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难受吗？”唐姝抬手摘掉落在少年肩头的一片落叶，黑白分明的瞳，静静盯着他的侧脸。

这是女尊世界，男子失去清白，等同于失去了最珍贵的筹码，他反应会是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唐姝也能理解为何他一直将此事隐瞒。

许是他也害怕，如果她知道了他被人玷污,也许会弃他厌他，所以，他不敢说。

君肆摇了摇头，他闷咳了几声，目光落在山间泥泞的道路上，放慢了脚步。

黑衣将他肤色衬得苍白如纸，孱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他不想说话,唐姝也便封了口,不再去问。

只有君肆知道衣冠冢设在哪儿,他们一行人便只能跟在少年身后。

只有将军走在他一侧，随时保护他的状态。

林间蝉鸣聒噪，夏季蚊虫也多。

这一番走下来，唐姝手臂上都被叮出了几个红包。

她忍住没有去挠。虽然很热，但还是把衣袖放下了，闷点总比被蚊子叮好。

裙摆都湿透了，鞋面上也溅上了泥点。

君家正君的衣冠冢所设位置十分刁钻，不走寻常路，山路走了一半，只能自行开路。

这种刁钻无比的位置，君肆竟能记得住。

山路难行，唐姝身后随行的府中下人都开始叫苦不迭。

朝鹿厉声呵斥：“将军和正君都是徒步行走，他们都未喊累，你们一个个的却叫苦连天，成何体统！”

被朝鹿这一喊，下人们只能闭口不言。

唐姝回头扫了眼，下人还搬着东西，自然更累,何况这山路本就不好走。

她便叫停，“不急，大家停下来休整片刻再出发，辛苦了。”

如蒙大赦，下人们发出一阵欢呼声，便四散坐下，找树荫乘凉。

朝鹿也找了一片阴凉地，铺了一层绢布，唤唐姝和君肆过来。

唐姝对她颔首，偏头看向少年，“我们也坐下休息片刻，好么？”

君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过来，朝鹿把水葫芦递给了唐姝，唐姝却把它给了君肆。

他想要推脱，唐姝又强硬地塞进了他怀里。

她摸了下君肆的发丝，“给你的就拿着，不许拒绝。”

她说完站起身,跟随朝鹿绕到了一棵树后。

刻意避开了君肆，朝鹿才对唐姝说：“将军,我们带的水不多，下人恐怕支撑不了不久。”

谁能想到杌山地形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很多，原以为不出半日就能返程，现下看来，天黑之前都未必能下山。

唐姝想了想，说道：“你留下来保护好他们，我去寻找水源。”

君肆本来就需要人照顾，府里的下人又没什么武力值，必须要留一个人下来。

也只能这样了，朝鹿点点头，“将军小心。”

唐姝腰间别了三只葫芦，脖子上也挂了一个，和7499一起进入了山林深处。

她伸手拨开横在路上的乱枝，这样盲目去找也不太可靠，她于是蹲下来，手指戳了下7499。

“我记得你不是升过级，能不能导个地图出来？”

唐姝虽然戳不到7499，但7499还是别过了脸，有些迟疑之后，开口说，“可以是可以，只是这样做就违背了部门规定。”

唐姝眨了下眼，“那你会受到惩罚吗？”

7499瞥了眼唐姝，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也有点于心不忍，“没事，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细查，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唐姝弯了弯眸，“那谢谢你了。”

7499没有吭声，给唐姝调出了杌山的地图。

唐姝很快找到了水源，地图很智能，自动生成了导航。

他们离最近的水源并不是很远，大概半小时后，唐姝就找到了一处山泉。

她蹲下，把身上的葫芦一个个卸了下来。

手臂被蚊虫叮咬过，粉粉白白的一片，有些地方还鼓起，看起来凹凸不平。

唐姝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下惨不忍睹的手臂，眉毛皱了皱，就行动起来，挨个把葫芦装满水。

*

朝鹿抱臂站着，环顾着四周，时刻保持警惕。

杌山也有猛兽出没，只是一般人很少遇见。所以，不能排除会被猛兽袭击的可能。

果然，不消片刻，下人中爆发出惊呼：“有蛇！”

