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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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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一家的事情,景滕还是知道了,他终究是一家之主,即便现在身体出了问题,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办法瞒着。杨氏和一双儿女的死,景滕强撑着身子去了一趟官府报备。县令派了仵作过来验尸,确定了一双儿女是猝死,杨氏则是自杀,于是并没有为难景滕,反倒安慰了几句。

景滕回来的时候面色非常的不好,对杨氏的事情,他只字未提,好像完全抛诸脑后。陈氏想让他好好休息,他转而去了书房,准备看看万福楼最近的生意。

万福楼这些日子虽然还在营业,但是少了杨家兄弟的多方打点和招揽客人的手段,多多少少不如从前,再加上万食节忽然就取消了,如果万福楼在接下来的三年无法积蓄起力量,只怕三年之后,也会沉寂下去。

韩峻得知景滕的烦心事,主动献计:“现在这个情况,应当立即招一些新人才对。”

新人?景滕固然也想过重新招揽人才:“可是残留的人多半都是杨氏兄弟的人,未来的三年时间,不知道会有多少新秀撅起,万食节的取消,相当于让景家之前三年的努力都白费,如果招揽的新人无法服众,只怕会让整个万福楼人心涣散,整体崩盘。”

韩峻:“那就比试,选贤举能,技高者得!”

景滕心念一动,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意见。可是看着眼前的韩峻,景滕显然有了新的想法——这段时间韩峻一直留在阳城,原本只是过来探亲,但是无论怎么说,这个探亲的时间也足够的长了。这段时间他对景家的尽心,景滕也都看在眼里。

韩峻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女婿人选,若是他真的有这个意愿……

……

少了杨氏的叫嚣和那些纷乱的事情,整个景府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竹均坐在走廊边的石台上,手里是景芸给他的工钱,用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布袋子装着,而另一只,则是当初景姣丢给他的钱袋子。

他一直知道,即便是景姣答应了让他跟在身边,她也给了他十足的机会离开,好几次,只要他拿着。

足够的钱,还有不再被束缚的前路。

“坐在这里干什么?”景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一同在石台上坐了下来。竹均握住两只袋子,低声道:“哦,府里发了月钱。”

景姣轻笑:“发钱了还不开心?我看你的样子,倒像是丢了钱似的。”

竹均忽然站起来,转身离开。

“喂,去哪儿啊。”景姣在身后遥遥喊道。

竹均:“做功课。”

景姣慢慢靠向身后的红木柱子,看着竹均离开的背影。从被绑架之后到现在,这个小子几乎都不和她说话了,景姣自问对竹均这样身世的孩子并非一点手段都没有,但是现在,情况很显然……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搞。

记忆分很多种,而味觉记忆作为其中一种,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竹均起先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训练,从前对这些也不曾接触过,所以一开始学的很吃力,但是到了后面,他好像融会贯通了,更甚者,他竟然了解了她教他将味道分层次的真正用意,不再强行以她教授的程度来学习,而是靠着自己的味觉感知来划分味觉层次。

当年沈筠教授她这些的时候只是告诉她,每一道菜都是为别人的味觉所创,众口难调,其实也只是在说明一个问题——每一个人都有不同层次的味觉。一旦做菜的能掌握每一种味觉的层次,归属到自己的分层当中,就会变得十分的简单。现在的竹均学会了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容纳那些东西,就已经是一个不一样的开始。

不仅仅是这样。

别人未必知道,但是景姣很清楚。从前他做她吩咐的一切,都是顺从,都是心甘情愿的追随。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思有了变化。大概……不再是为任何人,而是为了他自己。

景姣懒懒的靠着柱子望向天空,宛若一只猫儿盘踞在此偷得浮生半日闲。

为自己就为自己吧,人活着,总要有一个好好活下去的奔头。

……

万福楼招人的事情,景滕决定先放一放,转而将招婿这件事情放在了首位——这样想也有他的道理,与其找一个心怀鬼胎的外人,让杨氏兄弟的事情再次重演,不如找一个靠得住的女婿,让他来帮忙打理家业。

韩峻对景滕的提议感到十分的意外。

景滕苦笑一下,道:“原本我不该与你这么说,只是这段日子你呆在景家,是好是坏你都看在眼里,我也就没有必要诸多隐瞒。你是个不错的孩子,而今我也需要一个能帮忙打理家业的孩子。阿芸的两位兄长走仕途,家中再无人能够帮忙。这些年来你多番游历,也比其他人见多识广。啊,你倒是不必因为我这番话有什么负担。若是你有心,我想招你为婿,但若你已经有了婚约,我绝不勉强。”

