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灯没来得及开，只有客厅里透过来的微弱光芒。

室内明暗交织，女孩儿巴掌大的小脸，脸上有淡淡红晕，下巴尖没入围巾里。

额角微湿，乌黑的碎发粘在前额上。

呼吸渐渐均匀，有股淡淡香气，甜得腻人。

祁倦就这么凝着她，眸里明暗交错，有些隐忍与克制。

他盯了很久，久到手肘传来一阵麻意。

才意识到，他维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

祁倦也醉了，醉的是身体，大脑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他直起有些僵硬的腰身，手指探过去，把唐姝额前的碎发拨开，又小心翼翼帮她抽走紧紧缠绕在脖颈上的围巾。

围巾柔软，还有一丝温度。

祁倦垂眸看了眼，随手把围巾放到床头，又替唐姝掖了掖被子。

他没多待，脚步近乎是匆忙离开了卧室。

去卫生间冲了几把凉水，祁倦看着镜中的自己，向来纯然干净的眸，多了一分、连他自己也看不清的复杂神色。

裹着一丝欲。

他呼吸重了些，忙稳下心绪，把自己弄湿后，去客厅收拾餐桌。

一番忙碌下来，心静了不少。

只是，屋子里莫名有一种特殊磁场，只要待一会儿，整个人的水分都快要蒸干似的。

祁倦出了门，将门锁上，后背抵墙。

外头还下着雪，室内与室外温差巨大。

祁倦不觉得冷，只觉得浮躁的心，稍稍静下来。

隔壁忽然传来响动，赵临开了门出来。

他就坐在客厅，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八卦地出来看了眼。

果不其然，又是祁倦。

“你怎么……”赵临手指夹着根烟，忍不住想笑，“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出来面壁了？”

祁倦淡淡瞥他一眼，没答。

赵临不嫌事大：“妹妹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别叫妹妹。”祁倦蹙了蹙眉，淡道。

赵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不叫妹妹，那叫什么？姝姝？”

祁倦：“……”

“我看不如叫倦嫂好了。”赵临双手插兜，吊儿郎当模样，痞里痞气。

祁倦视线往下，落在赵临指尖的烟蒂上，薄唇启了启，嗓音有些哑。

“还有么？”

话题太过跳脱，赵临一时没反应过来。

顺着祁倦目光看下去，遂才明白，“怎么倦哥，想尝尝？”

他明知故问，祁倦也破天荒，脾气很好地应了一声。

赵临却故意道：“我带你抽烟，倦嫂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怪我带坏你？”

听到这话，祁倦眸里情绪交错，似乎仔细想了想，之后又改了主意。

“不要了。”

赵临可真觉得够稀奇的，他就提了一嘴唐姝，祁倦就改主意了，好像真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不良青年赵临摇了摇头，也不在意，专心抽自己的。

忽然莫名有一瞬间觉得，单着也挺好。

自由，没人管。

赵临站了会儿，嫌冷，回去了，跟祁倦道了声晚安。

祁倦确实很像罚站，像根木桩子，站了许久，久到出来时，他头发上带出来的水，都凝成了碎冰。

屋子里传来震动的声音，静默良久的祁倦，眼眸方才动了动，挪动脚步回了屋里。

震动的是唐姝落在桌子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祁倦走近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林昭年”。

他冷漠瞥着，没有任何动作，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

唐姝是被热醒的，醒来两眼茫茫然。

过了一阵，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她身上棉服没脱，又盖了床厚厚的棉被，身上出了不少汗，两颊的头发丝都湿透了。

唐姝掀开被子坐起来。

脑袋胀胀的，不太舒服。

她低头把棉服拉开，呆坐缓了缓。

等恢复了些，唐姝借着窗外的微光，慢吞吞摸到门口，开了门。

客厅的灯光还亮着，祁倦坐在沙发上，几乎是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头抬起。

目光交汇。

唐姝顿了下，朝他走过去。

祁倦定睛看着她，女孩儿额发微湿，黑眸透亮，像在清水里浸润过。

她歉意道：“我这次又麻烦你了，祁大哥。”

“不麻烦。”

