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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贵重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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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是李氏的生辰,清晨,灶房里烛光散发出微弱的光亮。湛非鱼将煮好的长寿面从锅里捞了出来,又将煎的焦香的两个荷包蛋放了进去。

湛非鱼端着碗走进堂屋,“娘?”

回过神的李氏有些慌乱的把手中的木簪给收了起来,赶忙接过碗,“别烫着。”

那木簪子是谁送的不言而喻,湛非鱼想到季大夫之前的话。

李氏身体没事,可湛老大却被下了绝育药,这也是七八年来夫妻俩没孩子的根本原因,好在这药并不是秘药,只是寻常大夫也查不出来。

“别皱眉,娘心里有数。”李氏抬手摸了摸湛非鱼的头,笑容温和而慈爱,“若是日后他还向着我们便再说。”

李氏夹了一个荷包蛋放到了湛非鱼的碗里,神色更加柔和,若不是搬了出来,哪有这样舒心的好日子?

在湛家鸡蛋除了卖钱也就偶尔炖个鸡蛋羹,即使是生辰,总不能李氏吃鸡蛋,几个孩子看着。

若是孩子都吃,那就是五个蛋,而湛家加起来十多个人,这个月你生辰,下个月他过生,攒下来的鸡蛋哪里够。

看着一碗长寿面一个荷包蛋就满足的李氏,湛非鱼隐匿了眼底的愧疚,“我都听娘的。”

母女俩吃了早饭后,湛非鱼开始每日的晨读。

李氏忙完了之后,看了看日头从柜子里拿出三十两银子。

“小鱼,娘去村正家了。”李氏对着屋里读书的湛非鱼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这三间屋子是村里提供的,原本湛老大打理族田有二两银子的贴补,就充当房子的租金,但殷无衍给了湛非鱼五百两银子后,她和李氏商量了便决定把房子买下来。

至于湛老大的那二两银子,他被除族了,手里估计也就两三百文,过年连道荤菜都吃不了,有二两银子也能过个好年。

李氏在院子外喊了一声,见院门开着就进来了,“五婶,村正在家吗?”

“凤玉来了,快进来。”五婶子从灶房里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知道你要过来在屋子里等呢,老头子,凤玉来了。”

被称呼老头子的村正其实也就五十出头的年纪,见李氏拿出了三个十两的银锭子,笑着道:“买下也好,你和小鱼也住的心安。”

农家人最在乎的莫过于田地和房子,但凡有了这两样心就定了。

“是啊,小鱼明年也能抄书了,她说能练字还能把夫子教的内容温故一遍,林夫子也同意了。”李氏即便拿出了三十两,家里也还有四百多两银子,但财不露白的道理她懂,明面上小鱼抄书,自己也要做鞋子。

“读书的事小鱼比我们懂,不耽搁就行。”比起那些读死书的,懂生计的湛非鱼更让村正认同,再者林夫子都答应了,必定不会出岔子。

“眼瞅着要过年了,房契只能年后再去衙门办。”村正又说了一句。

“不着急。”李氏点了点头,她之所以现在就把银子拿过来,也是防止村里人或者娘家的亲戚来借银子,总得有个不借的理由。

不能办房契,不过村正还是回房去给李氏写个收条。

五婶子看了一眼门外,低声道:“凤玉,我这里倒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给小鱼定亲?”听完后,李氏震惊的愣住了。

虽然之前朱地主家想要把湛非鱼订给朱鹏,但李氏不打算这么早考虑湛非鱼的婚事,真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也不迟。

五婶子拍了拍李氏的胳膊,语重心长的劝道:“林夫子是小鱼的老师,家中就一个儿子,日后也没有兄弟妯娌的矛盾。”

“再者这是林夫人亲自和我提的,这当婆婆的看上了小鱼,以后婆媳俩也能处的好。”在五婶子看来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

林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林夫子私塾收了二十多个学生,一年束脩有两百多两,除去费用,就算剩下四五十两银子,也强过许多人家了。

看李氏有些意动了,五婶子笑着继续道:“等日后小鱼生了孩子,那就是林家的大功臣了,这日子过的舒坦才是正理。”

