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空荡荡的。
东方赫靠着椅背,看着窗外。
暖阳温润,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划过他冷硬的脸颊。
东方枫在门外面徘徊了很久,心里面两个小人还在打架,要不要去劝劝他?
可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那里面是冰天雪地,他不敢啊!
好不容易通过了心理建设,东方枫才迈步进去,地上,还有刚刚苏婳离开的时候摔碎的花瓶,不怎么好看的躺在地上。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一抹淡淡的栀子花清香味,还提醒着他们,有女人来过。
——你若负了我,我便弃了你。
东方赫的手指,蓦地又收紧了。
掌心内一片的黏腻,有血迹,透过指缝缓缓渗透下来。
东方枫眉角一颤,赶紧过去,伸手掰开他的手掌。
掌心,血肉模糊!
“我说三哥,你这是疯了?咱别搞自残啊,那苏婳走了,也看不到啊,”东方枫以前觉得自己家三哥是很厉害的,无所不能,可现在,蠢的像是……
算了算了,谁让他是小军师呢。
刚要开口,东方赫却扫开他的手,眉宇间有不耐和戾气释放,冷冽而平静的逼视站在眼前的东方枫,声音暗哑,“不该骗她。”
东方枫听得眉角直跳,这段时间,他的确是看到东方赫撩的人家面红耳赤,但男人逢场作戏,而且还是苏家那个特殊的家族,很正常啊。
没料到……
“三哥,你真的动情了?”这虽然是个疑问句,可东方枫却是肯定的语气。
“三哥,你明知道苏婳是……”
“她现在,不愿意我接近。”东方赫打断他的话,收回目光,垂下头,平时让人闻风丧胆,甚至是可以指点江山的人物,如今无措的像是一个孩子。
东方枫不由得一阵咋舌,乖乖,他真是见识了。
不过,看着三哥如此难受的模样,东方枫难得坐下来,正经了一下。
“三哥,你先听我说,苏婳以前是傻子,现在才恢复正常,比较单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你的欺骗,也是正常的,而且只要是她回过神来,就能明白,你是多么费尽心机的隐瞒着他。”
东方赫的脸色更沉,一瞬间,墨染一般的眸子里,满是绝望。
气压低的骇人,威慑力扑面而来,东方枫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态,继续说道,“按照小爷多年的经验,你现在不追过去也是对的,真该冷静下,她接受你需要时间,而且,接受你的同时,也要考虑你身边的危险。”
圣上恩宠,本身实力惊人,本就是木秀于林。
东方枫的声音落下,整个房间,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寂静。
而刚才还凌厉冷傲的男人,如今收敛了自己所有的锋芒,呆坐在木椅上。
窗外的春光总是能刺痛眼睛,他的眼角微红,闭上了眼。
——接受你的同时,也要考虑你身边的危险。
所以,有了足以毁灭苏家的圣旨。
“我不会再放开她,”东方赫忽然起身。
东方枫大惊,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知道,三哥的脸色黑沉,一闪眸子透着血光,他上一次见到他这样,还是他的母妃去世的时候。
如今这样,保不齐,要出事。
“三哥,你去什么地方?”
“进宫!”
……
深夜,苏家。
苏北城跌跌撞撞的回来,李炫清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可以说是狼狈至极。
老太太担忧,书房的灯大亮,三个人站于其内。
苏北城看着母亲,眼含泪跪下,“母亲,连累您了。”
仅一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炫清也跟着跪下,前一刻她还是祠堂里面的罪人,后一刻便是全家的功臣。
如今,苏家要完了,淑妃明哲保身,她也没必要得罪老太太。
“我们跟婳婳去了王府,可我们并不知道,不消片刻,婳婳便被赶出去,传言沐王不近女色,想必是真的,即便有婚约,也只是……一纸空谈。”
李炫清的声音颤颤,让人的心尖都颤抖的难受。
老太太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苏家,危矣。”
四个字,沉如千钧,砸在人心口,彻骨的疼。
苏北城面如菜色,肩膀微抖,他正是因为知道如此,所以从王府出来就直接去求人,一家又一家,一次又一次的闭门羹,到了晚上,他才觉得,自己的过去,真失败,居然,没有任何一个肯为自己出力的。
费了不少的银钱,见了宫里面一个公公,对方看在钱的面子上,说了几句话。
——死罪之前,总要有人担着,要谁死,其实你心里面明白。
——苏大人,弃车保帅,您是明白人。
一句一句的话,在脑海里不断的冲击,头疼欲裂。
“还有一个办法。”李炫清忽然说道。
老太太微闭着眼睛陡然睁开,“说。”
“老爷!”李炫清泪落腮边,“您不愿意,那就让我,来做这个罪人。”
苏北城本就布满忧虑的脸,瞬间一沉,可看着李炫清满脸泪痕的模样,想到门外那些不知前程的下人,他的心,乱了。
“母亲,”苏北城的脸色从阴沉到纠结,再到犹豫,最终,眼神内布满了坚定,“我来说。”
老太太看向自己的儿子,眉心紧皱。
“这次的事情,是因为什么而起,母亲清楚,始作俑者,应该到圣上面前谢罪。”说完,叩头三下,缓缓起身,“母亲,我决定了。”
也许别人听的云里雾里,但是老太太,心里明镜一样。
都是因为,沐王的那个婚约闹得,之前皇上没有发火,是因为跟沐王斗气。
如今回过神来,舍不得动沐王,只能动沐王婚约的那个人。
苏婳去谢罪,苏家可免除死罪!
