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昶欣然:“皇上果然金口玉言。”他的笑容那样桀骜不驯,言词间亦满是骄傲,眼神掠过弥月,忽而笑,“臣今日救下叶宝林,兴许救下的就是未来的天子,叶宝林可要保重好身子,马场比不得皇宫,虽然自由,但也处处有隐忧,您和您腹中的胎儿,可容不得闪失。”
弥月听这话很不舒服,却又不想与他争辩,稍稍站到了泓曦的身后,便听皇帝冷声道:“朕记得皇兄曾起誓,此生永不入京,为何朕会在这里看到你?”
宏昶笑:“这里在京郊野外,不算是京城,臣只是想念儿时成长的地方,回来看看。”
“东北融雪引灾,你分明递了折子要朕拨赈灾银两,却又不思百姓疾苦,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回忆往昔?”泓曦的声音越来越沉,“荣亲王,朕若要治罪于你,你可有异议?”
宏昶目色冰冷,不屑地看着天子:“臣方才救下叶宝林,救下皇家血脉,难道不足以将功抵过?”
泓曦冷笑:“方才有什么事?朕怎么不记得了?”
弥月看到宏昶眼中迅疾掠过的杀气,心里猛然一颤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拉着泓曦说:“皇上,臣妾冷,咱们回去吧。”
泓曦紧握的手稍稍松了松,伸手揽着弥月的肩膀绕开宏昶往她的屋子走去,不和谐的对话竟要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结束,宏昶果然在身后问:“皇上这就走了?”
泓曦稍稍顿足,背对着他道:“朕来马场,就是想见一见皇兄,如今见到了,更见你身手灵活声如洪钟,朕可安心。”
“臣来到这里那么久,您才想着来兄弟相聚,不知是皇上不顾念兄弟情分,还是皇上的耳目需要再多加调教?”
宏昶的骄傲委实让人不悦,而这一次泓曦又的确是疏忽了,甚至疏忽到把弥月送来险境,心中本就懊恼,此刻想要发怒,却又碍着天家胸怀不愿与之争口舌之长。
可弥月心中已然不平,竟霍然转身看着宏昶:“不知王爷此刻得意什么?”
“得意?”宏昶发笑。
弥月冷声道:“那里躺着的人,难道不是王爷的耻辱?”
宏昶蹙眉,竟是无言以对,弥月更道:“得意就会忘形,王爷为他收尸时请务必好好反省自身。只是天子脚下气象繁华,不适宜静心凝神,王爷还是早日回去东北,那里天高地阔,才容得下您。”
泓曦没想到弥月会开口反讥,心中微微欣喜,但也知不可得意,拉了拉弥月只道:“走吧。”
夜风渐起,宏昶站在那里,他明白皇帝若要他死,此刻周遭的侍卫一拥而上,他必死无疑,可泓曦不会这么做,而皇帝不会这么做,也真正地让他恼怒。
带着弥月回来,外头呼啦啦地跟来一群人,宏晔更是闻讯赶来急着想见皇帝,却被泓曦要求统统回去休息,他拉着弥月在灯火下细细地看,看到她脖子上斑点血迹,果然还是被利刃划伤了肌肤,幸只是浅表处的肌肤之伤,没有大碍。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孩子怎么样,有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泓曦不停地问,更是把弥月的衣袖都撩起来查看有无伤痕,弥月只觉得他很激动,突然一把抱住了皇帝,“皇上冷静些,弥月没事了,您别担心。”
抱着纤柔的身躯,泓曦才感觉到些许温暖,他本不愿意让弥月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可偏偏让弥月陷入最大的危险,而他更在当时说出了那样无情的话。
“弥月。”
“是。”
“朕说得话,你信吗?”泓曦的心跳得很乱,此刻竟觉得比刚才受胁迫时更局促不安。
弥月当然记得才刚发生的一切,却是欣然笑:“弥月信的,虽然有些难过,可这才是天子才是帝王啊,不过皇上到底让弥月伤心了,那可否以此作为条件,来日皇上要无条件答应叶弥月一个心愿。”
泓曦失笑,松开她捧着脸说:“朕答应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朕也答应你,唯独一件,不许离开朕。”
“那刚才的事就一笔勾销,皇上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臣妾也再不记得。”弥月伸手为泓曦整理衣衫,温和地劝着,“谨亲王一定担心极了,您这样撂着大家该多不安,您去和王爷他们说几句吧,臣妾在这里铺褥子,等皇上回来休息。”
泓曦宠溺地点点头,“朕听你的。”
说话的功夫含润竟然闯了进来,也不晓得伺候她的人说了些什么,这丫头没头没脑地跑进来时,泓曦正吻了弥月的额头,被她这一打搅,皇叔自然不高兴,赏了一巴掌在脑门上,却又嘱咐她好好陪着弥月,方才离开。
这一边宏晔终于等到泓曦,急急地就问怎么回事,泓曦反而淡定了:“能有什么事,正如朕来的目的,朕见到他了。”
“他想行刺皇上?”宏晔脸色青白,手不知不觉地紧紧握成了拳。
泓曦不屑:“是他的手下想行刺朕,他救了朕也救了弥月,自然……他手下口口声声是为了他,可见他未必没有谋逆之心。”
“皇上为何不捉拿他?”
“皇兄,你是太紧张了吧。”泓曦眼底杀气渐浓,字字句句透着恨与狠,“他敢这样来,就不怕朕拿他如何,朕错了一步,不能再错。”
宏晔看着皇帝,眼底的愤怒却淡了,兄弟俩许久许久地不说话,还是泓曦先开口:“他想怎么样呢?当年逼得父皇都不惜要杀他,如今难道又想逼着朕,再杀他一次?好好地活着,就那么难?”
宏晔阖目,似要放下心头的杂念和痛苦,深深地呼吸后再睁开眼:“皇上,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