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其余几名将领也忍不住叫了起来，“取道齐峰关，是回孟津城最近的道路，此外虽还有两条道，但是不仅距离遥远，而且崎岖难行，单是路上的行程，也要半月之久。”
上官烈也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驳，只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只是末将浅见，至于如何行军，还请殿下决断。”
“且依上官将军所言，改道。”萧楚果决地道。
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一些士兵自然忍不住叫苦不迭，但到底不敢违逆军令，短暂的停滞之后，大军再次开拔。
又前行数十里地后，一片灰蒙蒙的树林出现在前方，前军在上官烈的指挥下陆续进入树林，就在中军也准备进入时，萧楚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当下勒住马缰，命令后面的士兵停住。
“张荣杭清，先随本宫进去，其余人等在外等候。”萧楚说完，又大声将徐子村叫到近前，“徐将军，两刻钟后，若本宫还未返回，你等立即撤离，分散抄小道返回炎国，将此地的情况上禀朝廷，立即调集大军，加强边线防御。”
闻听此言，徐子村吃了一惊，不由得低声呼道：“殿下，你这是何意？”
“我……”萧楚抬头朝那片灰蒙蒙的树林看了一眼，却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那种奇诡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非常凶险之事会立即发生。
“殿下。”徐子村也瞧出几分端倪，当下便道，“您身份尊贵，不宜亲身涉险，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是让末将去吧。”
徐子村话音未落，旁边几名侍从和副将也纷纷表态，愿意前往树林一探。
见众人如此，萧楚眼中也不由得浮起几丝感慨：“诸位如此诚心待萧楚，萧楚感怀于心，只是——萧楚若不去，诸位恐怕难以安全回到炎国。”
徐子村闻言，后背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失声惊呼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萧楚脸上流露出几丝苦笑：“此间一切，分明都是为了萧楚，若萧楚继续留在大军之中，只怕会令更多的人无辜丧命，是以，萧楚打算只身涉险。”
所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再观萧楚，却是一脸的坦然：“若萧楚陨命于此，也是天意，如果能活着出来，同样，还是天意。”
萧楚言罢，不再理会任何人的劝阻，调转马头，朝着前方树林奔去。
徐子村一干人等呆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颜丰当即忍不住道：“此事不好！三皇子身份尊贵，若是有什么闪失，我等如何承担得起？”
其余人等纷纷醒悟过来，当下便要策马向前，却被徐子村喝住，当下颜丰极其不满地道：“徐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之所以主动离开大队，就是想避免无谓的伤亡，此地情形确实诡异，眼下我等面前的头等大事，就是尽快返回国中，让朝廷派遣大军前来援救殿下。”
“可是……”颜丰还想说什么，徐子村已经非常果决地道，“我乃此地最高统帅，大军一切行动须听从本将指挥。”
颜丰虽然恼怒，却无可奈何，当下咬牙道：“既然如此，在下愿脱离大队单独行动。”
颜丰说完调转马头就朝着树林的方向冲去，徐子村原本想阻拦，但是为时已晚，只能铁青着一张脸，默然良久叹息一声道：“既如此，本将愿率领一支人马在此等候，常熙、朱弘，你们两人率领大军先行返回国中。”
“是。”常熙朱弘躬身领命，带着数万士兵离去。
徐子村重新列队，四下查探一番，命麾下士兵在树林外面的草地上安营扎寨，然后静静地等候着。
树林中雾气深重，才进树林不久，萧楚便发现自己彻底失去了方向。
“殿下。”张荣朝四周看看，满脸疑惑地道，“大将军分明已经带领人马进了此处，为何不见半点痕迹？”
萧楚心中也同样无比惊诧，当下吩咐两人：“你们小心些，先四处看看。”
杭清张荣点点头，随即分散开来，不多时，一棵树后便响起杭清的惊呼声：“殿下！”
萧楚急速赶了过去，才从树丛间钻出，便见树林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尸骨累累，竟然都是此前进入树林的炎国士兵。
“上官将军！”萧楚脸色大变，不由得发出声低呼，不等他细思个中情由，张荣忽然跃起，重重一掌将萧楚打落于地。
手掌刚一触地，萧楚便跳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直视张荣：“你，你——”
