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虽然与逃兵之事没有直接关系,却也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但是很快,陆元豹便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毕竟是陆家军的统帅,也曾是剑州城的守将,自然比其他人更识大体,当下便道:“郑彪,从荣,你们俩先回军营,把已经抓到的逃兵都放了,至于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郑彪原本还想再劝,从荣却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闭嘴,两人这才躬身作辞,然后退了出去。
及至到了门外,郑彪才一把扯住从荣,瞪起双眼瞅着他:“你刚刚为何不许我说实话?你平时心里,不也对苏家军不满吗?”
“我不想陆将军为难,毕竟现在,剑州城由苏盟主统领,而苏盟主,你知道的,她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好说话。”
提起苏雪澜,郑彪蓦地噤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剑州城中数以万计的热血男儿,却无一人敢对那个女人不敬。
只因她是整个北安的摄政王,更是天下盟主。
她未来剑州之前,剑州城的将士们还心有疑惑,但是如今,无一人再敢迟疑,她的杀伐决断刚毅果绝,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都已经成了神话。
因此,剑州城中军队虽多,并且由不同的将领统率,却能统一服从苏雪澜的安排与调度,丝毫不乱。
“难道就这样算了?”郑彪还是有些不服气。
“难不成,你还想去找盟主讨说法?”从荣扫了他一眼,“那你自己去,我不去。”
“没胆子的怂货。”郑彪骂了一句转身走开,直奔城守府而去,但到了城守府外,盯着府门瞅了半晌,到底还是调头走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后,郑彪越想越气,随意换了身衣服,再次走出营帐,往场中而去,原本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喝一盅酒,哪知道刚行至十字路口处,却见两帮人各自手拿武器,剑拔弩张。
郑彪恰好认得其中一人,当即扬声道:“祝峰,你不在营中呆着,跑到这里来闹什么?”
那人转头看见他,立即兴奋起来:“郑将军,是他们先欺负人!”
郑彪皱着眉头走过去,有些不耐烦地道:“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营中有位兄弟相中一只玉壶,想买了家去,谁知道却被他们那边的人硬抢了去。”
“不就是只玉壶吗?再买便是,在大街上争执,成何体统?”
“店主说了,玉壶,只有一只。”
“一只?”郑彪愣了愣,仍然觉得有些不值,正欲劝止,对面却有人喝道:“也不瞅瞅自己长啥样,竟然敢跟老子抢东西,惹毛了老子,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让你明白该如何做人!”
郑彪眉头顿时一场,转身看时,却见对面站着着一名青年男子,二十七八的模样,长相倒还算清俊,只是身材略雍肿了些。
“你想让谁死?”当下郑彪冷然道,“此处是剑州城,是谁给你的胆子,来挑衅剑州军的?”
“剑州军?”对方不屑地撇了撇嘴唇,“不过一群酒囊饭袋而已,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那青年话音刚落,他身边之人立即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郑彪还没发话,身旁一人忽然张弓搭箭,一箭射出,直取青年面门,青年侧身闪过,却惊出一身冷汗,当下一脸冷怒:“尔等竟敢动手?”
他的同伴们当下“哗”地拔出腰间刀剑,不分清红皂白冲向对面,两方顿时打作一团。
郑彪原想劝阻,后来一思索,干脆站到一边。
一片混乱之中,有人高声叫道:“杀人了!”
郑彪一愣,定睛看时,却见鲜血淌了一地,一名壮年男子躺在地上,胸口处插了把尖刀,眼见是不能活了。
之前剑州军闹事,无非是因为心中不服,哪曾想竟然弄出了人命,当下发一声喊,所有人顿时跑了个精光。八壹中文網
苏家军们个个义愤填膺,其中四人抬起伤者直奔医馆而去,另一帮人则浩浩荡荡地冲向了剑州军的营地。
剑州中营地内,许多军士早已被惊动,都汇聚到了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郑将军。”祝峰凑到郑彪身旁,一脸惊惶地道,“苏家军把咱们的营地包围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郑彪横了他一眼:“这会儿知道害怕了?那你早干嘛去了?”
“我,”祝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啊,原本只是想争一口气来着。”
郑彪正在仔细思忖着,一个高亢的声音忽然响起:“兄弟们,这些日子咱们没少受苏家军的欺负,苏家军欺负咱们,不过是因为咱们人心不齐,装备太差,才被他们骑在脖子上。可咱们这些人,和他们一样地守城,一样地卖命,为什么他们吃肉我们只能喝汤?”
