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微惊，正要说什么，卫子越一把将他扯住，然后冲他摇摇头，也站起身来，走到苏雪澜身后立定，低声道：“你不必如此忧虑，我们会尽力而为，阻止司徒雄。”

“我不是担心这个。”苏雪澜摇头，“我是在想，纵然能阻止这一场浩劫，天下间却不知要死多少英雄豪杰，多少人会因此妻离子散，多少人会痛苦一生……我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会因为自己的野心，去残害众生？”

卫子越浑身一震，他深感苏雪澜此言大有深意，一时却无从回答，半晌才道：“我们，也唯有尽己所能。”

……

满树槐花徐徐落下。

隔着数步远的地方，卫子越瞧着那个女子，她此刻的淡雅与从容不迫，在她的一生中实属少见。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已经隔绝了万丈红尘，无论身边是天堂或是地狱，她从来没有变过。

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函，卫子越到底还是转头离去，他实在不想打扰她此刻的清幽与宁静。

“卫公子。”承庆殿偏僻角落处，冥鸦站在卫子越身边，压低声音道，“司徒雄……突然消失了。”

“消失？”卫子越微微睁大眼，“他怎么会消失？怎么可能消失？”

“这点属下也很疑惑，但是属下调动了中原诸国所有的冥皇卫，就是没有查到有关司徒雄的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吗？”卫子越目光深凝，他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这世间有些事，终究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冥鸦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卫公子，冥鸦曾经经过极其严苛的训练，可以说很多事都能自己决断，但是这件事——”

“不着急。”卫子越摆手止住她，“司徒雄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他图谋天下的计划，所以，他终究有一日，会再次现身，暂且等等看——对了，各地的鬼门门徒，可有异动？”

“没有。”冥鸦再次摇头，“所有鬼门门徒就像是突然失踪了，四国之中平静异常，正因为平静，反而让属下觉得不对劲。”

卫子越仔细思忖片刻才道：“那冥皇卫可有不为外界所知的密地？”

“密地？”冥鸦仔细地想了想，“如果说密地，确实有，但大部分都在冥海之中，而且最多只能容纳十万人。”

“司徒雄再怎么厉害，毕竟只是一个人，力量终究有限，也会有衰落之日，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卫子越略略沉吟，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他毕竟不是蠢人，相反异常地聪慧，“眼下形势虽然严峻，却可将其视作一场磨练——只有当真正面临死亡时，一个人才能真正变得强大，对冥皇卫而言，也是如此。”

“公子话虽不错，但是若只依靠冥皇卫，毕竟势单力薄，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司徒雄。”

“这个我知道。”卫子越点头，“除了我们，其他人也会参与的，你不必太过忧虑。”

他虽尽力安慰，冥鸦眼中的忧色却一分未减：“公子，属下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属下担心——冥皇会下令召回所有的冥皇卫。”

“……”

冥鸦看了卫子越一眼，又道：“毕竟，冥皇卫始终都是属于冥皇的，只是暂时听命于公子，如果冥皇收回冥皇令，那——”

卫子越的心沉了下去。

自从得到冥皇令之后，冥皇卫为他做了太多的事，以至于让他都觉得，这冥皇卫是他手中的一股势力，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冥皇卫终究都是别人的，是别人的，就要还给别人。

如果冥皇真地收回冥皇令，那他卫子越再无力量可以依峙，在这一刻卫子越忽然生出深深的懊恼之意——当初自己太过狂纵，对于这些世俗之事向来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空有丞相府公子之名，却并无多少跟随者。

毕竟要培养一股势力，不仅需要大量的金钱，而且要消耗许多时间，还要设法招揽人才，为自己所用。

“我知道了。”卫子越摆摆手，“你且先回去，注意收集情报，有任何异常及时禀报我。”

“是。”冥鸦领命而去，卫子越这才一面思索着，一面慢慢地朝自己与苏雪澜暂住的敏思殿走去。

及至到得敏思殿外，却见殿内空无一人，卫子越迈入殿中，慢慢地朝里走，刚踏出两步，浑身忽然一震，随即僵立在地，继而抬头看了看四周，苦笑道：“澜儿，还请手下留情。”

半晌，殿中传出一声轻笑：“不过是个简单的阵法，你难道还破不了？”

“不是破不了，而不是不敢破。”卫子越一面说着，目光却飞快地环视四周，其实他已经发现这阵法的破绽，但是不愿出手将其破去。

“你只管放手一试。”苏雪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出现在卫子越的身后，“这阵法我用了十日时间方才布置完成，刚刚才启动，且拿你试上一试。”

