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林家傲对毛小军的请客之举,大加赞赏,但同时表示,他和梅循证不宜出面,那样会显得过于自轻了,让毛小军和梅兖二人单独宴请即可。梅循证表示,两个小孩子独立主持高规格宴请,更能提高自己的威信,只要利于把张巩昌和王明杰搞清楚即可。 随后,四人商议宴请时的具体方式,以及席间谈话要点,梅兖和毛小军随后一一落实。 第二天,上午十点刚过,高畏民联系毛小军,表示他们已经进了内城,正在往酒店去。 毛小军和梅兖略作商议,立即派四辆豪车去接,就是去县城的那种车。 梅兖则开着另外一辆同款车,和毛小军径直来到饭店。 进到名为“卅甲”的三十人包间,梅兖叫来服务员,逐个核对昨日拟订的菜单,并再次确认席间安排。 看毛小军似乎不解,梅循微微一笑,认真向他解释为什么点这个菜,为什么点那个菜。 听梅兖如数家珍,服务员暗自吃惊,慢慢紧张了起来,她怕这种专业度很高的顾客突然找麻烦,显然,梅兖惊到了她。 同时,梅兖也惊到了毛小军:“姐!你厉害啊!这都知道啊!”
梅兖不以为然:“这算什么!要想少挨刀,就得多动脑!好好学,下次你负责安排,要是弄不好……” 毛小军忙道:“放心!这点事做不好,就不是你弟了!”
梅兖笑道:“嗯,不错,心态好,一切都好!”
正说话间,司机来电,说已经看到中心医院的大巴进了酒店停车场,问梅兖是否直接去接。 梅兖看看时间,对司机说:“二十分钟后,直接到大厅找高畏民院长。”
说完,对毛小军说:“他们到了,你跟高畏民联系下。”
接到毛小军的电话,高畏民略显惊讶:“嗯,到了,刚到,正在停车!好,二十分钟后我到大厅。”
说完,高畏民便招呼中心医院众人,快点收拾行李,等下有人来接。 二十分钟后,四位司机将车开到酒店正门台阶下,随即下车,标准的职业装束,西装墨镜白手套。 四人相互点头间,步入酒店大厅,略一扫视,便向高畏民阔步走去。 为首司机向高畏民微点头:“请问,是高畏民院长吗?”
高畏民早已看到四位司机,但不敢确认,只是不动声色打量着。 此时见司机相询,他点头微笑:“是我。”
司机礼貌说道:“您这边如果准备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梅小姐和毛先生已经在等候诸位!”
高畏民略略转身,招呼众人跟随司机来到大厅外。 四位司机分别上前拉开车门,请众人上车。 见是如此豪车,众人均是一震,眼神交汇刹那后,转向高畏民。 高畏民轻咳一声,朗声道:“这是四人座,三人一辆,张巩昌、王师傅和我一辆。”
说完便径直上了前车,张巩昌和大巴司机王师傅跟上,前车司机关门,上车。 其余众人见状,也按捺下好奇心,分别上车。 首车司机向梅兖通报一声,便往饭店驶去。 路上,沉默了一会,高畏民说:“等下到了地方,注意点礼貌!”
张巩昌说:“听您安排就是!”
大巴司机王师傅说:“你们安排就好,不用管我。”
首车司机缓缓开口:“高院长,我去过你们县城,挺好的地方!”
高畏民略思忖,便明白了:“嗯,我想起来了,那次到骨越门!”
首车司机点点头:“毛先生说,让我跟您讲,让大家等下不要拘束!”
听到“骨越门”、“毛先生”,前后一联系,张巩昌当下便明白,这请客的人,是毛小军无疑了!他心中感慨,这有家世背景,就是好啊!自己张家这一支,六代以前,便已经没有了起色,不知从自己这一代开始,还是否有机会? 他暗自下决心,在有生之年,让自己张家这一支走上辉煌的征程。 张巩昌貌似不经意扫视高畏民,打定主意,先与高畏民搞好工作之外的关系。 而大巴司机王师傅对张巩昌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却是佯做不知。 很快,到了饭店。 仍然是司机先下车,依次打开车门,请众人下车。 此时,毛小军和梅兖已经等在饭店门口。 见众人下车,毛小军满面笑容,高声唤道:“高院长!一路辛苦了!”
