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说完了,便静静地站在一边儿。
多一句,也不能说了。
也不知道六公主这件要当作寿礼的玉雕是从哪儿弄来的,进献的人,明显就没怀什么好心思啊!
荣女吏脸色微变。
驸马是京兆韦家的郎君,韦筠,原本也有世家底蕴和傲气在,长公主又是天之娇女,是当今圣上极疼爱的幼妹,脾气自然也不小。
据说驸马尚了长公主之后,两个人竟是没有一日不吵,就这么过了许多年。
上京之中哪个不知道,长公主和驸马早已经貌合神离,人家都说同床异梦,这两位,别说同床,很多年前就分府而居了。
而今一个在公主府,一个在驸马府,哪来的孩子?
再说了,现在长公主身边有个李一川,真要是有了孩子……天哪,想都没法想!若是这件玉雕送过去,不是赤裸裸地羞辱长公主吗?
荣女吏心里有了数,道:“来人呐,将这玉雕抬到库房里去,仔细着点儿,这是六公主要送给文老夫人的。”
文老夫人是先皇太后的堂嫂,当今圣上感念先皇太后的恩情,加之最初龙兴之时文家的功劳在,所以对于文家颇多照顾。
眼下文家并没有什么实权,子孙也鲜少有入仕的,正因为如此,圣上便时常让六公主探望文老夫人。
这便是真切地拿文家当一门亲戚走,也只能是亲戚。
文家人也识趣,越发会意,对待六公主便如同家中小娘子一般,一来二去,倒也真处出几分真情来。
而今文老太太最小的孙媳妇有了身孕,以六公主的身份,送这么个物件,还真是挺合适的。
郭碧玉也松了口气,笑道:“六公主可是为了长公主的寿宴礼物不快?民女在这儿卖个好儿,不如六公主差人去民女的铺子看看。”
六公主道:“聚时珍吗?也一样是一些珠宝珍玩,怪没意思的!”
郭碧玉道:“是民女自己的一间铺子,还收了几件镇店的好东西,若是公主想看,差人去取来给公主过目。”
原本荣女吏还以为郭碧玉是要让六公主亲自到店中去看,为自家的店铺涨涨名望,而今看,这位郭大娘子做事,当真也是极有分寸,有的时候,甚至比那些黏上来讨好、不知所谓的官家娘子们还得体!
她笑道:“公主意下如何?”
六公主笑道:“反正也是闲着,荣女吏,你去叫两个人去郭大娘子的铺子里,到底是什么物件儿?”
郭碧玉抿嘴道:“民女自己弄的铺子小的很,镇店之宝也就那么几样儿,让他们都取来就好了,民女的铺子在东市中心街上,金荟楼再往南边儿走一点就到了,叫‘月圆南货铺’。”
她解下身上一个小锦囊双手捧了上去,道:“这是民女的印鉴,到时候拿给掌柜的看就行了。”
荣女吏接了过来,这才出屋去了,六公主便道:“你今天来,总不会这么凑巧知道我为了姑姑的芳辰礼物难心吧?你来做什么的?”
郭碧玉道:“我还真是有事求公主。”她从怀中掏出了请柬递了上去。
六公主纳闷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家铺子的印鉴不过随意挂在身上,可这个东西却被她如此慎重的放在怀中……一般来说,放到袖子里才常见呀!
她边翻边道:“不是又要做宴会请我去吧?”
待等看过了请柬里面的内容,便合上递了回去,笑道:“这算是个什么事儿!”正好这会儿荣女吏交代人去拿东西进了屋子,六公主便道,“荣女吏,将姑姑送与我的请柬拿一封来给郭大娘子。”
“多谢六公主成全。”
荣女吏看着郭碧玉满脸的感激,心知这位郭大娘子,八成就是为了讨请柬来的,只是不知道她一个商户家的女儿怎么会想到要去长公主的夜宴,难道真的是要去看看热闹?
趁着荣女吏去拿请柬,六公主身子往前凑了凑,好奇道:“好看吗?”
