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暗了。竹均送饭去景姣的房间,刚一推开门,整个人都愣住了。
景姣的房间里面,桌上,地上,甚至是床上都是纷飞的纸张,有的被撕破了,有的好像写了些什么。竹均沉下心来,把食物放到桌上,“阿澜……”
景姣大概是想什么事情想的累了,闭着眼睛的时候都还皱着眉头,竹均轻叹一声,走过去轻轻碰她:“阿澜,吃点东西吧……”
景姣猛地惊醒,扭过头望向竹均。竹均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阿澜,你怎么了?”
景姣忽然推开他,直冲冲的往外走。
竹均三步并作两步拦住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让开!”景姣呵斥。
“我不会让的!”竹均第一次这样强硬的回应了景姣,“我不管你现在想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甚至是怀疑什么,我只想告诉你,阿澜,你现在的心绪已经完全乱了!如果背后真的是有人操控着这一切,那你就是按照人家的圈套!”
“我不管他是什么圈套,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你给我让开!”
竹均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直接将景姣扛到肩膀上,不由分说的丢在了床榻上。景姣整个人都蒙了,爬起来看着竹均:“你干什么?”
竹均站在她面前,容颜难得的冰冷:“我也说了,现在的你根本就是失常的,阿澜,从开始到现在,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他蹲下来跪在她的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可以信任我的。”
竹均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这个力道仿佛是要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掐醒过来:“你是可以信我的!你信我!”
景姣的眼眶渐渐地红了……她的唇瓣动了动,竟是无从开口。
“竹均……这件事情,必须让我自己去求证,你说得对,刚才我的状况是不太好,有些冲动,所以……你和我一起……”
这算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竹均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上了马车,景姣要去找的人,竟然是虎臣。
竹均:“你猜测,虎臣是言姝的人?”
景姣无声的摇摇头:“与这无关……”
除此之外,她就不肯再多说任何事情。马车很快到了虎臣的府上,可是下人出来告知,虎臣竟然一早就不在府上了——下午他接到了一个请帖,似乎是出去见朋友了。
出去了?
景姣:“见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情!?大人出去多久了?!”
下人一脸的茫然:“也……也没有多久……就是半天时间。”
“去了哪里!”
“我……我们也不知道啊!”
景姣的神情一乱,一番话说得下人们一个个慌了神:“赶紧派人出去找!如果找不到大人,就报官!若是晚了……怕是你们的大人性命不保!”
话毕,景姣飞快的冲了出去,竹均看着一脸呆滞的下人,根本来不及多说什么,追着景姣而去。
虎臣在这个地方的时间不知道是多长,之前他只是一个低调的肉贩子,自从做了官之后,人也搬到了食膳局,景姣第一个去的,是之前和言姝会面的那个湖边。
画舫看来是一直藏在湖上,关键的时候才会慢慢地出现,两人到了湖边,夜色已经很深了,竹均眼尖的看到了停在岸边的竹筏:“阿澜!有竹筏!”
两人二话不说,上了竹筏去了湖中寻找那艘画舫。
可是奇怪了,之前明明三两刻就找到的画舫,这一次竟然怎么都找不到。
竹均:“阿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虎大人会死!?”
景姣来不及解释:“先找到人再说!”
结果可想而知,这个时候根本无法在这里找到那艘画舫。景姣有些焦躁,竹均冰凉的手再次握住了她的手:“阿澜,别着急,我们先上岸。”
这一次,景姣也知道着急是最没有用的,她仔细的想了想,忽然道:“还有一个地方……”
……
竹均本以为这个地方会有多神秘,可是等到两人重新回到景府的时候,他才愣住。
怎么……来到这里了?
府里有人出来,正是乔琦灵,她很是吃惊:“景姣!?大晚上的你站到这里做什么?”
景姣:“今天府里可有什么人来拜访?”
乔琦灵摇头,没有人啊。
竹均:“阿澜,会不会是你想错了?”
景姣忽然想到了什么,推开乔琦灵往府内冲,乔琦灵哎哟一声,拉住也要跑的竹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竹均:“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先进去再说!”