“三皇子。”张荣高踞于马背上，脸上流露出几丝诡谲的笑，“怪只怪你太命薄，活路不走走死路。”
“果然。”
让张荣非常意外的是，事情到了这一刻，萧楚的表情反而更加镇定：“果然是你。”
“你，”张荣吃了一惊，不由得打马往后退了退，“你什么意思？”
“早知道是你。”萧楚脸上的表情，让张荣感觉到一股刻骨的寒冷，他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
萧楚却已经转开了头：“说吧，除了你，还有谁？”
“……”张荣看了他一眼，忽然摄唇长哨，只听得嗖嗖数声，四周浓密的树冠之中，还有半人高的灌木丛中，跳出近百道人影，将萧楚团团围住。
“三皇子。”见此情形，张荣终于恢复了几分自信，“我承认，你确实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不过这一次，你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是吗？”萧楚没有言语，只是微微冷笑，忽然间抬起手，一支箭矢自袖中飞出，顷刻之间直上高空，尾部的火焰有如流星般璀璨，而树林之中同时响起喊杀之声，近千名兵士相继涌出，围杀黑衣人。
张荣忽然间明白过来，死死地盯着萧楚：“原来，你才是那个设伏的人？”
“可以这样说吧。”萧荣一脸的从容淡定。
“你，你，”张荣越想越觉得后怕，“你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在布置这一切？”
“当然是很久了，久得我都差点忘记了。”
就在两人对话之时，树林里的黑衣人已经有近半倒下，张荣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终于荡然无存，蓦地撮唇又是一声长啸，剩下的黑衣人立即如潮水般退去。
树林里恢复了平静，萧楚默然而立，双眸波澜不惊。
“殿下。”身沐鲜血的上官烈大步从树林中走出，直至萧楚身旁，“此间所有埋伏之人，已经被一网打尽。”
“有没有查清楚，是什么人？”
上官烈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方才言道：“是——鬼门门徒。”
“鬼门门徒？”萧楚双眸微微眯起，“好像在哪里听过。”
上官烈迟疑了一下，方才道：“据末将所知，炎军中很多人都加入了鬼门，成为其中一员。”
“很多？”萧楚霍地转身，眸中一片锋寒，“难道朝廷辛苦建立的大军，竟然为他人大开方便之门？”
上官烈并没有回答，却听萧楚又道：“查，一定要查清楚，再将名单上报给本宫。”
应了一声是，上官烈又转头朝四周看看：“这里该如何处理？”
“烧了。”
淡淡地扔下两个字，萧楚再一次跳上马背，直奔林外。
“殿下！”甫一见到他，一直在外等候的徐子村立即惊喜地大叫起来。
“徐将军？”萧楚略感惊诧，“你为何还在此处？”
“殿下。”徐子步大步近前，扑通跪地，“末将深信，三皇子洪福齐天，绝不会有事。”
“子村。”萧楚眸中浮起一丝感慨，翻身落地，伸手将徐子村扶起，深深地注视着他，“此次出征西疆，你居功至伟，本宫回到孟津后，定会上禀父皇，嘉奖于你。”
徐子村默然：“三皇子……子村并不在意什么嘉奖，子村其实，只是想功成之后安然身退，享受田园之乐。”
“哦？”萧楚略感讶异，“原来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是。”萧楚忽然沉默了，不由得想起上官烈曾经说过的话——无论是上官烈，还是徐子村，两人的想法都非常简单，但是如今的炎国，与动荡不安的北安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本宫会竭尽全力，实现他的愿望。”萧楚郑重承诺，“不过眼下，还是带着大军先返回炎国吧。”
“是。”徐子村领命，又一次整顿队伍，再次前行。
大军穿过树林，缓缓朝前行进中，萧楚坐在马背上，默然凝思，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座巍峨的山峰出现在前方。
“前面就是苍牧山了。”上官烈勒住马疆，“沿着苍牧山下的小道，可以返回红林郡，不过有一段路，极其危险。”
颜丰也打马上前：“殿下，这次就由属下开道吧。”
“好。”萧楚点点头。
颜丰领命，带着数十骑冲到最前方，大军紧随其后。
队伍最末，两名负责押送辎重的兵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第一次计划失败了，上峰已经传来消息，将启动第二个计划。”
另一名兵士脸色巨变，不由得转头朝四周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更低：“你说，萧楚会不会察觉主子的安排？”
“……”先前的兵士苦笑一声，“无论萧楚是否察觉，对你我而言，都是一样的结局。”
方才说话的士兵立即不吱声了，只是无奈地叹口气，喃喃低语道：“幸好，家里的人我早已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