不管湛非鱼多么有读书天赋,李氏也没想过让她嫁去大富大贵之家,门不当户不对的,最终吃亏的还是女子。

“我回去和小鱼说一下。”李氏并没还有立刻答应。

虽说子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五婶子也知道湛非鱼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这婚事需要她点头也正常。

“也不着急,我年后才给林夫人回话。”五婶子每年都要陪着村正代表金林村和湛氏一族去林夫子那里走一趟,送的礼并不多贵重,但尊师重道的心意在这里。

从村正家回来后,灶房里要提前烧的过年菜都还没烧,可李氏的心思都在湛非鱼的婚事上。

读了半个时辰的书,出来休息的湛非鱼端着杯子,一边暖手一边喝水,看着又坐椅子上失神的李氏不由道,“娘?”

“小鱼。”李氏一惊,看着面团子一般白嫩的小姑娘,忽然道:“你师母托了村正家五奶奶给你说亲,想要把你订给修远。”

“什么……咳咳……”一口水喷了出来。

湛非鱼目瞪口呆的瞅着李氏,着实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乌黑的眼瞪的圆溜溜的,跟猫眼儿一般,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

“多大的人了,喝水也能呛着。”李氏无奈的看着一嘴巴水的湛非鱼,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笑着道:“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师母相看上你也正常。”

其实村里也有不少人露出话风来,不是自家的儿子、侄子,就是亲戚家的男娃子,湛非鱼读书好,长的也漂亮,谁不想把这样的小姑娘娶回家。

“娘,我明儿见到师兄多尴尬啊!”湛非鱼生无可恋的垮着脸,第一次发现还有比制艺文更可怕的存在,那就是说亲!自己过了年才八岁啊……

李氏也被她这孩子气的模样给逗乐了,“你聪慧也懂事,娘也不瞒着你,林夫子家的确不错……”

李氏和五婶子想的差不多,嫁到别人家去了,日后小鱼被婆家欺负了,自家都没人能给她撑腰。

可林夫子的为人李氏完全相信,林修远她虽然也见过一面,但相由心生,那是个性子温和的孩子,必不会欺负小鱼。

就算李氏说出一朵花来,湛非鱼依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成,绝对不成!”

她活了两辈子,师兄在她眼里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郎,平日里相处时,湛非鱼把林修远当成了兄长,但成亲什么的绝无可能,她可不是摧残未成年的怪阿姨!

看李氏脸上透着可惜,湛非鱼赶紧道:“娘,其实师母并不是很喜欢我。”

虽然在私塾里湛非鱼接触最多的是林夫子,尔后是林修远,最后才是师母王氏,可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师母态度一直很冷淡,甚至透着几分不喜。

湛非鱼心里清楚师母是不满自己霸占了夫子太多时间,而且笔墨纸砚虽然私塾提供,可也是后定数的,但林夫子给湛非鱼的绝对是其他人的几倍。

更别提林夫子还送了湛非鱼二十多本书,虽然她字迹工整后把书誊抄了一遍,又送还给了林夫子,可在王氏看来湛非鱼依旧占了林家的便宜。

“什么?”李氏一怔,林夫人若是不喜小鱼,又怎么会托人说亲?

湛非鱼就差拍胸膛保证了,换了个角度继续游说李氏,“师兄体弱,师母最为疼爱师兄,而我又不是会照顾人的,日后肯定有矛盾。”

而且还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湛非鱼变成相夫教子,以夫为天的温柔小女子。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等自己考了功名,女强男弱,不说师兄心里会不会不平衡,但师母绝对不乐意自己压了师兄一头。

李氏只想着林家家风好,家中也富裕,却没想到这一茬。

小鱼性子看着柔和,可李氏知道她骨子里的倔强和冷漠,如此肯定和林夫人这个婆婆处不好。

见湛非鱼睁大眼瞅着自己,李氏失笑道:“行了,娘知道了,过两天就去村正家给你拒了,左右你还小,再多等几年也无妨。”

一口浊气吐了出来,饱受惊吓的自己需要写一篇制艺文来静静,湛非鱼端着杯子就回屋了,“娘,我回去看书了!”

