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在城堡里夜游了一个多学期，但这竟然是詹姆斯第一次在地下一层走得那么深。过道里空荡荡的，只听得到自己和瑞玛两个人的脚步声。沿路还有一些空教室，门大部分都关着，看不清楚里面的细节如何。拐了几个弯之后，他们彻底在幽暗的地下失去了方向。

而塞维勒斯已经来到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入口的美杜莎画像前，安静的环境之下，她的耳膜里都鼓动着急速的心跳。画像里的美杜莎闭着双眼仿佛在沉睡，塞维勒斯将美人唤醒，说：“您，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美杜莎睁开了双眼，双手交叉撑住了下巴，手臂上的鳞片衬得她的脸颊更加柔软细腻，在摇曳的灯光中，更加勾魂摄魄了起来，她轻笑着说：“什么样的忙？我又为什么要帮助你呢？我又能帮助你什么呢？我只是一个画像而已。”

“很简单的小忙。我要去找你的仿制品。”塞维勒斯说，“而且，如果你帮助了我，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去做。”

“我貌似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啊……”美杜莎骄矜地撇了撇嘴，“不过……”她沉默了几秒钟后转了话头，“不过看在你是千年来第一个有眼光的人，我不介意帮你一点小忙，告诉我，我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出去走走。”

塞维勒斯说完就动手将画像从墙壁上拿了下来，半人高的美杜莎画像并不轻，所以她有些吃力。跑着跟过来的西里斯刚准备抱怨平时不怎么运动的人到底是怎么跑的那么快的，就被眼前这一幕惊掉了下巴。

他来到塞维勒斯身边，帮她托住了画像的另一端，结结巴巴地问：“你把画像弄下来做什么？没了美杜莎，我们怎么找到进公共休息室的入口啊？”

塞维勒斯没有回答，她咬着牙把力量集中在左手上，空出右手抽出魔杖，给画像用了一个减重咒叠加漂浮咒。手上的重量顿时消失，塞维勒斯和西里斯都松了一口气。

西里斯甩了甩酸痛的胳膊，问：“你怎么突然跑了？还跑过来拿画像？”

“我等不及了，我要去找莉莉。”塞维勒斯说，她举着魔杖给画像转了个方向，飘浮在自己的面前，“你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还记得二楼女生盥洗室那个有蛇形印记的水龙头吗？”看到西里斯点头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句话，“去找麦格教授，让她和教授们一起去，那里是密室的入口。”

西里斯嗫嚅着想说什么，但塞维勒斯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转角。他脑袋空空，除了接受塞维勒斯的指示就再也想不到其他。

他首先来到了二楼的院长办公室，敲了几分钟的门之后他才终于想起来，一般教授们开会总是在一楼的教工休息室。于是西里斯又下到了一楼，沿着没人的走廊走过去，转了个弯，接着走过第二条走廊，停在了教工休息室的门口。

教工休息室的门关得紧紧的，西里斯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他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从门上传来闷沉沉有节奏的敲击声。他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皮皮鬼，正脑袋朝下浮在空中，手中拿着一个木棍敲鼓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门。

“该死的皮皮鬼。”西里斯愤怒地举起了魔杖，指着皮皮鬼用了一个锁腿咒，然而对皮皮鬼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皮皮鬼甚至在空中做了个鬼脸，唱起了“傻瓜布莱克，布莱克家的傻瓜……”

而在这个间隙，塞维勒斯已经带着画像来到了二楼的女生盥洗室。她刚一进去，桃金娘就从隔间里飞了出来，尖声尖气地说：“天哪，这女生盥洗室难不成是什么公园广场？怎么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人过来？还有半夜不睡觉的红头发女孩，比我一个幽灵还要吓人！”

红头发的女孩？塞维勒斯心头一紧。

美杜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路上的景色，就被塞维勒斯怼在了女生盥洗室的水龙头前，她避开了镜子里的自己，而是看着塞维勒斯说：“我想画像并不需要使用女生盥洗室。”随后看到镜子里那个透明的身影，笑着与桃金娘打招呼，“你好啊幽灵，原来霍格沃茨不只有巴罗这一个幽灵啊。地下的访客真是太少了。”

