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为国报仇的胡二,说的大言不惭。
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要你的脸皮足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李湘莲就是如此。
她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只是隐约觉得不太舒服。
胡二继续说:“我从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些,你要是敢对其他人乱说的话,小心我跟你没完。”
她连忙保证,一定会管好自己那张嘴。
两人似乎只是短暂的交流过,然后桥归桥路归路,双方彻底成为路人。
胡二心中依旧存疑,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做到其他人,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可惜,没有人会特地解答他的疑惑。
李湘莲转身投入到工作当中,忙得不可开交。
手头上的工作要做,身边的事情也要处理。
比如,天知道禹嘉玉怎么还会主动加班啊?
只有他一个人加班不算,李湘莲这个卑微社畜还要被逼着加班。
紧赶慢赶,忙了半个月,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罢工。
话也不是那么说,一个普通的员工也是有休沐的。
她只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休假。
禹嘉玉紧抿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来,他现在的感官也是十分复杂,他以为又有一个与他一样,做事不为私利的人呢。
没想到她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庸俗的人啊。
还不知道自己被庸俗的李湘莲,正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事。
一天的时间呢,她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比如,带着全家人一起出去玩。
不过最近刚刚进入春天,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或者,去寺庙拜一下。
可是,经过上次之后,这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去那种地方。
思来想去,她无奈的决定,还是去看看她的地吧。
来到那里,他们显然提前得到的消息,夹队欢迎。
为首的老汉,赫然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苦着脸说只要三成地租的人。
“姑娘,多亏了您,我们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这日子也算好吗?
她不得而知,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下来,无论他怎么夸奖,李湘莲都觉得有些尴尬。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似乎是愧疚,或许是不忍。
但不管是哪种情绪,她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硬下来。
“你们春耕怎么样?”
老汉佝偻着身躯,似乎受到惊吓,整个人都站不稳。
“我,我们耕了二百多亩地,还有好多没耕完。”
耕种,耕种。
没耕怎么能下种。
而春耕的机会又是如此的短暂和珍贵。
一旦出什么差错,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
她当然希望自己能有个好收成。
可是这些人眼巴巴的看着你,她能说什么呢?
这是个小村子,聚族而居。
家家户户沾亲带故,因此说他们人多,可真的能干活的寥寥无几。
她看着那二十几个壮劳力,静默不语。
孩童们缩在自己父兄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瓜,好奇的看她。
她一招手,他们如同受惊般跑开。
“贵人,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能看出来。
他们的身上,手上,都是连日忙活的痕迹。
那手都是黑色的,洗都洗不出来。
“我知道,可是离春耕结束没有几天了。”
“是啊。”
众人叹气。
这是摆在她面前的问题,也是她必须解决的。
人不够,就加人。
没有人,就加牲口。
总是有法子的。
这个法子,只要她不傻,总是会想到的。
众人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越发的不敢说话。
“你们努力就好。剩下的事,大有我来帮你。”
两个孩子似乎知道她有重要的事要忙,于是乖巧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李三全也沉默不语。
没错,他们这次是全家都过来。
李三全看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不出声。
等她们投入轰轰烈烈的工作中,李三全悄悄来到身旁,轻声说道:“闺女,我想来这里。”
她不明白,做生意来钱快,受的罪还少。
而且这些日子,看他做得也很开心啊。
李湘莲不明白,也就这样问出来了。
他目光悠远。
“我这一辈子,养你们靠的是种地,也只会种地了。若不是后来身子废了,这一辈子都会种地。现在,不过是回到老本行。”
难得他有需求,李湘莲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
于是,他们在这个小地方赁了件屋子。
把他一个人留了下来,这是后话。
现在的问题是,就这么一点劳动力,她要在哪种情况下,才能迅速地把这些土地耕种完?
村长抬起头来,恐惧的看着她。
“我们会努力的,一定赶在时间前,把这些全部种下去。”
可算了吧。
老人家年纪大了,也该享享福。
她叫李直传出一个消息。
“我们需要大量的农村妇女,给她们的价钱只需要男人的一半。把这消息传下去,看看外面有什么反应?”