祁倦几乎在她尾音落下的那一秒，迅速回道。

唐姝眨眼，又支吾道：“我该回去了，太晚了，我爸妈会担心。”

祁倦没说什么，应了句“好。”

唐姝忽然低下头，在兜里翻找手机。

没找到。

她记得好像放在口袋里了……

“找手机么？”祁倦忽然开口问。

唐姝看向他，点头。

“在桌上。”

“哦。”

唐姝走过去拿，祁倦也起身了，并对她叮嘱了一句：“在这等我。”

唐姝拿到手机，扫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微楞了下，没在意，也没把手机打开。

而是捏着手机，耐心在客厅里等祁倦。

祁倦很快就从卧室出来了，手里拿了条围巾，是她来时戴的那条。

祁倦如果不拿，唐姝也都忘了，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回去，把围巾给落下。

“现在不冷了？”

祁倦走上前时，目光扫了眼唐姝敞开的棉服，随口道。

嗯？

唐姝会意后，忙低头把拉链拉上。

她低着脑袋，露出一截毛茸茸的腻白后颈。

祁倦就这么，忽然把围巾套在她脖颈上，往前轻轻一拉。

唐姝没设防，脚底一阵踉跄，棉服拉链拉了一半，卡住，身体直直栽向了祁倦。

女孩盈盈一握的细腰，覆上一只温热手掌。

祁倦静静垂眸。

唐姝心跳如雷，这一瞬间，人是懵的。

堪堪站稳后，才慢慢仰起脑袋，猝不及防对上祁倦一双意味深沉的眸。

唐姝站直，手指抬起来，指尖搭在围巾上。

气氛说不上来，渐渐变得温热干燥。

祁倦静默了一瞬，继续不急不缓给唐姝系上围巾，轻描淡写地解释：“刚刚太用力了。”

唐姝哦了声，一点没怀疑，继续把拉链拉到顶。

祁倦忍不住想，也太好骗了。

唐姝又把自己包成了小粽子，围巾把整个下巴都遮住，她头稍低一点，嘴唇也陷进去。

祁倦送她回家。

他喝了酒，便打了车，唐姝没让他跟着再跑一趟，就在小区门口道了别。

唐姝坐上车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上的未接电话，解锁看了眼，挨个回消息。

已经很晚了，快十二点。

下了雪，路上行人不多，街道两旁的路灯明亮，放眼望去，连成两条没有边际的直线。

唐姝一路上昏昏欲睡，下了车，才清醒些。

手机振动了下。

唐姝拿起来看，是祁倦发的信息。

[到家了吗？]

唐姝眼尾弯了弯，认真回他：[到小区楼下了]

回完消息，唐姝一边往小区走，一边盯着手机，等祁倦回音。

[早点休息]

消息弹出来的时候，唐姝有些冻僵的手指捏紧了手机，唇角弯起。

[嗯，晚安]

发完消息，唐姝便关了手机，往家里走。

平常这个时候，宁栀和云廷早歇下了，所以唐姝进门的时候，刻意把动静弄到最小。

进门刚换了拖鞋，二楼忽然传来声音。

宁栀穿着厚重的睡袍，从二楼往下看了过来。

“回来了呀，姝姝。”

唐姝抬着头，微愣：“您还没睡啊……”

*

“朋友？”宁栀看着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不禁有所怀疑。

唐姝说去朋友家做客了，后来一直联系不上，宁栀以为唐姝说的朋友是曲项项，打电话过去，曲项项却说唐姝没找她。

宁栀旁敲侧击下，才知道，唐姝最近和一个男性朋友走得很近。

今天晚上林昭年回来的时候，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宁栀是过来人，看得出来，林昭年很喜欢唐姝。

但她这个女儿，感情方面比较迟钝，可能只是把昭年当哥哥了。

看林昭年的模样，应该也是表白失败了。

宁栀仔细想了想，又直觉，曲项项说的那个男人，有点特别。

唐姝刚刚也坦白了，宁栀问她，她与祁倦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唐姝说了朋友，也没说恩人。

听到宁栀略有怀疑的声音，唐姝轻轻应了声，睫毛低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