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倦的房间，墙面雪白，窗帘是灰色的，下摆微微曳地，双人床靠窗放，床单也是灰色的。

整个房间看起来很静默。

唐姝站在门口处打量，祁倦已经走到了衣柜跟前,拉开，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过了会儿，他直起腰身，手里拿着一件白衬衫，目光瞥向唐姝，用眼神将她丈量了番。

“过来。”

唐姝乖乖朝他走过去。

祁倦把衬衫展开,对着她的身段比对了下,语气有些不确定：“当睡裙穿？”

“啊？”

愣了下，唐姝垂下眸，从祁倦手里把衣服接了过来。

衬衫很长，下摆完全能把大腿遮住，差一点就能没过膝盖。

当睡裙穿、也不是不行……

最终就这么决定下来了，祁倦先去洗澡了，唐姝则去辅导小草做了会儿作业。

陪着他把作业做完，唐姝才回了房。

等祁家俩兄弟都洗漱完后，唐姝才慢悠悠进了浴室。

进去后，唐姝瞥了眼。

沐浴露是婴幼儿的，奶香味儿，看着是小草会用的牌子。

不得不说，恩人当哥哥的时候，也很负责，他就像小草的半个家长一样。

浴室的镜子还蒙着一层水汽，唐姝站在跟前看了眼，头发果然乱了，神情还染着一丝疲惫。

她眨了眨眸，没多想,很快洗了澡出来。

身上穿着祁倦那件白衬衫，又宽又长。

袖子也特长，她五指撑直，衣袖也能盖过去，唐姝就索性把袖子往上挽了几圈，直到露出一截腕骨。

回房的路上，唐姝下意识瞥了眼客厅。

祁倦不在那儿，可能还在小草房间里。

她缓缓收回目光，进了祁倦房间，依照他的话，把房间门反锁上了。

*

半夜，唐姝睡不着，口干舌燥，喉咙痒痒的，有点口渴。

她记得客厅里有个饮水机，如果动静小一点的话，应该也不会吵醒恩人？

唐姝实在太渴了，没忍住，就偷摸下了床。

女孩儿小心翼翼从门缝里探出来，门半虚掩着,没关。

借着熹微的一点亮光,唐姝摸黑往客厅里一步步挪过去。

她之前躺在床上没什么感觉，半夜里下来，才觉得外面有些冷。

沙发上隐约能看出一点隆起的形状。

唐姝轻手轻脚，直奔饮水机的地方走过去。

到了目的地，她蹲下来，手忙脚乱摁下开关，却没出水。

唐姝心里疑惑，又试了几下，还是没有。

身后忽然传来极近的，显得低哑的声音。

“要喝水？”

唐姝吓了一个激灵，差点跌坐下来。

眼睛眨啊眨，然后乖乖站了起来，看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的祁倦。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女孩儿话音里带着歉疚。

手里捏着一个纸杯子，有点用力，杯身往内凹陷进去。

祁倦垂眸打量她，轻缓道：“我还没睡。”

说完，他走到玄关处，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倏然亮起，唐姝抬眸看向他，还有些不自在。

祁倦正要去给小孩儿倒水，余光猝然瞥见她，脚下步子一顿。

唐姝微抬着头，双手捏着杯子，叠放在胸前。

衬衫下摆有一截真空，遮过大腿根。

膝盖以下小腿纤细，骨肉匀停，白得有些晃人眼。

祁倦忙错开视线，乌黑的长睫遮了一半瞳孔。

起身走到厨房。

饮水机的水桶空了，没来得及换。

热水在厨房。

祁倦垂首给唐姝倒了一杯，拿出来递给她：“不够还有。”

唐姝伸手去接，下意识抿了抿干燥的唇。

水温正好，女孩儿小口啜饮着，也很快把一杯水喝光了。

“还要吗？”祁倦问她。

唐姝点点头。

“还要。”

