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雪澜与卫子越议定,尽快率领众人离开南平,前往海外之时,冥皇卫的人却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东方锻回宫了,不仅回宫,而且出现在朝堂之上,向南平帝王东方毅提出,主动向北安、炎国和大邺派遣特使,请求四国结盟,止兵修好。
“四国结盟?”听到这个消息,苏雪澜震惊不已,“锻师兄怎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卫子越也同样深觉意外:“四国之间近百年来虽无大战,但小的摩擦始终不断,尤其是炎国,最近几年来始终没有放弃对外扩张,锻师兄却提出四国结盟,这,这似乎太不合常理。”
“莫非,”苏雪澜沉吟,“锻师兄只是想以此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便于力行别事?”
“也有可能。”卫子越点头,“总而言之,还是尽快与锻师兄见上一面最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苏雪澜眸光沉静,“那就让冥皇卫知会锻师兄,让他知道我们已身在南平。”
卫子越当即照办,而冥皇卫的行事效率也极快,次日晚间便带回消息,说两日之后,东方锻将前往金炽城郊的北大营巡查。
苏雪澜立即找来萧楚,三人计议了一夜,方才各自散去。
第三日清晨,苏雪澜三人皆一身布衣打扮,离开小院,悄悄往城郊而去,当他们到达北大营外时,天光已然渐明,却见北大营外站立着数名兵士,个个手持长戟,神情萧凝。
三人隐身于树后,默默地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都说南平国士兵的战力,在四国中位居最末,不过眼下看来,似乎也不尽然。”
苏雪澜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很显然,她眼下关心的,并不是南平国军队的战力,而是东方锻何时出现。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卫子越忽然低声道:“来了。”
三人定睛看时,却见一支仪容严明的军队自前方官道上行来,在离辕门数尺处停下,而北大营的辕门也轰然洞开,数名将领齐齐迎出,屈膝拜倒:“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身着金色甲胄的东方锻翻身跳下马背,目光从一众将领身上扫过,“军中不必拘礼,诸位将军请起。”
将领们这才纷纷直起身来,退到两旁,等东方锻进了辕门,方才随后跟进。
“没有想到啊。”卫子越不由得撇了撇嘴,“锻师兄竟然还有如此豪情天纵的一面。”
“走吧。”苏雪澜却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此前冥皇卫传出的消息说,锻师兄会在东面的一座茅庐之中与我们相会。”
卫子越和萧楚也跟了上去,三人穿过一片野草地,往东边又行了数里地,果然看见一片茂密的竹林。
等行至竹林前,苏雪澜再次停了下来,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果然是锻师兄的手笔。”
闻得此言,萧楚一脸的莫明其妙,而苏雪澜则已经迈开步伐,朝竹林中走去,她每往走出数步,便停下脚步,仔细辨别一番,方才继续前行,在竹林中穿行近千步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竹屋出现在三人面前。
苏雪澜三人信步走进屋内,却见那屋中的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凳一床,桌上摆着一套陶泥烧制的茶具并一张棋盘,此外再无他物。
三人在桌边相对而坐,默默听着外面风抚动竹叶的沙沙声,一时不禁有些出神。
“斯情斯景,让人浑然忘却浮尘,真想在此静居一生。”萧楚忍不住赞道,“可惜无酒,否则微醉之时细听清风,欢快之际放声长吟,岂不快哉?”
他话刚说完,一阵笑声忽然从屋外传来:“谁说此间无酒啊?”
三人一齐转头,却见一人已推门而入,不是东方锻,却又是谁?
“锻师兄!”苏雪澜当即站起,“你,你没事,真好。”
“我当然好。”东方锻走到桌边坐下,“圣龙石虽已出世,但天下却干戈将起,我又岂能置身于事外?”
“干戈将起?”萧楚和卫子越脸上都流露出一丝惑色,不由得互相对望了一眼,“锻师兄,你此言何意?”
东方锻并没有回答,而是先引燃了火,手法娴熟地烹好一壶茶,方才徐徐地道:“以三位的聪慧,难道还没有看出来?诸国大变将起,而我们这些人,不是将军,便是皇子,能置身于世外么?”
“不错。”苏雪澜叹息,“我们四人,可以说代表了中原四国,尤其是萧楚,还代表了两国,自然是难以袖手旁观的。”
“正是此言。”东方锻点头,“眼下南平国表面上看起来虽还安宁,但实际上,据我所知,国内大部分商会,乃至一些朝廷命官,都与鬼门暗中有所往来,甚至有些人,已经被鬼门控制了,现在司徒雄唯一未能成功侵入的,只有南平皇宫了……当然,这其中多多少少,也与我相关,毕竟,我是太玄居士的徒弟,不能辱没了师傅的名头,如果司徒雄不亲自出马,凭他手下那些人,还不是我对手。”
东方锻言罢,站起身来,迈步走到窗前立定,抬眸朝窗外看去:“纵然如此,这一隅安宁,很快也要被打破了。”
“锻师兄。”苏雪澜也站起身来,“是不是觉得,司徒雄快要开始发难了?”