之后的事情,都在她预料之中。
首先,大家都需要钱,钱多钱少无所谓。
重要的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能有一个来钱的途径也是很好的。
四里八乡的村子,听见这个消息,都过来了。
李直有条不紊的忙着。
那些人一见他这个男人,当即就打了退堂鼓。
“我们只是来干活的,可不能做别的事情。”
她们要跑,村长连忙跳出来,“姑娘们,都别走。我们这里都有安排,你们只管跟在后面种苗就行了。都是大家在家里常做的活,很容易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叫人跟着一起做活。
人呢,是一个比一个的能干。
看过一眼,也就明白的七七八八。
选在这个时候出来工作的人,都是家里缺钱的。
她们的诉求很简单,离家近,有钱拿也就够了。
有这些人的加入,这些工作逐渐走上了正途。
田地的事可以告一段落,最后还是留下了一百亩。
为了叫他们不是那么担忧,李湘莲把这一部分的地剩下来。
村长犹豫着,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女人非常有能耐。
要是他能沾到人家一点光,以后也可以吃喝不愁了。
她最后拒绝了他的提议。
天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事。
万一这个最后亏了,这个损失是她负责,还是这些人负责?
李湘莲保持着十分强大的冷静,分析着。
这件事,不方便交给他们。
老人家还在纠缠,“我们这些人就指着您手里的地,要是少了恐怕我们会饿死的。”
饿死吗?
这四百亩,五成的地租,会叫他们的生活过的艰难,却不会叫他们饿死。
无非是他人老成精,看着这些,起了些心思。
李直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处理明白。
讲明事情原委,老人家再也不说话了。
他们承受不起。
现在的土地,已经叫他们耗费了很大的精力。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收益,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实在是超乎他们的承受范围。
一切正如她所料,这些人再也没说过这样的话。
人虽好用,却不该有不得了的心思。
她把丑话说到前面,也是为了给双方省事。
手头上的事告一段落,休沐日也就这样过去了。
小胖子来到大宝面前,快乐的想要继续来。
“昨天实在太开心了,我们今天还要不要再过去?”
大宝疑惑的看着他,“姐姐早就说了,我们只是过去休闲一下,并不是要一直在那里。游乐是为了放松身心,而不是叫我们耽于玩乐。”
道理他懂,却不能完全放下。
“你家那个农庄好好玩啊。读书这么枯燥无聊,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次?”
戒尺直接打到他的手上,叫他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夫子,您说过体罚伤心又伤脑,以后再也不要这样的。”
“我现在后悔了!”
他捋着自己的胡须,严肃的看着他。
“你可知道哪里错了?”
“徒弟知道。我一直耽于玩乐,荒废了学业,这是大错。”
“不止。”他沉稳的说着:“你自己耽于玩乐就算了,还要扯着大宝下水,你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他苦着脸,越发不敢说什么了。
“既然你知道错了,我就罚你抄写《礼经》一百遍,你可有异议?”
他苦着脸,应下来。
一百遍,他这个手怕是不能要了。
大宝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是拍着他的肩膀。
“你放心,我会给你加油鼓励的。”
“就这样吗?”
“当然,我只能在这个地方帮你。老师是知道我的字迹,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你不就白抄了?”
他哭唧唧的应下来。
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做?
李湘莲忙得黑天昏地,甚至腾不出手来做其他的。
禹嘉玉越发不做人了。
今天一来到地方,她就忙的不行。
她忙的要命,麻木的抬起脸来,越发没精神。
“我说,我们还要这么忙下去吗?”
禹嘉玉冷漠的看着她看着“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每天都要忙,并且忙的不行。如果你以为这个工作清闲,那你就错了。这个工作的性质如此,想清闲,你可以去礼部。”
李湘莲能怎么做?
她在这里是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不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与她的做事能力也无关。
说到底,李湘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无权无势,个人能力如何并不在他们的在意之下。
也是因为这样,李湘莲才必须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因为贫穷,也因为无权无势。
贫穷或许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克服,可是权势呢?