郭碧玉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好看啊。”
“那到时候你指给我看看。”
郭碧玉顿时含着笑道:“好。”
六公主看着她笑,瞪着眼睛,十分郑重地道:“我不跟你抢。”
郭碧玉忍不住笑出声来:“民女感激不尽,公主真是善解人意。”
她并不想对扬羽怎样,她这辈子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扬羽想怎样就怎样,所以她还真有点儿怕六公主哪根筋搭错了看中了扬羽,六公主如若误会,那便误会好了。
正这会儿荣女吏已经拿了请柬出来了,看见六公主脸上的笑容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将请柬交到郭碧玉手上。
郭碧玉恭敬的接了过来,见那请柬玉色镶边,拿到手上沉甸甸的。
“既然是长公主的芳诞,夜宴的请柬,也分了三六九等呢!”荣女吏笑道,“到时候会有侍女引路带郭大娘子去彩棚之中,只是晚宴散后,难免人流拥挤,郭大娘子到时候要小心些,最好多带奴仆伴随左右。”
这样一说,郭碧玉心中便明白了,荣女吏递给她的这张请柬,怕是上等的请柬,独一处的彩棚,而且彩棚内空间也不小,所以才有多带奴仆的话来!
她喜出望外地施礼道:“多谢荣女吏体贴。”
荣女吏拿着手中的圆扇掩嘴笑道:“不是我体贴,长公主叫六公主随意邀请好友一同玩乐,位置自然都是最好的,哪会给些中下等位置的请柬?”
郭碧玉道:“长公主对六公主是真心疼爱。”
说话间,荣女吏先前差去拿东西的人便回来了,两个内侍抬着箱子进来。
六公主跳下椅子,道:“镇店之宝就这一个箱子装来了,还真的不多啊!”
郭碧玉道:“是啊,民女这店本小利薄,不敢存太多好东西。”说罢亲自上前,将箱子盖打开,对着两个内侍道,“烦请两位将这里的三个匣子拿出来。”
——
郭碧玉在公主府呆了一下午,腿都站酸了,嘴也说干了,终于被六公主放了出来。
荣女吏亲自送她出了府,看出她面有疲色,难得地开口道:“辛苦郭大娘子了。”
郭碧玉也没有客气,笑道:“辛苦是辛苦,平日里民女很少自己在店中招呼客人,从没有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可民女心里边儿却是高兴的!一来这几样东西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今个儿一个下午三件就都卖出去了;二来,又能让六公主这样高兴,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儿吗?”
“郭大娘子是个实诚的人。”荣女吏和善地看着郭碧玉道,“若有什么事情,尽可来找我,六公主也是很喜欢你这样爽直干脆的性子。”
“是。”郭碧玉矮身施礼道,“也多谢荣女吏成全我,不然我哪里能够得到公主那样尊贵的人物!我看您很喜欢纨扇,我那店中恰有些极为别致的扇子,只是眼下入秋了,也不知道送您纨扇是不是妥帖,若您不介意,改天我让人送到您府上。”
荣女吏微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郭碧玉这才告辞而去,她的马车不好停在公主正大门口,所以走了将近半条街,才上了车,却见除了墨鸦在上面,傅清也在车内。
傅清见到她,急忙道:“怎么样了?”
墨鸦声音也带了些哭腔,道:“大娘子,这样一个半天,奴婢、奴婢还以为您在公主府里出了什么事儿呢!”
郭碧玉笑道:“傻丫头,能有什么事!快给我倒杯茶,我这嗓子说的都冒烟了。”
等她接连牛饮了三盏茶,才道:“三样东西都被六公主留下了,稍后会派人去付钱。”
“了不起!”傅清笑着赞道,“这三样东西在店里也放了一个多月了,被大娘子这样轻松地就卖出去了。”
郭碧玉摆摆手道:“还要与这几家再定几样来。一定要是在江南那边都算得上天公巧夺的物件,才定下来,这三样里,那件绣屏被六公主定下来要做长公主的寿诞贺礼,其他的,那整套的梳子和头面都被六公主自己留下了。”
傅清心知郭碧玉说的有理。
眼见得月圆南货铺在六公主这里上了号,若是那绣屏得了长公主的喜爱,以后生意兴隆的日子还在后头。
他道:“关于以后月圆南货铺这几件顶级货品的订购,我还有个想法。”
“傅掌柜您请讲。”
“日常的货物,南边流行什么,我们就进什么,是一些大路货,也没所谓,但是用来镇店的这批东西,却不能是江南那边同样能拿得出来的物件,得是为咱们铺子专门定制的。”
郭碧玉点点头道:“这样好。又不是很麻烦,不过费些心劲儿和巧劲儿,做得别致一些,且同款的不能在江南那边售卖罢了。”
等将傅清送回了月圆南货铺,郭碧玉回到玉锦阁也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她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掏出了扬羽的请柬放回玉匣里,又看着从六公主那里讨要的夜宴敲门砖,笑眯眯地回头道:“青燕,我记得先前你们四个做过新衣服的?”
青燕掩嘴笑道:“是呀,是入秋的时候做的,还没舍得穿。”
郭碧玉道:“到了九月初九那天,你们都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