“那不是重点，美杜莎夫人。”塞维勒斯说，她指着美杜莎对面刻着蛇形的水龙头，“需要你帮忙的，就是用蛇佬腔对水龙头说一声‘打开’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美杜莎挑眉。

“就这么简单。”塞维勒斯点头。

镜子里的塞维勒斯满眼期待，目光灼灼地看着镜子里的美杜莎。美杜莎用一种冰冷而又低沉的嘶嘶声，缓缓地吐出了一些音节。神奇的是，塞维勒斯觉得自己能分清楚里面的韵律，她不自禁的也跟着说了一句。换来了美杜莎讶异的目光。

蛇佬腔起了作用，水龙头发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开始飞快地旋转。在桃金娘的尖叫声中，水池也动了起来，它慢慢地从视线中消失，露出一根十分粗大的水管，可以容一个人钻进去。

“谢谢。”塞维勒斯往黑洞洞的水管里看了一眼之后说。

“小忙而已，并不难，而且你自己也能做到。”美杜莎像是第一次见到塞维勒斯一样打量她的脸，“蛇怪就在这下面？我看这宽度，你只能一个人下去了吧？”

塞维勒斯点头，美杜莎的画像太宽太高，她无法抱着画像在圆形的管道里行动。所以她决定把美杜莎放在上面，自己独自一人下去。

把画像靠在墙壁边，塞维勒斯说：“我先下去了。”

“去吧，我可以跟那个小姑娘聊聊天啊。”美杜莎笑着说。

又看了一眼盥洗室门外，塞维勒斯决然地转头，她只能寄希望于西里斯，能够快点把教授们带过来。她一向有自知之明，成熟巫师们的魔力和经验远远比她这个二年级的学生来得多。

那边的西里斯没有和打不着也碰不着的皮皮鬼继续纠缠。他又敲了会儿门，没有得到反应就不再停留，转头往二楼跑。那个不靠谱的海格不见了踪影，麦格教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他恨霍格沃茨太大，也恨没有一个追踪的咒语让他知道麦格教授的位置。

西里斯气喘吁吁地奔向门厅，刚上了一阶大理石阶梯就迎面撞上了海格和詹姆斯、瑞玛。海格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西里斯的胳膊，捏得西里斯直喊疼。

“你们跑什么？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们。”海格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斯内普小姐呢？”

“我我我，我有事，很重要的事。海格，我必须要去找麦格教授，塞维勒斯和莉莉有危险！”西里斯扯着手臂大喊着说。

“危险？什么危险！”海格着急地抬高了嗓音，像打雷一样，让詹姆斯和瑞玛捂住了耳朵。

西里斯觉得自己快要耳鸣了，他努力挣扎着从海格的手里逃脱，往上跳了几个阶梯，回头说：“詹姆，还记得二楼女生盥洗室那个水龙头吗？塞维勒斯说那是密室的入口，她已经过去很久了，谁知道她会不会碰上蛇怪。我得去找麦格教授，让教授们去救她们。”

“我和你一起去！”海格一步就跨到了西里斯的身边，“我知道麦格教授在哪里。”

海格和西里斯匆匆地消失在了大理石阶梯的尽头，詹姆斯张了张嘴巴，回头对同样很震惊的瑞玛说：“你刚刚也听到了吧？密室的入口？不会吧？那个斯莱特林的密室？入口在女生盥洗室？”

“这种时候西里斯不会骗我们的，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瑞玛当机立断。

两人没有跟在海格他们的后面，而是来到了二楼的女生盥洗室。本来还是水池和镜子的地方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水管口，而旁边的墙壁边靠着一个画像，桃金娘罕见地没哭也没飘在空中，而是虚坐在地上，和画像里的人说说笑笑。

画像里的人飘动着的蛇发让瑞玛立刻就知道了画中人的身份，“美杜莎画像怎么会在这里？”她说，“我记得西里斯说过，他每次看到美杜莎画像才知道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哪儿。”