韩峻的眼神垂了下去,眼中滑过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半晌,他淡淡一笑,轻轻摇摇头。

……

在外面晒太阳晒得差不多了,景姣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叹了一声。然而动作做到一半忽然僵住,她转过头,就看到身边站了一个男人。深蓝色的云纹靴仿佛染不上尘埃,锦袍垂坠,腰间的腰带束出劲瘦的腰身,修长好看的手里握着一把玉骨扇,淡淡一笑时,仿佛冬雪都能被融化。

景姣重新窝回去坐下,一条腿屈起踩在石台上,单手托腮仰头望向逆光的韩峻:“有事?”

韩峻不言,撩起衣摆轻松跃下石台,挨着景姣坐了下来,他向来是颇为讲究的贵公子,这样不顾形象的坐在这里,还是第一次。

“自从上次讲表妹……啊,我听阿芸说,你可能不太喜欢人家表姐长表妹短的,我喊你的名字,可好?”

景姣眯起眼睛仰头继续晒太阳:“随便。”

“阿姣,自从上次在匪窝将你救回来……”

“我纠正一下啊,就算没有你,我一样回得来,你不是救我回来,只是顺道跟我一起回来。”景姣伸出一根手指做出强调。

韩峻看着她眯眼晒太阳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更是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太像了。你和她……太像了。”顿了顿,忽然问道:“阿姣,你应该也知道孟澜的故事吧。”

景姣的眼睛忽然睁开,慵懒与惬意瞬间消失,神色一点一点的沉冷下来:“你……好像经常提起这个人。”

韩峻没有看她,而是望向前方的一颗古松:“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其实我要为先前对你的冒犯而道歉。我……一直把你当作另一个人……一个……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他第一次在景姣面前露出了这样的神色,没有大户少爷的精明干练,也没有行商之人的城府和算计,相反的,在这样的午后,他的神情沐浴在阳光之中,更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单纯而美好。

“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孟澜的秘密。其实……孟澜并不是一个邪性少年,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景姣目光一动,忽的闭上眼,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靠着红木柱:“这算什么秘密。”

韩峻笑着,好像完全不在意景姣的反应:“因为……我也有一个秘密。”

韩家从前并没有在樊城排上什么名号,如今能有现在的地位,都是靠着后辈一点一滴的打拼出来的,笼络人才,拉拢关系,财权交易,每一样都是年少时候的韩峻所厌恶的,可是每一样,都是随着年岁增长必须去学着做的。

韩峻是三房的长子,也是韩家的三公子。随着韩家一点点的崛起,韩家之中各房的纷争也在明里暗里进行着。韩峻是最小的孙子,不知为何,也是最得祖父喜欢的一个小孙子,所以韩峻是唯一一个跟着祖父时日最多的孙子。

小时候的韩峻显然没有现在的精明干练风度翩翩,换句话来说,就是个小捣蛋,对父母的希冀十分厌恶,心中常常感到难过,也许是父母加注在他身上的期望太大,年仅八岁的他生了一场很重很重的病,久治未愈。最后,是祖父出面,带着他去了天宝寺中寻求一位得道高僧的医治。

高僧医术高明,很快诊断出韩峻的病状,但是韩峻依旧没有好起来,由此,高僧只是笑而不语。

祖父终于知道,并非韩峻得了什么重病,只不过是他偷偷的倒掉药,拼命的糟蹋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好起来罢了。知道真相的祖父并未苛责,反倒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呆在天宝寺,给韩峻讲很多很多的故事,韩峻喜欢听故事,更喜欢听祖父的故事。

那并不是天马行空哄骗孩子编纂出来的虚幻,而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一步步亲身经历的故事,有祖父的,有曾祖父的,还有……一个叫做孟澜的人的故事。

祖父说,七十年前,楚国大灾,民不聊生。曾祖父原本是书香世家,也因为战乱家道中落,生活的巨大落差让他无法接受,他没办法像那些流民一样抢着地上肮脏的食物,更没有办法想象落在敌军手中成为俘虏的日子。那时候的曾祖父,一心求死。

可也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孟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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