可婳婳,是她的心头血啊!
不远千里也要找人帮忙救她,甚至不惜名声也要帮她,平时还温和典雅,处处孝顺的好孩子啊。
要让她去送死?
“啪!”老太太心头火起,毫不客气甩来一个巴掌。
苏北城不躲不避,左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阿城,婳婳是个好孩子,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倒是舍得!”
苏北城不卑不亢,只是头微微垂着,“那母亲就舍得合家老小?他们将身家交付我们,就为了满门抄斩?”
书房内,老太太坐在红木椅子上,眼角泪水涟涟,“既然你们决定,那好,明日,我便亲自陪着婳婳去,也好,送她最后一程。”
夜,渗着凉意。
若走在暗夜里,后背都凉飕飕的。
周氏踏在花园的小路,身边的赵婆子打着灯笼。
“你确定,老爷回来时,狼狈至极?”周氏脚步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对,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赵婆子低头,“老爷的确是狼狈不堪,倒是夫人,看起来精神恍惚,可比起老爷,好的很多。”
周氏彻底停下。
“娘子,咱们不去吗?若是晚一点,二小姐只怕是……”要被当做弃子了。
周氏低低一笑,眸光里,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救不了了,”她对着远处的寒月微微叹息,“夫人险中求胜,我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赵婆子不懂,“娘子,可夫人如此做,没有好处啊。”
本来,周氏不屑于解释这些,可今天难得感慨,“先夫人楚氏留下的东西太多,还有一本医书足以让圣上忌惮,苏婳若是死了,苏家有淑妃说情,死罪可免,可老爷的官位,也该动一动了。”
“那以后老爷想要升迁,全要仰仗淑妃,所以,”赵婆子顺着说下去,心头一惊,千算万算,没想到,李炫清是为了这个,“所以,先夫人的东西,老爷也不会再护的那么紧,拿到那些,夫人会尽心为衍哥筹谋,可如此,娘子您的地位就危险了。”
周氏膝下无儿无女,身边了无牵挂,可因为如此,才显得势单力薄。
只是,周氏在乎的,从来不是苏家的地位,“走吧,回去休息。”
……
次日,苏婳是被晨光刺痛了眼睛,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睁开眼,一双眸子,布满了红血丝。
“婳婳,你说你这是什么样子,还有点做小姐的姿态吗,你简直,简直像个怨妇……”苏琪着急的一晚没睡,头发都乱了,此时挠着鸡窝头,眼底都是血丝。
苏婳撇撇嘴,本来一早起来大脑空白,这被苏琪数落,昨天的事情,像是洪水一样样,冲击着她的神经。
“什么情况?”看苏婳的脸色顿时不对了,苏琪也明白,这件事,哪里不对了。”
“昨天……”苏婳想要说,想要诉苦,想要找个人帮忙咒骂东方赫,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坐在床上揉衣角,“找沐王帮忙,失败了。”
昨天已经在门口说过,但那个时候都着急老太太,倒是对她的话不在意。
本以为苏琪这个火爆性子的人会直接炸开。
可等了半天,都没动静。
再抬眸,只见苏琪脸色惨白,愁云惨淡。
“姐,你没事吧,虽然失败了,我好好地,你这样,搞得我跟得了绝症一样。”
“呸呸呸,什么绝症,赶紧闭嘴吧你,”苏琪气的跺跺脚,拽着苏婳的衣领,“你给我快点起来,趁着大家还没发现,快跑。”
“什么?”苏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琪咬牙,苏婳失败了,意味着,全家的希望都在李炫清长姐身上,那苏婳就保不住了。
凭着这份直觉,多年来,她才能明哲保身,如今更是如此,她忽然冷了脸,“赶紧走,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