“有这种预感,只是不知道自何处起。”
“恐怕是……北安。”
东方锻霍地转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北安?为何你认为会是北安?”
苏雪澜唇边流露出一丝苦笑:“两年前,炎军突然进攻宣阳城,锻师兄莫非以为,只是萧赞想吞并北安的洛西十城?”
“难道——”东方锻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想,却没有道破。
“如果我所料不错,司徒雄是想利用炎国与北军之间的冲突,一举击溃苏家军,然后挥师元京,但是他没有想到,苏家军会拼死力战,直到最后一兵一卒,也没有后退,而炎国军队也因宣阳一战大伤了元气,无力再战,司徒雄覆灭北安的企图,就此破灭。”
时隔两年,再说起当初那场轰动天下的血战,苏雪澜已经无悲无喜,可是萧楚三人又如何感觉不到,她心中那股压抑的愤怒?
一阵沉默之后,东方锻方才徐徐地道:“司徒雄确实是居心叵测,但四国之间,确实有太多化解不开的矛盾,而他正是利用这些矛盾,利用诸国帝王欲称霸天下的野心,一步步地壮大自己!”
“是呵。”苏雪澜幽然一笑,“还是锻师兄你洞察幽微,好一个利用诸国帝王称霸天下的野心!”
“要说司徒雄此人,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萧楚在旁言道,“多少年来他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培植自己的实力,无论是北安的筹谋,还是炎国的策划,甚至是大邺的架空,他从来没有自己出过面,都是命令手下之人行事,一般人想要捕捉他办事的痕迹,都是千难万难。”
言至此处,四人忽然相视一笑——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因为同一个人而有了交集。
或者国仇家恨,或者乱世飘零,或者守家卫国,他们,都必须面对同一个敌人。
苏雪澜眯眯眼,忽然间就理解了东方锻的作为:“所以,你才提出了四国结盟的想法?”
“不错。”东方锻点头,“说到底,还是澜儿你最了解为兄,四国结盟,无论是否能够成功,都会震动司徒雄,至少会打乱他的计划,如此一来,他不得不出手,而只要他一出手,我们,就有了机会。”
“好,好好好。”卫子越忽然朗声大笑,再度回到桌边,拿起一颗棋子掷于棋枰之上,“这局棋,不可谓不动魄惊心,那咱们便四方联手,杀他个痛痛快快,来来来,大家先来斟酌斟酌,手上都有些什么牌。”
萧楚与卫子越一听,也不禁莞尔,随即亦走到桌边坐下,各自拿起一颗棋子。
“我有冥皇卫。”
“我有苏盟。”
“我,有整个南平国。”
萧楚看看三人,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如此看来,倒是我落了下风……只有一位佳人。”
“佳人?”东方锻笑笑,“萧公子不顾艰险,进圣龙山觅得圣龙石,也算得上是当世佳话,眼下虽廖落,将来却难有定论。”
“愿听东方太子高论。”
“我想,眼下南平皇宫,或许是四国中最安全的所在,况且我已经与父皇商定,在歧城的章华台行会盟大典,所以诸位可暂居金炽城,来日与我一起出席大典,自可一窥天下风云。”
“歧城?”卫子越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东方师兄,莫非你是故意?”
“不是不是。”东方锻赶紧摇头,“只因那歧城位于诸国交界之处,诸国遣使几乎可以在相同的时间内到达,所以才择定此处。”
“歧城,章华台。”苏雪澜双眸沉黑,“这却有些意思。”
“有意思?”萧楚面露苦笑,“四国重要人物会面,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风波来,你却说有意思?”
“确实很有意思啊,你想想看,诸国国君会盟,可以说是当今中原最大的一个热闹,怎能没有意思?”
东方锻目光一闪:“如此看来,你们都赞同我这个提议?”
“提议是不错,但你如何能保证,这四国国君都能到场?”
“很简单。”东方锻唇边浮起一丝诡谲的笑,朝萧楚呶呶嘴,“他,不是已经找到一个最大的噱头了吗?”
苏雪澜和卫子越浑身蓦地一震,随即脱口而出:“圣龙石!”
屋子里静寂良久,萧楚涩然的声音方才再次响起:“是啊,圣龙石出世,确实可引天下震荡,足可作抛砖引玉之用。”
东方锻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随即道:“萧兄若是不愿,可再行计议。”
“不必了!”萧楚霍地站起身来,双眸炯然,“圣龙山一行,三位陪我萧楚出生入死,区区一块圣龙石,有何不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