“对对对!”士兵们顿时纷纷附和,“说得对极了!”
“今天,咱们就要让他们好好瞧瞧,咱们剑州军也不是好惹的!”
众人七嘴八舌,群情汹涌,继而操起家伙朝营门的方向冲去。
“郑将军。”祝峰愈发着急,“现在可怎么是好?”
郑彪瞅了他一眼:“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不。不是。”祝峰赶紧摇头,“小的,小的根本没有想到……”
郑彪根本不理会他,而是盯住其中一个人,疑惑地道:“那个人,好像不是咱们营里的啊。”
“哪个人?”祝峰也伸长了脖子去瞧,却只看见一片挤挤挨挨的人头,而此时,营门处已经传来金戈交鸣之声。
不多一会儿,陆家军也闻声赶了过来,加入队伍之中,帮助剑州军一起对付苏家军,苏家军虽然战力强悍,但人数上落了下风,不一会儿便死伤惨重。
就在陆家军与剑州军准备杀掉最后几名苏家军时,陆元豹终于赶了过来,一见眼下的情形,当下命人将其中闹得最凶的几人给绑了,尔后厉声喝道:“住手!”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士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敌军还没有打来,便先乱了阵脚,一个个斗得像乌眼鸡似的,有本事出去杀敌去。”
“将军。”其中一名士兵有些委屈,“都是苏家军欺人太甚!”
“对对对。”另一名士兵也附和道,“他们仗着是苏盟主的嫡系,处处压我们一头,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陆元豹冷寒目光从每一名士兵身上扫过,“被逼无奈所以拿刀造反?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陆将军。”其中一名士兵忍不住道,“人家都欺负到门上了,难道还要让我们直着脖子任人宰割不成?”
“任人宰割?”陆元豹眸色冷厉,“是你们觉得苏家军得到的太多,心存不满吧?”
“大家一样当兵,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他们的饷银是我们的三倍?”
“是啊,凭什么有了好东西都先给他们?”
“你们不服?”
“不服!”
“那好,谁不服谁就站出来,跟本将军一同去找苏盟主理论,辨个是非曲直。”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都不吱声了。
陆元豹见状一声冷笑:“怎么,真到了关键时刻就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我去!”
当下几名将领站了出来。
陆元豹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几名将领紧随其后,成百上千的士兵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直奔城守府的方向而去。
城中如此大的动静,苏雪澜当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却端坐堂上巍然不动。
徐坤站在一旁,却有些沉不住气,当下踏出一步,朝苏雪澜拱手道:“将军,这些剑州兵也太跋扈了,让属下前去弹压一二。”
“跋扈?”苏雪澜瞅瞅他,“是他们跋扈,还是你跋扈?”
徐坤一怔。
苏雪澜又看了他一眼:“不要以为我这些日子从不过问军务,便不知道军中发生的事——发放三倍饷银,是你的主意吧?私自截取军备,也是你的主意吧?”
徐坤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嗫嚅道:“末将只是想着,苏家军新创,只有发放丰厚饷银,才能激励将士们,所以……”
“那,如此多的饷银,是从哪里来的?”
“是,是前几次击退阿罕达大军所得。”
“击溃阿罕达大军,可只是苏家军之功?”
“不,不是。”
“既然不是,为何剑州军与陆家军均未获益?”
徐坤语塞。
“徐坤啊徐坤。”苏雪澜忍不住感叹,“只因你一时贪念,方有今日之祸!”
扑通一声,徐坤曲膝跪地:“盟主,末将,末将也只是急着振兴苏家军,所以才,才——”
苏雪澜轻叹一声,上前将他扶起:“正是因为你时时刻刻,事无俱细,都全心全意为了苏家军,所以本盟主才没有苛责你,是因为希望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改正,不曾想你却变本加厉,也罢,等此事结束之后,你暂且交还印信,重新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做起吧。”
“属下遵命。”徐坤不敢争辩,重重地叩了一个头,方才站起,“盟主,只是眼下,该如何是好?”
苏雪澜正在沉吟,卫子越忽然走了进来:“当下剑州军和陆家军群情激奋,不宜触其锋芒,依我看来,倒不如来一场真真正正的较量,获胜一方可获丰厚奖励,澜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