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带回大夫时,已到了申时。
大夫为莫梨儿重新给脚伤上了药,包扎好,提醒她近日最好是卧床休息,不要在下地走路,以免脚伤裂开难以愈合。
为了救人,她忍着剧烈的疼痛走和跑,导致脚伤撕裂,比刚受伤时看着更加严重,若在拖一天,恐怕就会溃烂化脓感染。
大夫说若真是那般,恐怕就算以后治愈了,也会落下一些残疾。
莫梨儿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还在心里小小的庆幸了一下,还好没拖太久。
她问夜雍为何会有狂龙寨的地形地图时,才得知他去年就有意剿匪,因为狂龙寨日益庞大,让附近的村民饱受困扰,常杀人越货,强抢民女,作恶多端,令人发指。
夜雍没有冒然行动,就安排人装成灾民上山为贼,将绘制的地形图和收集到的有用消息都传了回来。
不过那人在山上并没有呆太久就被发现,后果不用想就知道死的很惨。
他本就想着找个时机提出剿匪一事,没想到择日不如撞日,这机会自己就找上他了,那张地图倒是帮了他的大忙。
傍晚,石坝县县令押着一长排的山贼到了驿站来,让那些人全都在门口候着,他则进驿站向夜雍禀报情况,问他该如何处置。
莫梨儿和夜雍坐在一间包房里,刚点了菜还没上来。
莫梨儿正在给自己倒茶,夜雍就侧过脸来问她,“依弟妹看,该如何处置的好?”
“……”她微怔,看了他一眼,又侧过脸去看县令,县令一脸恭敬的笑着看着她,问:“瑞阳王妃以为,该如何处置?”
这种事情,她怎么知道?
夜雍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轻笑一声,“本王已派人快马加鞭的送信回京,不日父皇便会收到消息,此等大案,还是交由父皇亲自定夺吧。”他顿了顿,补充道:“李县令,先把人关起来,等着领赏就是。”
李县令听见这话,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了,“是是!下官领命!多谢王爷关照!”
这时,小二端着两盘菜和一壶酒来了。
夜雍摆摆手,李县令便笑着说:“那下官就先告退了!王爷王妃请慢用!”
“……”莫梨儿怎么感觉听着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李县令和小二一起离开了。
莫梨儿拿起筷子准备吃时,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逐月呢?”
“不用管他,他喜欢一个人呆着。”夜雍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由于他现在只有一只手比较方便,所以动作有些慢。
莫梨儿看了酒杯一眼,又看着他,说:“你知道我不胜酒力。”
“但我有一个毛病,喜欢以酒来卖消息。”夜雍神秘一笑。
她有些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你可想知道,跟狂龙寨那些人勾结的,到底是什么人?”
“……”莫梨儿将信将疑的看看他,若不是他,那就是惠宣王咯?她自己都能想到了!但是有证据坐实和没证据猜测却是两回事!
经过思量,她接过酒杯,认真的问:“喝了这杯酒,你就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来?”
夜雍点头。
莫梨儿爽快的仰头一口气喝下,辣的皱了下眉头。
看着她喝酒的样子,夜雍莫名觉得好笑。
“说吧!”她放下酒杯。
“吃完饭,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就知道了。”
“见什么人?”
“山贼与幕后人的接头人。”夜雍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口菜,风轻云淡的笑着说:“她就在驿站!见到她,你自然就明白了!”
莫梨儿有些吃惊。
山贼与幕后人的接头人?!
他什么时候抓到的?!
真的假的?!
莫梨儿带着疑惑与他吃完了这顿饭。
夜雍知晓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真相,可他偏爱这般有条不紊的做事。
在驿站一间偏僻的小房间里见到被捆绑着的女人时,出着拐杖的莫梨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女人嘴里塞着布片,头发有些凌乱,可那张脸,莫梨儿仔细辨认下,还是想起了在什么时候见过。
那次卫妃叫她入宫提醒她的时候,她恰好撞见了慕容皇贵妃,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慕容皇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
相较于其他年龄较小的丫鬟不一样,她年龄也有三十多了,所以辨识度相对较高!
女人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们,喉咙不断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像是有话要说,又愤怒至极。
“你怎么抓到她的?”莫梨儿不敢相信的看着夜雍。
“既然来了,冒这么大的危险,至少要有点收获。”夜雍勾唇一笑,“来之前我就想好了救人方案,既是以自己为饵,便要有自信引他们入我的圈套。我一早就安排了人在山下候着,一旦送信人下山,就跟踪他去找出接头人,结果还真让我抓到了一条大鱼。”
“看来……”莫梨儿若有所思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口吻说:“我真是低估了十三哥……”
“弟妹过誉了。”夜雍有些惋惜地笑着说:“不过我们又该分头行事了。”
“十三哥是否急着带人回京去?”