“啊！蛇啊！”

朝鹿急忙拔出剑。

人群已经骚乱起来，惊慌失措。

场面一片混乱，只有坐在树下的黑衣少年波澜不惊，只是睫羽轻抬，素白手指静静握着葫芦。

朝鹿拎起一个下人，“蛇去哪儿了？”

那人哆哆嗦嗦，半天也指不出一个方向，“太，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朝鹿只能把人放下来，一剑劈开附近的灌木丛。

“啊！在那里！”

有一人跌坐下来，指着君肆的方向。

朝鹿立即看过去，她看过去的那一刻，少年就被咬伤，肇事蛇咬完人，如离箭之弦蹿进了后面的草丛，逃之夭夭。

朝鹿一惊，“君肆大人，你……”

少年木然地垂下头，恍若没有知觉。

他看到了那条蛇，但他并没有躲。

唐姝不在，朝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炷香后，唐姝带着盛满水的葫芦回来。

她把葫芦交给朝鹿，也发觉到气氛不对。

朝鹿忽然下跪：“将军，属下办事不利，没保护好君肆大人。”

唐姝一愣，下意识看向君肆。

少年面色苍白，靠着身后的树干，气若游丝。

“他怎么了？”唐姝立即走过去蹲下。

“被蛇咬伤。”

唐姝也看到了少年脚踝以上，小腿位置的两个小洞。

“什么蛇？有毒吗？”她撩开君肆的衣摆，半跪下来，手指握住了少年的脚踝。

君肆垂着睫，脚踝被唐姝这么握着，苍白的面庞上不禁蔓上一抹潮红。

朝鹿如实回答，“太快了，属下没有看清。”

唐姝目光沉下来。

“疼吗？”她皱眉抬起头，询问君肆，“有没有不适的感觉？”

君肆对上她的目光，摇了摇头。

唐姝沉默了一下，抿着唇，小骗子……

这次她没再征求君肆的意见，而是直接脱去了他的鞋袜，把裤腿往上卷了卷，露出伤口。

其他人不约而同避开了视线，不去看将军和正君。

唐姝看过去，伤口附近出现淤青，那片皮肤都有些发黑，显然是有毒的，毒液已经扩散了一点。

唐姝拧着眉，生气地瞪了少年一眼。

然后低下头，殷红漂亮的唇覆在少年小腿的伤口上，用力将毒血吸出，然后吐掉。

她的唇贴上来时，少年小腿一颤，继而僵直。

蒙着一层阴翳的黑瞳里露出了些茫然。

唐姝按着他，不让他乱动。

重复了几遍动作，才算将毒血清空，但已经有少许的毒素随着血液运送到了四肢百骸。

但量少，不会致命。

少女唇上染血，那双向来温柔的黑眸染着几分怒气，不算温柔地拿走了君肆手里的葫芦。

她漱了漱口，把口腔里的血腥气漱了个干净。

然后把少年拉过来，就着他的衣袖擦了擦唇上的血迹，明显还在生气。

明明有毒，他还摇头！

就不怕被毒死吗……

连这个都打算瞒着她，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少年张了张口，哑声：“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

唐姝瞪了他一眼，回什么回，都走到这里了，伤的伤累的累，不把事干完都对不起她的辛勤付出。

她蹲了下来，后背对着君肆。

“上来。”

口吻有些冷漠，更像是命令。

她第一次对他用这样的口吻，还在气头上。

少年顿了顿，低头默默把鞋袜穿上。

他不敢再拒绝，顺从又小心翼翼伏在了女孩背上。

唐姝没好气道，“你是没有手吗？不知道要抱紧？”

声音落下，君肆才抬起手，但也是小心翼翼的，只敢攥住将军肩膀上的一小片布料。

好像多碰一点，就会丢掉性命一样。

“带路。”唐姝闷声道，开始往前走。

朝鹿这时也带着下人一起跟上。

“往左。”少年声音低哑，也很小声。

他说往左，唐姝就往左走，腿被树枝剐蹭到，也无动于衷。

君肆看着她，手指缓缓攥紧，如果他躲开了……她会不会就不会受伤了？

他又做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