“难怪我们走了半天都找不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在哪儿呢。”詹姆斯翻着白眼说，“画像都被弄到这里了，我们还一直在找画像。要不是海格，我觉得我们迟早要在霍格沃茨地底下绕一个礼拜。不对，一个礼拜都不一定能出来。霍格沃茨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地图？”

“我以为你们夜游侠不会放过城堡的任何一个角落的。”瑞玛说。

“霍格沃茨太大了，我们的时间有限。”詹姆斯撅起了嘴，他们倒是去了赫奇帕奇那边的地下一层，斯莱特林那边则根本没去过。

瑞玛走到了水管口边，朝下望了望，“这就是西里斯说的入口，塞维勒斯应该已经下去了吧。”

“下去了，下去了。”桃金娘好心情地解答。

“那我们也下去吧。”詹姆斯抽出魔杖像举剑一样放在胸前，“我们去帮塞维勒斯，她一个人太危险了。”

“这样真的好吗？不等麦格教授他们过来？”瑞玛有些迟疑。他们只是二年级的学生，魔咒都没学多少，下去真的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而且西里斯和海格肯定应该会很快把麦格教授他们叫过来。如果非要下去的话，也应该和麦格教授他们一起下去。

“你害怕了？”詹姆斯大声问。

“我才没有！”瑞玛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不喜欢詹姆斯的质疑。她并不害怕，她只不过想事情就应该理性一点，而不是像个莽夫。

“你应该动动你的脑子，你了解蛇怪吗？知道怎么对付它吗？我们的咒语够用吗？我们会不会没帮到塞维勒斯就死了？”

詹姆斯张了张嘴巴，发出无意义的“啊”声，瑞玛的连问有点儿咄咄逼人，和她之前的善解人意非常不同。但他知道瑞玛说得对，他除了一腔热血，对蛇怪这种生物没有半点了解。

“脑子清楚的还真不少。”美杜莎好笑地说，“蛇怪啊，很可怕的，只要你看了它的眼睛，就会当场毙命。”

“真的，真的吗？不是石化吗？想本杰明那样。”詹姆斯咽了口口水，但声音仍然干涩。

“会死的。”美杜莎低沉地说，她看向桃金娘，“这位漂亮的姑娘，应该就是这么死的吧。”

詹姆斯看了眼“漂亮”的桃金娘，忍住想要抽动的嘴角，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桃金娘这么高兴了。他用手肘拐了两下瑞玛，然后凑到她耳朵边说，“这美杜莎怎么油腔滑调的？”

瑞玛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无奈地把詹姆斯的头推到了一边，回头蹲在了水管边，说：“等等吧，等麦格教授他们过来。”

塞维勒斯自然不知道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随着曲折陡峭的管道越下越深。她右手紧紧地攥着魔杖，防止被管壁撞到时脱手而出。直到管道变成了水平，她躺低了一些身子，借着速度从水平的管道口滑出，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空旷的黑暗里声音被无限放大，呼吸声、水滴声、衣服的摩擦声。塞维勒斯站了起来，她举起魔杖念了一句“荧光闪烁”，杖尖的光照亮了她周围的方寸之地。

这是一个石头隧道，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的高度，洞顶的岩石缝隙里落下水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水滴沿着墙壁流淌，把墙壁染得黏糊糊、湿淋淋的。

杖尖的光芒把塞维勒斯的影子映在墙壁上，长而扭曲，看起来像一个怪物。

塞维勒斯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害怕的情绪。她微微弯着腰，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在寂静无声的隧道里，响彻了她的脚踩湿地面上的啪嗒声。

转弯再转弯，每走一步塞维勒斯的心情就焦急几分。这条隧道就像是没有尽头，莉莉已经失踪很久了，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是否还活着？

越往里塞维勒斯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紧绷，她做好了随时碰到蛇怪的准备。终于，她来到了一堵墙前，墙上刻着两条互相缠绕的蛇，她们的眼睛里镶嵌的是宝石，在杖尖的灯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就像是活的一样。

塞维勒斯回顾了一下之前美杜莎说的那句蛇语，她一字不差地复制出来。

她的这句“打开”起效了，两条缠绕的蛇游动着分开，石墙从中间裂开，慢慢滑到两边消失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间长长的、光线昏暗的房间，她正站在其中一侧。