“接头人落在我们手上,没有及时回去复命,皇贵妃肯定已经有所察觉了,而狂龙寨被剿的事很快也会传回京,她自然就会有所准备,这回去的路,恐怕是险阻重重。”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般轻松,丝毫听不出担忧。
莫梨儿微垂下眼捷,想了会儿后才说:“要不我们先一同回京解决此事?我和瑞阳王也算是证人!”
夜雍没回答她,而是转身向外走去。
莫梨儿又看了那个还用喉咙发音咆哮的女人一眼,转身拄着拐杖一条一条的跟着夜雍一起离开。
他们关上门走时,莫梨儿走了几步后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回头,就看见颜逐月坐在屋顶上。
他在这里看守那个女人,只是冷冷的与她对视一眼。
夜雍缓慢的边走边低声说:“若我无猜错,潍州明天开始就会出现骚乱,会有人打着瑞阳王办事不利,不顾灾民生死,迟迟不来解决问题的旗号鼓动灾民闹事,引发劫掠,暴乱。”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眉头微蹙的样子,浅笑的提议:“所以你们今夜必须连夜赶路去潍州,不宜耽搁。”
“十三哥为何如此肯定?”
“我也只是推测。”夜雍温和的与她说自己的分析:“按说,你们今早就该到潍州了,但因山贼一事耽搁,这就会让灾民觉得瑞阳王不体恤民情,不关心他们的生死,引发他们的不安情绪。”
“我已飞鸽传书告知知府,瑞阳王因事在路上耽搁了几天,会尽快赶去,让他先安抚好灾民。一天半日还说得过去,但过了今天,明天灾民要还没见到瑞阳王,即便知府在帮瑞阳王说话,灾民也会有所怀疑!”
他继续说:“而这种时候,灾民们只需要一个领头人来鼓动他们的情绪,让他们认为是瑞阳王不顾灾民生死而游行声讨,一旦官府无法满足他们的条件,给不了他们满意的说法,很快就会演变成暴乱!”
莫梨儿上次去潍州时,街上几乎已见不到什么因干旱而受灾的灾民,那就表示夜桓处理的十分好。
但她也能想到,当时治旱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现在因干旱而没有秋收又衍生出了饥荒,这样就又有许多的灾民等着帮助。
瑞阳王没有按原本的时间到潍州,不怀好意的人就可以安排几个人专门去鼓动灾民情绪,一旦发生暴乱,那些被劫掠和暴行所伤的人,也会认为是瑞阳王没有及时到潍州安抚灾民所致……
“可即便我们今夜赶路,最快也得后天才能到潍州。”莫梨儿不免担忧,眉头紧锁的问:“若我们跟灾民们解释是路遇山贼,会有所缓解吗?”
夜雍轻轻摇摇头,“若你已许久没填饱过肚子,你可会相信那些每日锦衣玉食的人说的话?”他语气犀利的说:“你只会相信他的行动。”
这让莫梨儿感到困扰。
之前大夫给夜桓诊治,说他的药效到今夜会完全退去,自然会醒来。
可他身子极其的虚弱,大夫还专程开了几服药让驿站的人帮忙煎着,吩咐了等他醒了一定要喂给他喝,否则他的身子怕是会经不住。
那些山贼给他每天在稀粥里混着让人昏睡的药让他喝,一喝就要昏睡一天一夜,醒来又只有一碗稀粥,这导致他没几日就消瘦了许多。
这种情况下在车马劳顿的赶去潍州,不说能不能安抚的了民心,他身子能不能熬住都还是一回事!
她本想着过两日等他身子恢复的好些了在动身的,可现在看来……
“十三哥可有好主意?”莫梨儿向他求助。
夜雍看着眼前女人微蹙的眉头和晶亮的眸子,一阵微凉的晚风拂过,吹起了她的青丝和衣衫。
片刻的沉默,他思量之下还是淡然一笑,回道:“爱莫能助。”
他从她的眸光中看见一丝失落的情绪,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来,认真的说:“还是要谢十三哥的善意提醒!船到桥头自然直,等瑞阳王醒来,我在与他商量对策!”
夜雍送她回了房。
夜桓还在床上昏睡着,她想天快黑了,他应该也快醒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