝声只开了个头儿就被扼死在了嗓子眼儿。
待男人挣扎的力气渐小,郭碧玉才握住匕首猛力往外一拔,“呲”的一声,血便喷了她一身,而男人随着这血的喷涌,身子也一阵阵的抽搐着。
郭碧玉毫不犹豫的又扎下去,拔起来,扎下去,拔起来。
那雕着五子登科、石榴枝花纹镶边儿的黄檀大床上,锦被渐渐地被血浸得透湿,从床沿边上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
郭碧玉这才下了床,她原本肤白如玉,现在如同血缸里泡过的一般,她也没想着要擦擦,反正已经不干净了。
她厌恶的靠近了那尸体,将那尸体翻了个个儿,又拿起刀……手起刀落的割断了,丢在一旁。
想到刚才那软塌塌的又沾了粘稠血液的触感,郭碧玉心里一阵阵的恶心,她再也不看一眼,转身走到衣橱旁,从里面挑了一件儿薄绸斗篷披在了身上。
拿这斗篷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最里面那件白的耀眼的白貂毛连帽大绒斗篷,生怕沾上一丁点儿血迹。
郭碧玉最后看了一眼,合上了衣柜,衣柜的锁是并蒂莲的式样,小巧的钥匙柄儿是个莲蓬荷叶,多好的寓意啊。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扶在那柜门上。
“扬羽,这辈子算你倒霉,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我也替你报了仇了,咱们就当两清了吧。”她脸上露出了干脆的、果决的笑意:“下辈子别再遇见姑奶奶了。”
大雪初停的清早,郭家长房大娘子无声无息的吊死在了锦乡侯府大门口,虽然发现以后马上解了下来,但是围观的人全都看见了!
郭大娘子除了一个薄绸斗篷里面儿什么都没穿,竟是赤身露体、浑身血淋淋的!
又有小道消息说,锦乡侯府的安世子死在了郭大娘子住的客房里,确切的说,是赤身露体的死在了郭大娘子的床上!那玩意儿还被剪了!
锦乡侯府的世子妃、郭家二房——户部尚书郭义的嫡女郭美玉哭的昏天黑地,又说是郭大娘子勾引的世子,又说是世子被人陷害喝多了酒、走错了房门。
这些爆炸性的消息和重又被人们回忆起来的旧闻不出一个上午就传遍了京城!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人们说的都是郭家长房已经倒了,郭大娘子守了寡无处可去,暂且住到妹妹这儿安身,却被世子借着酒劲儿用了强,锦乡侯府哪还能洗白了去?
郭碧玉原先那个夫君,本来就是个没身份、没地位、无父无母的单蹦儿汉子,犯了事儿死在了牢里,尸身都不知道丢在了何处,更不要说坟茔。
她死成这副不体面的样儿,郭家二房早就发了话,出嫁从夫,万万没有再葬回郭家祖坟的道理,因此竟然就这样搁置在了一旁。
到了中午,天又飘下洋洋洒洒的大雪来,郭碧玉的尸体只盖了那件斗篷,身躯冻的邦邦硬,脸上泛出青紫色来。
雪粒子一阵阵的跟盐面儿似的随着风卷了过来,不多时,那尸首的头发上、嘴唇上、眼窝里就积了不少,慢慢的,变成了大雪中模糊的一个鼓包儿,再也没人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