“拿我试？”卫子越转头看她，“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是。”苏雪澜倒也坦白，“我确实是为难你，想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长进。”

卫子越只感觉后背一阵寒风瑟瑟，情知苏雪澜之言不可违背，只得再次转头看向身边的阵法，继而“嗖”地拔出剑来，向其中三处破绽斩去。

只听得“砰砰砰”三声响，阵法瞬间破碎，卫子越心中刚生出一丝得意，脸色忽变，只见一点寒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要再往前一点，便能刺穿他的喉咙。

“澜，澜儿……”卫子越心中一片寒意凛冽，忍不住低呼一声。

“破了它！”苏雪澜在后面提醒道。

卫子越先是一怔，脑海里忽然想起师傅教给自己的破阵之法，随即合上双眼，往左踏出一步，随即加快步伐，连续绕了数圈之后，他终于走出了阵法。

“澜儿……”他转身看向立于殿门处的女子，原本以为可以得到她一丝赞赏，孰料苏雪澜手腕一翻，犀利剑锋指向卫子越的胸口。

“澜儿？”卫子越大惊失色，“就算我表现不如你意，你也不必如此吧？”

“不必如此？”苏雪澜微眯双眸，“倘若刚才与你对战的不是我，而是你的敌人，只怕你早已身首异处。”

“可是他们，也未必有你这样的身手啊。”卫子越想为自己辩解。

“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苏雪澜面色沉凝，“子越，如果你一直这样想，只怕不等司徒雄发起攻击，我们已经自取灭亡了。”

“有这么严重？”卫子越有些不以为意。

“我认为雪澜是正确的。”萧楚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卫子越浑身一震，转头看去，却见萧楚和薛舞天正相偕而入。

卫子越先是愣了愣，然后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昭云殿陪着薛贵君吗？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因为璨哥哥回来了啊。”薛舞天一脸笑意，“父皇下令，今夜在昭云殿大摆御宴，为璨哥哥接风洗尘。”

闻听此言，苏雪澜和卫子越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卫子越继而看向萧楚：“这件事，你怎么看？”

“薛君璨既已归来，想必大邺的局势很快就会稳定，我就可以带着天儿返回孟津了，你们两位呢？”

“我已经有了打算。”苏雪澜淡淡地道。

萧楚闻言，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坦然道：“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准备出度今夜的晚宴。”

“是啊。”薛舞天看上去格外开心，“璨哥哥还给我带了好多礼物，我已经命人送去了翊嘉殿。”

“天儿。”萧楚握住薛舞天的手，轻声哄道，“既如此，要不你先回翊嘉殿，我过一会儿便去寻你？”

薛舞天看看他，再看看苏雪澜和卫子越，轻轻点点头，朝着萧楚嫣然一笑：“那，你要早点回来。”

她说完带着一众宫人转身离去，而萧楚三人依然留在敏思殿中。

“萧楚，你觉得薛君璨真地能够控制住整个大邺的局势？”

萧楚眉头微皱：“这个，确实不好说，毕竟当日，我们只是在江陵城与他见过数面，至于他的为人，他的能力，他的个性，可以说是所知甚少，不过今夜倒是个好机会。”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八壹中文網

“之前鬼门门徒发动宫变，虽然被雪澜你成功化解，但我却发现，除了宫中之人外，朝中也有部分官员与司徒雄暗中勾连，如今司徒雄所谋之事失败，依雪澜你看，那些怀有二心者会怎么做呢？还有那些曾经明里暗里反对过薛君璨的人，他们会这样眼睁睁任由事态发展？”

“你的意思是，”卫子越略略沉吟，“他们会在今夜的晚宴上制造事端？”

“我只是揣测而已。”萧楚耸耸眉头，“如果他们认得清眼前的形势，不去做什么蠢事，我们自然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们真想跳出来，只怕我们也要帮薛君璨一把了。”

听得此言，苏雪澜双眉微皱，却并没有说话。

“雪澜，你在想什么？”萧楚有些奇怪地看了苏雪澜一眼。

“我在想——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薛君璨自己，如果他对皇位有意，肯定会做准备，如果他对皇位无意，纵使我们竭尽全力去帮他，也不会成事的。”

“那你的意思是——”

“先静观其变吧，如果薛君璨向我们请求援助，我们可以视情况出手，如果薛君璨自己可以应对一切，那我们何必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