……

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

为了避免尴尬,湛非鱼一狠心领了十篇制艺文的题目回来,只道过年这几日不打扰林夫子。

毕竟年前事多,到年后拜年的学生又多,林夫子没时间教导湛非鱼,她不如在家里读书写文章。

过年要蒸的吃食多,蒸笼在家里洗不方便,李氏便拿着竹蒸笼到了河边。

河边热闹的很,洗东西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要过年了都高兴着。

“这过年啊,还是要人多,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才好,否则就算烧了鸡鸭鱼肉也没人吃啊。”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小姚氏斜着眼看着李氏,见不惯她被村里人捧着,总要刺两句。

有和李氏不对付的妇人,尖声附和道:“团圆团圆,四方桌都坐不满算什么过年,年前年后的大门口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桂花嫂你家年年都热闹,三个小姑子都回来拜年,年后你要回娘家走亲戚,这才是兴旺人家。”小姚氏的笑声格外刺耳。

李氏看都没看两人,蹲下身来洗蒸笼。

“她就是嫉妒,早上还和老三家的吵了,差一点都动手了。”山娃子娘低声和李氏说起来,小姚氏和马氏天天吵,过年要做的事多,吵的更厉害。

“左右都和我没关系了。”李氏神色淡然。

如今她过的清净,小鱼也能好好读书,至于湛老大,他若是不再愚孝,他们夫妇还能在一起,毕竟也没和离。

见李氏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小姚氏只感觉一拳头打棉花里,气的脸都扭曲了。

“李婶子,有马车,好几辆马车!”突然的,河岸上传来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喊声,你一句我一句的,也没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氏赶忙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回去看看。”

小姚氏眼珠子一转,和桂花嫂子对望一眼,两人把东西往木盆里一放也跟过去了。

院子门口,湛非鱼对着赶马车的小厮道:“麻烦小哥替我多谢掌柜的,年后我再去拜访。”

“湛小蒙童客气了,我家掌柜的说积雪未化、道路湿滑,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小厮态度恭敬,他是替文兴书斋胖掌柜送年礼过来的。

“小鱼,我替你拿进去。”湛老大小心翼翼的开口,见湛非鱼没反对,眼中一喜,赶忙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礼物。

除了一套笔墨纸砚外,还有四色点心,一块浅黄一块淡蓝的布料,都是适合湛非鱼穿的颜色。

李氏过来时,文兴书斋的马车刚走,后一辆马车的小厮赶着马车上前。

“娘,你回来了。”湛非鱼回头看向李氏,给她介绍道:“这是乐山居的小何哥。”

“劳烦小哥了。”李氏温声道谢。

小何摆摆手,“夫人太客气了,这是我们东家让送过来的年礼。”

比起文兴书斋的年礼,季大夫送来的东西贵重多了,一套文房四宝、八样糕点,还多了两坛子酒、两包茶叶,布料送了六块,有两个颜色深的明显是给李氏的。

除此之外,还有两大包药材,小何道:“这是东家配的补身体的药材,这包是夫人喝的,这个是湛小蒙童的,加水炖煮便可,每十日喝一包,一直喝到出九。”

李氏喝的药是给她调理身体的,等季大夫配置出解药解了湛老大身上的药,日后夫妇俩还可以生个孩子。

看着湛老大和小何把礼物往院子里送,四周看热闹的村民也低声说了起来,“看到那料子没?之前我在布庄问了,一匹要五两银子。”

一匹布料大约可以裁剪成十件衣服,除去人工和丝线外,这一件衣服也要五百文,而寻常农家人的新衣服不到一百文。

胖婶子点了点头,“那一块布料小鱼至少能做两身衣服。”

“那六块布料都值十两银子了?”有贪婪的妇人震惊的瞪大眼,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马车上还没搬走的酒坛子还有茶叶、糕点,“那这些加起来岂不是四五十两银子?”

王大叔是村里的赤脚大夫,王婶子也懂点药草,接过话来,“最贵的是补身体的药材,一般都是加了参片的。”

一支品相中等的人参至少也要五十两。

其他人听的直咂舌,而小姚氏则忿恨不甘的攥紧了手,指甲把掌心都给抠破了,自家当家的好不容易在钱庄存了一百多两银子,最后都被死老太婆给拿走了!

