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山抱着怀里的鸡，张安生推着车，一起往自家院子里走去。

顾氏站在院子，狠狠得啐了一口痰，“呸！一家子的强盗！”

孙氏忐忑不安道，“张远这个媳妇是个会来事儿的，我们是惹不起，今日我们拿了她的鸡，日后怕她会报复。”

鱼儿安慰道，“娘，你可别怕了她！论讲理我们可比她有理，论打架她一家子都不是安生的对手。”

鱼儿也是纳闷了，这一大家子，怎么就任人欺负呢？这样事儿估摸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的。刚才那女人半路抢粮食，若依旧顺了她的意，何时会是个头呢？

张安生抬头看了看鱼儿，眼里净是欢喜，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温和可爱的小娘子，遇到这等事了，也是个剽悍的小妇人。

家里的阿娘，是个怕事的，小娟虽然是个嘴硬的，可毕竟是个弱丫头。平日里，家里的男性也羞与张远家的吵。

如今娶了这么个小娘子，四两拨千斤的玲珑心思，是最好不过了的。

刚进了院子，小娟就从厨房迎了出来，鱼儿便招呼小娟一起扶着孙氏下车，“嫂子，今日买了一只鸡？”

“不是买的，是隔壁张远媳妇送咱们的。”鱼儿道。

小娟这下怔住了，张远那疯媳妇可是个一毛不拔的主儿，平日，都是明里暗里赚别人家的便宜。怎生送如此重的厚礼？

“直山，你先去把鸡宰了，今晚我们炖鸡吃。”鱼儿招呼着。

直山听了这话，很是兴奋，拉着呆呆的小娟往厨房走去。

鱼儿扶着孙氏朝里屋走去，张安生则把车里买的口粮推去了厨房。

张安生把屋里里外寻了一遍，便去了厨房，“小娟，爹呢？”

小娟这会儿正听着直山讲着鱼儿如何智取得了张远家的鸡，听得拍手叫好，哪里还知道安生的声音。

“小娟，爹呢？”张安生拍了拍小娟的肩。

“爹早上就出门了，说是去山里打柴。”小娟也没有回头，眼睛死死盯着直山手里的鸡。

张安生听小娟这么一说，就知道，张大海不到晚上，怕是回不来了。转身去了里屋。

“鱼儿，我爹估计又去了集市。”张安生满脸的愧疚。

孙氏突然神色激动起来了，“这个老不死的，这会子还在惦记那伤天的事啊！鱼儿才进的家门，怎生又动了这邪念呀！”

孙氏浑浊的眼睛，不免又流出了眼泪。

“阿娘，我留给你的200文钱，可是还在？”张安生又问。

孙氏这才停了哭，伸手在腚下的破毯子下摸索，半响，才摇了摇头。

张安生叹了口气，拉着鱼儿出了屋子。

今日早上临走时，嘱咐小娟好生看着爹，不让他进阿娘的房间，不让他去集市，小娟一个没注意，就被爹给骗了。

“鱼儿，不瞒你说。我爹是个好赌的。这会子定偷了阿娘床下的钱去赌了。”张安生低着头，仿佛是自己做了天大的坏事。

那是自己的亲爹，总不能将他赶出家门，或是打断他的腿吧？也只能防着他不要拿了家里的钱财。可这老头偏偏又是个会嗅钱味的主儿，家里的一针一线，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翻个底朝天。

“这还不简单，去赌一次，就打一顿就是了。”鱼儿认真说道。

张安生听鱼儿这么一说，愣了半响，“鱼儿，莫说笑。”

“怎是说笑呢！我是认真的。”鱼儿没好气的说。

张安生这会儿才认真思考起来。爹爹这大半生都毁在了赌场上，自家日子这般潦倒了，使了多少法子了，依旧不知悔改。张安生这回倒是想听媳妇的法子。

“那我去寻了爹，回来就打一顿吧。”张安生又是询问的语气。

“带上我，推上车，一起去。”

集市离赵家村不过三里路，每逢数五的日子，附近的村民都来此赶集，买卖粮食，做些简单的生意。可是意外的是，这个小集市，却有着好几处赌场，赌注大，花样多，据说连锦绣城的公子爷们有时也会来凑热闹。

一路上小鱼听着张安生讲着爹爹是如何因赌走上了不归路的。不仅好好的家庭，拖成了如此境地，连自己和妻儿的生活都没有了保障，极度差点饿死。

直到后来，张安生稍稍长大，进了军营，时常寄些钱粮，估计早就饿死了。

“你进了军营？”鱼儿打岔问道。

张安生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不愿多说。鱼儿见状，也不曾再问，应是在军队过得苦吧！血腥和死伤，谁愿意去回忆呢？

又想着张安生那么小，就要担负起全家活着的重担，不免心里难受。这个男人着实不易。

“张安生，以后的日子，我陪你一起担着，一定会越来越好。”鱼儿扬起小脸。

只见张安生用力推了一把车子，“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到达集市，张安生熟门熟路领着鱼儿进了一家赌场。里面人头窜动，说话声、骂娘声、充斥着耳朵。几个光着膀子的后生，赌红了眼，竟都站在了赌台上撒起尿来。

张安生护着鱼儿，不停地往里头挤，在拐角处的一个桌子旁看到了张大海。

此时的张大海完全沉浸在赌局里，那件破旧的上衣也被他脱了，仍在了一边。

张安生挤到他身边，拍了拍张大海的肩膀，“爹，别赌了，回去吃饭了。”

张大海回头看到是大儿子来了，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马上又嬉皮笑脸道，“安生啊！再等会儿！我一会儿就把本钱赢回来。”

“算了，回去了。”张安生提高了声量。

张大海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又转头盯着赌桌。

鱼儿上前了一步，拾起一旁被张大海脱掉的衣服，“爹，把衣服穿上吧。”

说着将衣服的衣袖往张大海的手上去套，定碍着了视线，张大海失了心智般，猛得推开了鱼儿，吼道，“妇道人家，回家去。”

鱼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张安生及时抱住了。

此时，见着张大海又推了鱼儿，张安生气极了，红着眼睛，手臂的青筋都暴了起来，飞起一脚，将赌桌踹的粉碎。

张大海起身就想朝张安生甩巴掌，可不曾想到，儿子的拳头已经捶在了脸上。

张大海哪里经得起儿子这一拳，生生倒在了破碎的赌桌上，张安生一发狠，又冲上去，朝着张大海的双腿和背，狠踹了几脚。

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张大海已经在地上疼得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