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越眉头紧拧:“倘若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操纵,那么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正是如此。”苏雪澜站起身来,慢慢地踱着步,“明处的敌人再可怕,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潜藏在暗处的,我们还未发现的敌人,若他们趁我们全力对敌时再发起致命一击,纵使我们最后能取胜,只怕也会遭受相当惨重的损失,甚至是一撅不振——就当前所获得的信息来看,阿罕达帝国明显十分强盛,倘若他们击溃了四国联军,之后再派遣军队入侵,我们该当如何?”
“你想得倒是深远。”卫子越轻轻点头,“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得这般深远——这世上大多数人,所在乎的都只是眼前的利益。”
“这正是我所忧虑的——中原四国看似人才济济,但尸位素餐者众,真正高瞻远瞩者少之又少,纵然有人觉察到了将来的危机,却被当前的利益一叶障目,或者因个人恩怨而斤斤计较,除非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否则他们绝不会想到要动弹一二。”
“你思虑虽周全,却似乎有些急躁。”卫子越轻声道,“若你肯向他们晓以大义,他们或许会明白的。”
“我试试。”苏雪澜嫣然一笑,“不说到底,实力为尊,若不赢上几场,他们或许还认为我苏雪澜是软柿子呢。”
“看样子,你已经有计划了?”
“有一个大概的想法。”
“要我做什么?”
“不必。”苏雪澜摇头,“你就安心在剑州城,其他的事情我会逐一安排。”
等卫子越离去,苏雪澜立即召来李火:“记得从前我跟你说过,想重新组建苏家军,现在是时候了。”
李火先是神色一凛,接着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将军的意思是——”
“四年了。”苏雪澜目光深邃,“自从宣阳兵败,已经整整四年了,苏家军,也是时候再度恢复昔时的雄风,你且传我将令,号召天下热血男儿,前来剑州城。”
“是!”
李火转身离去,而苏雪澜则换了身衣服,走出城守府,往城中而去。
尽管不时有敌军袭城的消息传来,但剑州城仍然比较平静,老百姓们过着自己柴米油盐的日子,只有当一队队士兵拿着武器从街头走过的时候,才会低声议论一两句,接着仍然忙碌自己的营生。
在城中一家铁匠铺外,苏雪澜停了下来,然后迈步走进铺子里。
“客官。”一名黑脸壮汉从石台后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向苏雪澜,“想买点什么?”
“精铁箭一千支。”
壮汉立即挺直后背,朝她拱拱手:“楼上请。”
苏雪澜点点头,和壮汉一起上了二楼,壮汉亲自奉上茶,这才言道:“贵客若有所命,莫敢不从。”
苏雪澜并没有急着说出自己要办的事,而是慢慢地啜着茶,片刻方道:“暗鹰的眼线,布置得如何了?”
壮汉眼中闪过一丝傲色:“暗鹰密布整个北安,随时可为将军效劳。”
“不仅是北安,还要向其他三国,甚至是西疆、南域渗透,最好,能一直延伸到阿罕达帝国。”
壮汉微惊,直到此时,他才方知苏雪澜的野心,深深吸了口气,他才道:“将军所言,不是不可行,但需要的财力与物力太大,恐怕——”
“财物不是问题,重点在人,一个有用的暗人,胜过千军万马。”
“是。”壮汉颔首,“属下明白,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本将军才得到消息,南平河工闹事,你们可曾查出什么来?”
“渠首领已经赶去南平,想来不久便有消息传回。”
“如此甚好,另外,你再传讯给渠九卿——若是遇见南平太子东方锻,务必全力襄助。”
“是。”
“还有,除了南平之外,在其他三国也要布下大网,一旦发现任何危险之事,危险之人,立即剪除。”
“是。”
见诸事安排妥当,苏雪澜方才站起身来:“此外,你们还要负责赶制一批精良的武器,交给剑州守将陆元豹。”
交代完最后一件事,苏雪澜方才离去。
离开铁匠铺后,苏雪澜沿着街道返回城守府,行至一家酒铺外,却听到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这壶酒明明标价二两,你为何只给我一两?”
“你这酒能值二两?”