他嘴里说着,脚下却是不动。毛小军这是依梅兖所说,不可自降身份,客气归客气,但不能变成自轻自贱。 高畏民闻言,立即带众人迎向前去,与毛小军握手:“小军,麻烦你了!”
毛小军哈哈一笑:“看您说的,我怎么说,也是医院一份子!虽然是名义上的,但名义也是名啊!”
来参加表彰会的这些人,正如高畏民所言,都是中心医院的骨干,能成为骨干,也是有点东西的,专业水平和人际关系都过得去。 众人都认得毛小军,在县城时却很少接触,方才一见毛小军,都觉得这是和骨越门拉上关系的机会,很想上前招呼,但见毛小军与高畏民相谈甚欢,恐抢了高畏民风头,一时只是在一边陪着笑。 梅兖静观其变,轻咳一声:“小军,别老在门口!进房间叙旧吧!”
高畏民心头一震,暗呼一声:“坏了!忘了跟这女子打招呼了!”
于是,他立即向毛小军询问:“小军,这位老总怎么称呼?”
梅兖噗呲笑了:“高院长,我是梅兖!别说‘老总’,听着很别扭,有点回到旧社会的感觉!”
毛小军心中暗笑,这“老总”一词用的好啊!老江湖果然反应快,没有叫女士,也没有叫姑娘,更没有叫……嗯,学到了! 高畏民略带歉意:“抱歉!刚才没敢问!”
梅兖笑笑,请众人来到包间。 进包间的时候,张巩昌凝视“卅甲”一瞬,心中惊叹,这燕京的饭店都这么会取名!可是,啥意思呢?待进到包间内,微一观察,便立即懂了“卅甲”的含义,这是说,来此处客人是三十位一等人! 想通了这点,张巩昌若有所思,他觉得这个思路,可以用在拉关系上,也就是从此刻起——“牵强附会”就成了他的锦囊之计,或者说处事标准。 毛小军请高畏民坐主宾位,其他人请高畏民安排,高畏民谦让一番,将众人分别安置。 十几位服务员鱼贯而入,向众人微致礼,接着摆放各式餐具。 待她们退去后,又是几位服务员端着多盘依次防制琳琅满目的餐前小点,微一致礼后离去。 稍后,一队抱着琵琶、二胡、竹笛、古琴、缸鼓、箫、笙、中阮的女子缓缓走进包间,向众人微致礼,开始合奏琵琶曲《阳春白雪》。 一曲演奏完毕,接着就是竹笛与箫合奏《沧海一声笑》。 众人没太听懂《阳春白雪》,只觉得好听,还有就是觉着好有档次,大家视线交汇间,不约而同想起一个词“高端大气上档次”。 当竹笛与箫合奏的第一声穿刺而出时,众人瞬间听出这曲子! 初入江湖,豪气万丈中杀气滚滚,利剑出鞘纵横千万里的气势扑面而来! 众人不由轻声哼唱起来! 高畏民却是心中一凛,余光扫视毛小军,慨叹不已,这…… 几分钟之后,曲子结束,众人纷纷鼓掌。 乐队致谢出门,紧接着,上菜了。 一队服务员交错而入,人影交错间,几十道菜在三十人大桌上相互交错,形成了一个九耳团锦结的形状。 接下来,又是十几位服务员分别为众人斟酒。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看的众人眼花缭乱,目光闪烁间,纷纷向毛小军和梅兖投以敬畏的眼神。 待斟酒完毕,梅兖示意服务员退去,服务员微致礼,顺序离去,轻手关门。 副主陪梅兖微微一笑,率先站起身来,嫣然一笑:“感谢县城的诸位友好赏脸!”
主人位毛小军随之站起来:“欢迎来到燕京!如果我们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请多担待!”
高畏民缓缓起身:“感谢盛情招待!感谢能有机会在这里相聚!”
毛小军举杯,朗声道:“诸位都是来自家乡的亲人,我和我姐在这里,敬大家一杯!”
高畏民举杯回道:“太客气!”
县中心医院众人随之举杯,纷纷说:“您太客气了!”
梅兖举杯笑道:“让我们共饮此杯!”