祁倦就又转身去接了一杯。

唐姝看着恩人离开的背影，舔了下唇。

她眸里缀着水光，刚刚喝了水，有些干燥的唇也变得湿润起来。

细软发丝贴着耳朵落在颈侧，脸小小的，整个人被宽大衬衫罩着，显得娇小无比。

像个小孩子，又和小孩不同……

唐姝又喝了一杯水，身子也暖了起来，心满意足，就跟祁倦道了声晚安，不急不缓回了房间。

没一会，房间的灯光就暗了下去。

祁倦站在客厅，更睡不着，心底闷燥。

他坐了会儿，明明夜晚温度降下来，甚至有点冷，他反倒觉得有些热，扯了下衣领，浑身热腾腾。

这太反常。

静坐了会儿，祁倦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拧开水龙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截断了潺潺流淌的水柱。

指尖的凉意却浇不灭心底的火。

沉默了一阵，他掬了捧水，兜头浇下，水珠凝结，顺着漆黑碎发滴答流淌下来。

有几滴顺着下颌弧度，没入了里衣。

祁倦睡不着，干脆出了门，想着透透气。

他刚把门打开，就对上了一个男人惊讶的目光。

“是你？”男人活见鬼的表情，“原来你住这。还挺有缘。”

祁倦后背抵着门，视线懒散垂下，瞥了眼烟雾缭绕间的男人。

惨白月光下，男人指尖一点猩红火光。

祁倦认出了他，是白天那个偷电瓶的男人。

对方道：“你别介意，我那样做也是身不由己。何况我已经还回去了。”

祁倦没搭话。

“赵临。”男人介绍道。

祁倦心略静下来，回了他一句：“祁倦。”

赵临问他：“这么晚不睡觉，怎么，也有心事？”

祁倦没回，赵临吸了口劣质烟，“不说拉倒。”

他一个人在这吞云吐雾，也挺孤独。

半晌，赵临问：“要不，来一根？”

祁倦垂眸。

烟味刺鼻，一股廉价味道，很不健康。

他拒绝了，没抽，也不感兴趣。

赵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白天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不是。”

祁倦调整了下姿势，垂下长睫，语气漫不经心。

“哦。”赵临恍然般，“那就是还在追咯。”

祁倦噎了声，但也没反驳。

赵临回忆道：“我也有个喜欢的女孩儿，可惜她不喜欢我，我也配不上人家。”

祁倦目光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竟也耐心听起他讲故事。

“她那么好，适合更好的，要真跟了我，也只能跟着我吃苦。”赵临嘴角牵出一抹苦涩。

“谁让我高中就辍了学，选了条歪门邪路，跟她早就是两个世界了。”

祁倦听了半晌，问道：“为什么辍学？”

“不想念书呗，觉得没劲儿。”

赵临说的轻松，眸里却一片暗淡。

“可我现在后悔了，但那又能怎么样，悔不当初呗，她可能早谈对象了。”

祁倦沉默了良久，很久后，沙哑地开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还能有什么感受，就喜欢呗，喜欢得不能再喜欢了，满脑子全是她。”

赵临勾了勾嘴角，“真他妈可爱，连生气都是可爱的，真想把她拴在身上，绑一辈子，死也不分开。”

祁倦沉思，琥珀色眸宛如深潭。

“累了，我回去躺平了，你随意。”

赵临掐了烟，回头进了房间，头也没回。

走廊里还有残余的雾气、一股劣质呛人的气味。

祁倦拧紧了眉头，心里还有些闷，但好多了。

他又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回了屋。

*

导师临时通知有事，唐姝看到消息，就急匆匆起了床。

时间赶不及，甚至没有吃早饭的时间。

唐姝小跑到门口换鞋，祁倦看到了，也跟了过来。

唐姝看到他，愣了下，就跟他说了自己的事情。

祁倦听完，说道：“我送你。”

啊？

唐姝又是一愣，想了想，最后点点头。

早晨小区的人多，大家似乎都认识祁倦。

每一个见到他，都会打声招呼。

唐姝一个也不认识，乖巧地跟在祁倦身后。

“早啊小祁，哟，这是女朋友吗？”

……女朋友？

唐姝愣了愣，耳尖很快红了，低垂着脑袋，谁也不看。

祁倦声音淡道：“早上好陈姨。”

关于那句女朋友，祁倦什么也没说，没表态。

“发什么呆？”头顶忽然传来声音。

唐姝回过神，仰着脖颈。

下一秒，头盔就罩在了她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