景姣的出现,惊动了景芸,她正端着汤药出来,“姐姐!?你怎么来了!?”
景姣撞到景芸,把她手里的汤药都撞翻了:“爹呢!”
“爹?”景芸云里雾里的:“在……在房间里面休息啊……”
景姣撒开手,直冲冲的往房间里面闯了进去。
然而,当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景姣呆愣在原地。
竹均追了过去,也愣住了,接下来是景芸的尖叫声:“怎么、怎么会这样……”
床榻上,空空如也。
景滕不见了!
景芸慌了:“明明……明明在这里的……”
景姣眼神一动,转身冲了出去。
景芸:“姐姐……你去哪里!?”
看来是出事了,乔琦灵和程青豫等四人很快赶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景芸快哭了:“我爹……我爹不见了!明明白天还在的!”
芸娘最先反应过来:“先别问那么多,景姑娘可能知道什么,她和竹均两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跟着出去!”
其他人正有此意,除了景芸留在这里,其他人都跟着过去了。
这一次,景姣回的是谢府。
竹均在进到谢府的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先过景姣去到阿瞳住着的房间,踹开房门,阿瞳果然也不见了!”桌上留下了一封书信,景姣走过来将书信展开。
竹均:“阿瞳是他们的人!?”
景姣将书信收起来,摇了摇头。
这一刻,她忽然不再那么着急,也不再那么疯狂。她甚至对着镜子看了看,勾唇一笑道:“来来回回的,我忽然觉得有些累。帮我烧些热水吧。”
竹均一脸狐疑。
景姣笑了:“要不要我陪着你去烧水,你才会相信我?”说着,她已经将外衫宽了下来,丢在一边,脚上的鞋子也踢了。
竹均将信将疑的叫来几个下人,吩咐他们去烧水,自己则是守在这里。
景姣慢条斯理的解了头发,竹均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阿澜……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景姣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说得对,之前我……太慌张了,现在有些事情已经想明白了,就不急于一时。”
竹均:“你知道了些什么?”
景姣:“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热水很快就准备来了,景姣洗了头发,穿着轻薄的纱衣,看了一眼站在屏风外面略显尴尬的竹均。忽然想起了刚开始和他见面的样子。
一只手搭上了竹均的肩膀,竹均一怔,心跳飞快的加速。
“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光景?”
竹均看着那半截光滑的手臂,仓促道:“我去外面等你……”
那只手臂直接将他勾了回来,竹均撞上那柔软的身体,整个人都慌了:“阿,阿澜!”
景姣被他慌乱的样子逗笑了,索性松开手,回到木桶边坐下,一只手搭在桶边上托着腮。竹均的脸烫的不得了,飞快的往外冲。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脏兮兮的跟个小乞丐似的。一晃,竟然也是个少年郎了。虽然这话我不该说,但是现在想来……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
竹均的步子僵在那里,他没有回头,却问道:“什么问题?”
景姣垂眸一笑:“如果有一日,我们不是主仆关系……那,还可以是什么关系?”
竹均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忽然停滞了一下。他的指尖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人也慢慢地回过神,认真的看着那个坐在浴桶边的女子。
热水很快就打满了,一干下人全都退了出去,景姣起身,拉过屏风挡住了那一头的竹均,宽衣入了浴桶中。
热水将她浸泡着,也让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直到刚才那一刻,我才忽然想到,若是这个景姣,从头到尾都是从前的那个景姣,不问过去,不畏将来,她会不会也只是和一些普通的女子一样,嫁人生子,富贵荣华的过完这一生。可是……现在才想到,怕是有些晚了。”
竹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木桶边,他拿过澡巾,轻轻地给她的手臂擦拭。
景姣一怔,并没有阻止他。
竹均干脆拖了一张凳子坐在边上,将她的手臂拿过,认真的擦洗。
“我只知道,只要我们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关系并不重要,只要在一起,可以是任何的关系……可是如果看不到你……我便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可是我对你的一切,却并不仅仅只是报偿一份恩情。”
竹均认真的凝视着她:“不过是因为,从未有哪一个姑娘,像你这般,叫我想忘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