毛小军接口道:“此杯之后,大家随意,不必太客气!”
众人举杯向中心靠拢,随后一饮而尽。 梅兖招呼大家:“诸位请坐!随意!”
众人客套一番,随之落座。 毛小军率先夹菜放碟里,随后示意高畏民用餐,梅兖则招呼众人用餐。 众人不语,只目视高畏民,待高畏民夹菜后,众人这才开始动筷子。 环顾全场,高畏民心中暗自赞叹:毛小军这作风,已然锋芒初现,从迎接到现场演奏,再到现在这排场和讲究,无一不说明毛小军正在走向纵横之势。 几分钟后,毛小军轻轻放下筷子,说声抱歉,起身去了洗手间,略微清理牙齿,便返回座位。 他望着高畏民,轻声说:“高院长,这次来燕京的都是您的骨干吧?”
高畏民会意,遂从张巩昌开始,逐个为毛小军介绍。 扫视众人,毛小军朗声道:“抱歉啊,诸位!我看着都眼熟,却都认不出来。”
张巩昌微笑道:“不认识很正常,我们认识你就行了!骨越门传人,高考状元!能见到你,我们可算是沾了光了!”
话音刚落,众人连声附和。 此时,梅兖给毛小军递个眼神,毛小军会意:“张医生,您的面我是第一次见,名字却是很熟悉的!”
张巩昌闻言微愣:“嗯?你认识我?”
毛小军眼含笑意:“我不认识你,认识王明杰!那家伙,讲过你好多坏话!但是,我觉得那都是他想多了!”
闻听此言,高畏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毛小军不会是要张巩昌当众出丑吧?随即,望向张巩昌。 中心医院来的人,在医院里工作的时间,虽然没有张巩昌、王素莹那么久,但也超过十年,所以对张巩昌和王素莹,以及王素莹外甥王明杰之间的那些事,都有耳闻。此时,听毛小军提起王素莹的外甥,众人纷纷看向张巩昌,均是眼中有笑,看他如何作答。 听到王明杰的名字,张巩昌心中早已惊乱不已,略显尴尬。他明白,既然毛小军当众提起,自己就必须正面解答,如果回避,不仅会被毛小军鄙视,更会成为在座各位同事之后的笑料。他也是豁的出去的人,略作思忖,便决定坦然面对。 张巩昌轻叹一声,随后扫视全场,缓缓说道:“我和王明杰的矛盾,要从王素莹说起。”
无人应声,都静静看着张巩昌,等他继续讲。 张巩昌表示,他和王素莹是同村人,都来自竹门楼村,也算得上竹梅青马。 两人自幼关系很好,从小学到高中毕业,总是同时从家里出发,也同时从学校返回家里。他说,县城流向山里的嘉陵江,见证了他们年轻时的真心。 到后来,两人先后考上了医学院,却在不同的省里。为了节约,两人都不舍得回家,虽然学生票打折,仍不舍得买张回家的车票。于是,两人大学四年,两人都没有回过家。从那时起,两人就极少见面,再往后就逐渐断了联系。 直到毕业后,两人先后分到县城中心医院工作,因为有之前的感情基础,两人慢慢的旧情复燃,很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双方家长也进入了说亲的程序。 不料,正在两人已经定下婚期之时,王素莹的大姐两口子突然溺亡,留下一个小孩,就是王明杰。王素莹伤心过后,发誓要抚养王明杰长大,与张巩昌商议时,却遭到张巩昌的强烈反对。张巩昌当时认为,如果抚养王明杰,两人根本没有能力再养育自己的孩子了。 王素莹立时怒了,与张巩昌大闹一场,坚决要求分手。张巩昌正当年轻,一气之下,公开悔婚,被王素莹大哥一顿暴揍! 张巩昌说,要不是当时的院长从中调和,王素莹的大哥能把自己捆起来扔江里。 也就是从那时起,王素莹和张巩昌成了仇人。 因为刚参加工作,生活条件比较简陋,时间上也不能周全,办好王明杰的抚养权之后,王素莹把王明杰放在大哥家中,常回去探望。 几年后,王明杰到了读中学的年纪,也就是生活可以自理的时期,王素莹也分到了自己的一个小院子。 随后,王素莹就把王明杰接到了县城,共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