而李氏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把贵重的礼物送上门来。

村正站在人群外,只是送年礼,也不需要他出面给湛非鱼撑场子,笑着和身边的族老闲聊,“小鱼如今真的能耐了。”

族老是个精明的,低声道:“你看看那年礼除了小鱼能用上的,还多了酒和茶叶。”

湛非鱼还是个孩子,这两样都用不上。

族老着看向不解的村正,“那是给小鱼过年送礼用的,乐山居的东家如此周全,这是把小鱼当成了自家小辈啊。”

乐山居和文兴书斋都是铺子里的小厮送年礼的,最后第一辆马车上却下来一位中年男人。

一身深蓝色长衫,男人对着湛非鱼拱拱手,“湛小蒙童安好,鄙人姓洪,是陈府的管家,奉我家夫人之命给湛小蒙童送年礼。”

“洪管家好。”湛非鱼微微一愣,自己没和陈姓的人有过接触。

看着斯文儒雅不像管家更像是读书人的洪管家,湛非鱼眼睛倏地瞪大了几分,随即正色回礼道:“承蒙大人厚爱,学生受之有愧。”

李氏和湛老大都感觉出湛非鱼的态度郑重了许多。

“娘,这是陈大人府上的管家。”湛非鱼给李氏这一介绍,看热闹的村里人集体失声了。

而一直还叽叽歪歪说酸话的小姚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陈县令的妻子邹夫人准备的年礼有六样,除了文房四宝、糕点、布料外,多了一套适合小姑娘戴的首饰。

洪管家亲自把一本书递给了湛非鱼,“这是我家大人早年在国子监读书时收录的诗作,上面有大人的批准。”

没有诗才的湛非鱼如获至宝,双手接了过来,郑重的道谢:“劳烦洪管家替我感谢陈大人,学生一定勤学苦读不负大人所望。”

等马车离开了,屏住呼吸的村里人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小鱼,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村正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放眼整个上泗县,有几个人能得到陈大人送来的年礼,而且还是管家亲自送过来的,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我记住了。”湛非鱼点头应下。

“天哪,陈县令竟然给小鱼送年礼,难怪上一次马捕快对小鱼那么客气!”村里人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更加敬畏。

以前只听说陈县令看重湛非鱼,如今大家才有真实的感触。

有几个妇人还打算进屋看看到底有哪些礼物,但这会儿谁都不敢了,要是一不小心弄坏了陈大人送的东西,卖了她们也赔不起啊。

“行了,看都看过了,都回家做事准备过年了。”村正见大家还围拢在院门口不走,不得不高声催促。

湛非鱼看着有些不安的李氏,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娘不用担心,年后我会一一上门拜访,不会失了礼数的。”

“娘不懂这些,你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问林夫子。”李氏低声提醒,若只是亲戚之间倒也容易,礼尚往来不让对方吃亏就行。

可这些都是大户人家,送来的东西又如此贵重,李氏也不清楚该怎么回礼。

虽然大家不想走,但村正都开口赶人了,只能三三两的离开,可说的还是这事,他们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这般送礼的,几十两上百两的银子啊,为什么他们赚一两银子都那么难。

“你看到小姚氏那脸没?”山娃子娘笑着开口,老湛家的人估计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这要是没把小鱼过继出去,这些年礼可都是湛家的。

“该,这些年当我们不知道老两口偏心。”说话的妇人也咯咯笑了起来,她们和李氏交好,如今湛非鱼出息了,日后看在李氏的面上也能拉扯她们家一二。

湛非鱼和李氏也转身回屋,可前脚还没跨进院门,马蹄声咚咚的响了起来。

离开的村里人刷的一下停下脚步,走远的人更是迫不及待的转身又跑回来了,这又有人来送年礼了!

疾驰的马车被勒停了,身着从六品武官服、腰佩雁翎刀的青年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锐利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湛非鱼身上。

“湛小蒙童安好,我家大人有东西让属下送过来。”青年转身就从马车上搬下一个大木箱。

木箱沉重,放到地上激起一阵尘土,这让村里人都伸长脖子看了过来,这么大的箱子,到底装了什么。

青年又从马车上拿了个箱子,这箱子却小多了,四四方方不过一本书的大小,“大人公务繁忙,这是大人给的压岁钱。”

呃……湛非鱼接过沉甸甸的小箱子,肯定不是银票,难道是银锭子?

“告辞。”东西送到了,青年也不再多留,一拱手就翻身上了马车,鞭子一甩,马车便疾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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