她闭着眼睛,努力的叫自己不要与他计较。
这个人就是个憨批,难怪会有那么多同事不喜欢他。
时刻面临被怼的风险,换个人怎么受的了。
理所当然的,李湘莲也受不了。
于是,她看着面前的文件,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
我废了,算了吧,累了。
人生只要一瘫,一废,也就提不起精神。
她把文件往一旁一推,整个人瘫软下去。
“我太累了,再这么拼下去,人都要废了。你能不能先歇一下,不要搞这么多的事。”
回给她的,是他不屑的眼神。
接着,人又埋头工作。
许是因为大家受了共同的苦,在她身边的人居然多了起来。
“你这么怕他做什么?受不了他就怼回去,还怕人出事吗?”
他悄悄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对她说:“别叫他唬住了,他在家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他这么神气,回头不还是要在咱们手下讨生活?”
“那怎么可能?万一他将来会升职呢?”
“这你可不要想太多。上头有话传出来,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升职。”
他指了指头顶。
李湘莲看着他,陷入沉思。
所以这个人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最后居然会落到这个下场?
终身无法晋升,那几乎是断绝他的前途。
这样的做法过于狠历,又是谁对他动的手呢?
他们的窃窃私语,似乎没能传到他耳朵里。
回到工位上,她依旧需要工作。
禹嘉玉也对她不假辞色,不停地指挥她接下来该做什么样的事。
遇到问题他会帮,并且不会找事。
这个人除了工作狂属性,是没有其他的问题的。
至少,李湘莲就说不出他的错处来。
见他们二人没吵起来,其他人看着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这次能来个硬茬,好给他难堪呢。原来不过如此,终究只是一个软骨头。”
被称作软骨头的李湘莲,默默的闭上嘴,越发的投入工作当中。
上天从不吝啬回报努力工作的人。
在她忙的黑天昏地,终于能抬起头时,这位皇上终于想起她了。
试问,还有其他人会改良工具吗?
曲辕耕取得了很大的成效。
边关大胜,加上李湘莲又有法子,实乃兴盛之兆。
于是,皇帝决定举办一个庆典。
在菜市口,杀死胡人,用他们的鲜血来告慰亡去的英灵。
李湘莲听见这个消息,脸色当即变得苍白。
“李直呢?”她对袁牧说:“你快去安抚他,一定不要叫他回来。”
要是回来,事就大了。
袁牧着急忙慌的赶,还没等他走几步,就脸色苍白的站在那。
“你怎么回来了?”
李直惊讶的反问:“我凭什么不能回来?村子里的事都弄得差不多,我看着手上没事就回来了。姑娘呢?我有事要见她。”
有事?
看着他面无异色,袁牧才松了口气,把人带进去。
“姑娘。”
接下来的时间,他细致的把村子里发生的事全都告诉她。
她神思不定,不知该怎么说?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他。
不管结果怎么样,该说的总归是要告诉他的。
否则,以后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
不执着于救人,也不愿意招惹麻烦,只一心过现在的安稳日子。
“姑娘,您不必如此忧心。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你的族人以那样羞辱的姿态死去,你真的没有任何反应吗?”
李直坚定的告诉她,“没有。”
“我从未得到任何来自族人的照拂,与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准确的说,他是没有耕的人。
终生飘零,四处漂泊,如果不是遇见李湘莲的话,是死是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很荣幸。”
她伸出一只手。
很荣幸遇见你,并且得到你的信任。
李直迟疑着,最后把手握上去。
她约束家里人,不许他们去看砍头,也不许他们在家中谈论此事。
“李直是我们的家人。虽然他心里不在乎,我们却不能一味地践踏他的好意。你们谁都不许看,谁也不许说,只管管好自己那张嘴。”
大宝应下来,并且决定打死也不会提这样的事。
可事有不巧,他不想去,小胖子想着去看看。
“哎呀,去嘛!杀人你看没看过?一刀下去身首分离,刀快的,那尸首的眼珠子还转呢!”
他被吓得越发不敢去。
“听起来就很瘆人,要去你自己去吧。姐姐嘱咐我了,叫我千万不能去。”
大宝最后还是没能拦住小胖子,最后还被他拉了过去。
官府放假,要他们一同过去观赏。
李湘莲混在人群当中,最后不得不跟过去。
果然,这世上的事哪里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
她想的明白,架不住有人不明白啊!
人群中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
顺着声音看去,小胖子早就拽着大宝占据非常靠前的位置。
大宝拼命的把人往后拉。
“你别拉我,离得近才能看得清楚,离那么远能看见什么啊?”
真是,拉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