即使没有照明咒，她依旧能看清楚房间里的样子。许多刻着盘绕纠缠的大蛇的石柱，高耸着支撑起消融在高处黑暗中的天花板，在这神秘氤氲的整个房间投下一道道常常的诡谲的黑影。地面上漾着粼粼的水色，仿佛置身于湖底。

塞维勒斯小心翼翼地迈步，眯着眼睛准备一有动静就闭眼。她的脚步声在墙壁和柱子间碰撞出空洞而又响亮的回声。在与最后一对石柱平行时，她才看清楚眼前一座雕像。

雕像有房间那么高，紧贴在后面黑乎乎的墙壁上，塞维勒斯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模样。那是一张老态龙钟、猴子般的脸，一把稀稀拉拉的长胡须，几乎一直拖到石头刻成的巫师长袍的下摆上，两只黑乎乎的大脚板站在房间光滑的地板上，在那两只脚之间，躺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熟悉身影。

她的脚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没有力气抬起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莉莉，本来圆润可爱的婴儿肥脸蛋，这时却瘦到两颊凹陷，长长的睫毛在深陷的眼窝下打了一道浓重的阴影。莉莉就这么毫无生气、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混血？呵……”

塞维勒斯往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黑头发、声音很年轻，大概20岁左右，穿着轻飘飘的长袍，依旧能看得到汤姆·里德尔的影子。但他的轮廓模糊不清，塞维勒斯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他正蔑视地看着她。

“就是你，你知道冠冕被一个泥巴种戴上，而不是你的时候我有多生气吗？”里德尔不悦地说，“这意味着我必须借用一个泥巴种的身子。这简直在侮辱我自己，侮辱斯莱特林伟大的继承人。但我还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复活我的机会。我让她在这里静静地死去，难道不是她的荣耀吗？”

“汤姆·里德尔。”塞维勒斯强自镇定地说。

“你知道我。”里德尔说。

“伏地魔。”塞维勒斯拖长了声音，“你已经是魔法部部长了，为什么还要追求长生？”

“你还知道我真正的名字？真不错。”里德尔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我绝对不会一辈子用我那肮脏的麻瓜父亲的名字的。我的血管里，流淌着萨拉查·斯莱特林本人的鲜血。我要一步一步让魔法世界成为我的归属，让所有肮脏的泥巴种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成为神，站在顶端的神是不会死亡的。”

从那模糊到看不清的面容里，塞维勒斯竟然看到了伏地魔的疯狂。这个里德尔已经是一个疯子，一边对自己麻瓜那一面的血统极端否定，一边想让自己成为一个不死的神。

捏紧拳头，塞维勒斯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莉莉。脚上那无形的束缚慢慢地解开，她必须要鼓起勇气，去到莉莉的身边。

一步，两步，原来她离莉莉这么近。莉莉的胸口还略有起伏，身体也还有着温度。莉莉没死，塞维勒斯差点喜极而泣。她用魔咒把莉莉飘浮起来，想要带莉莉离开。

长袍下被遮挡的冠冕暴露在了塞维勒斯的眼前，她看了一眼仍然靠在最近的那根柱子上的伏地魔。他的五官正越来越清晰，而莉莉身体的温度正在不断流失。

她把冠冕拿起来重重地丢到了一边，空气里响起清脆的“啪”声。伏地魔的影子一滞，他发出一声冷冰冰的刺耳的大笑，“你阻止不了我的，你们都应该为我的复活贡献生命。”

伏地魔口中发出低沉阴冷的嘶嘶声，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塞维勒斯抬头就看但雕像猴子一样的面孔动了起来，它的嘴越张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塞维勒斯呼吸都要停止了，她当然知道那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出来。她赶紧把莉莉抱在怀里，用了魔咒减轻莉莉的重量，之后拔腿就跑。

她才跑过两个柱子，一个庞然大物猛然摔落在地面上，整个房间都被震得颤抖了起来。伏地魔又在嘶嘶地指挥巨蛇，它在向她们移动。

那沉重的身体窸窸窣窣滑过地面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符，让塞维勒斯不敢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