“你,明明没钱,却还在这里混吃混喝,滚滚滚,哪里凉快滚哪里去。”
“你不要门缝里看人,稍等片刻,自会有人来给我付酒钱。”
“就你?我看还是算了吧。”
说话间,酒铺掌柜推推搡搡,将一名酒客赶了出来,那酒客站在酒铺外,丝毫不以为然,反而仰天大笑:“世人不识金镶玉,只道珍珠为鱼眼。”
那人说完挥洒着衣袍扬长而去,苏雪澜目送其离去,并不追赶,反而迈步进了酒铺,却见那老板双手撑腰,正大摇其头:“晦气,真是晦气。”
“掌柜。”
听得唤声,掌柜转头一看,却见苏雪澜一身华贵之气,当下打迭起满脸笑意:“客官,想要什么?”
“刚刚那位客人的酒钱,我付了。”
“什么?”掌柜吃了一惊,不由睁大双眼,活像见了鬼似地,朝着苏雪澜上看下看,一脸的难以置信,“您,您说真的?”
“当然是。”苏雪澜言罢,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那位客人时常来你这喝酒?”
“嗯啊。”掌柜看了一眼银子,仍然没能回过神来。
“那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现下住在哪里?”
“不,不知道。”掌柜摇头。
苏雪澜眼里浮起丝失落,转身便走,掌柜追出来,撑着门框道:“刚刚那位客人,好像是,姓詹。”
苏雪澜顿了顿,转头又看了掌柜一眼,这才加快步伐去了。
待回到城卫府,还没进门,陆元豹便匆匆走了出来,迎面撞见苏雪澜,立即道:“王爷,您可回来了。”
“有事?”苏雪澜停下脚步,眉梢一挑。
“刚刚收到英将军的密信,信中提及一事,最近朝中陆续有多名文官辞官离朝,英将军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来信告知。”
“哦?”苏雪澜并不觉得意外,同着陆元豹一起进了大堂,陆元豹立即奉上信函。
苏雪澜打开细看,见英北川细述京中诸事,同时也呈明了自己的顾虑。
“果然如此。”苏雪澜并不觉得意外,将信柬重新放回信封之中,“看来大邺和炎国只怕也已出现了麻烦。”
一丝冷笑缓缓自唇际浮出——她原本预备在明月山庄动手,对付萧云,不料对方却在暗地里向四国出手,试图在四国制造麻烦,进而牵制她,让她难以抽身,看来这个人,确实本事不小,但对方同样想不到,她已经布下了其他的后招。
“此事你无须担忧,只要守好剑州城就好。”
“是。”陆元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苏雪澜走到桌案后坐定,拿过一张宣纸,凝眉沉思良久,提笔开始书写。
傍晚时分,数乘飞骑奔出了剑州城,朝不同的方向急驰而去。
剑州城郊,茂密的小树林中,一支冷箭骤然射出,正中骑马之人的胸口,骑马之人随即倒下。
一名银甲军从树后闪出,行至骑马之人面前,俯身从他怀中摸出一支漆筒,然后没入林间。
“将军,刚刚截获一名剑州信使,这是从信使身上搜出的密信。”
“我看看。”一只手伸来,接过漆筒,五指一捏,漆筒应声而裂,一张雪白的纸笺随即落入掌中。
“苏雪澜这女人,还真有点本事,居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将军?”
“将这信送去檀老处,檀老自会处置。”
银甲军应了声是,捧着漆筒离去,银甲将军仍然定定地站立着,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苏雪澜挥剑杀敌的情形,手起剑落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干脆凌厉,狠辣果决。
银甲将军不由得深深地吐了口气——从内心深处而言,他丝毫不愿与苏雪澜为敌,更不愿领兵出征,袭扰中原诸国,但是君命在身,却不得不为。
抬起头来,银甲将军望了一眼空中的明月,不知道为何,却觉得那明月似乎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离剑州两千里外,一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城堡。
此刻在城中一座大殿内,一场盛大的欢宴正在举行,贵宾席上,司徒雄赫然在座。
前方镶满宝石的金椅上,一名年轻男子眉宇间浮着几丝狞意,身旁环绕着六名丰姿撩人的美人。
年轻男子一手高举金樽,一只手放在旁边美女的腿上轻轻摩娑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司徒雄:“司徒门主,这中国四国眼看着就将不复存在,门主大业转眼将成,在此先敬司徒门主一杯。”
司徒越脸上却殊无笑意,只淡淡地道:“只要中国各方势力一日未臣服,便不能说大业已成。”
闻得此言,年轻公子不由嗤地笑了一声:“司徒门主这也太过小心了,莫非司徒门主觉得,如今的四国还能翻得起什么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