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卯时,颜逐月终是大败铁链女。
两人交手数招僵持不下,虽铁链女身手不如他灵活,也一直落于下风,可她将那武器使用的十分巧妙,可攻可守,让他也没有机会对她下杀手。
但多番较量下,体力大量消耗,两人都越战越疲,她终是因技不如人而差点被割喉,好在及时用铁链将他的剑刃弹开,脖子只被划开了一道伤口。
见无机会,铁链女尽管强烈不甘,却不得不先撤退自保。
她从腰带中摸出一颗烟雾弹仍下,待烟雾散尽,她也消失不见了。
颜逐月脸上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
他抬手擦了下,看了眼手背上的血迹,眸中无任何的神情波动。
他喘息着转身向夜雍走去。
夜雍站在一棵大树前,而婢女则坐在地上,靠着那棵树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公子。”
夜雍看了他一眼,背靠着大树坐下,平静地说:“在这休息会。”
“是。”颜逐月领命后又转身向轿厢已损毁的马车走去。
那两匹马,一匹因背部中箭,又被割断两条腿而失血过多死亡。而另一匹当时虽受到了惊吓,拖着伤重的同伴和损毁的马车跑了一段距离,现在也镇定了下来,趴在地上休息。
颜逐月将轿厢上塌下来的一些木块拿起扔掉,从里面找出了水壶和一件披风后拿去给了夜雍。
夜雍接过披风披上,又拿过水壶喝了口水后递给他。
“你也喝点吧。”
“谢公子。”颜逐月这才伸手接过,却没急着喝。
他从身上撕下一小块布,倒水上去打湿后擦掉了脸颊上凝固的血渍,这才坐到地上,放下剑和水壶,从衣服里摸出药瓶,歪着头将药粉倒在伤口上。
药粉接触伤口时刺激的疼痛也只令他微皱了下眉。
夜雍看了眼四处的尸体,平静的侧过脸望向回京的方向,一双深邃的眸子在月色的辉映下,有些深沉。
就算他们在这里只歇两个时辰,等到天亮在出发,最快也要到下午才能赶回京城,但那些人肯定不会让他们一路顺利回去。
只要稍微被拖一些时间,城门关闭,他们恐怕就又要面临一波威胁了。
他那九哥虽沉不住气,可头脑还是聪明的,既然要拖延他们的时间,让他们无法在城门关闭前进城,自然会在城门口安插他们的人,到时他拿出腰牌亮出身份,恐怕城门也不会轻易打开,说不定还有些惊喜在等着他!
颜逐月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面无表情的问:“公子可有计策?”
夜雍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他,稍作思量后才说:“冒险走一趟回丰地。”
颜逐月觉得不妥,提议道:“还是我走回丰地,公子另择小路吧!”
夜雍知晓他担忧什么,只是意味深远的勾唇一笑,轻轻摇头否决他的提议。
“就因为回丰地是险关,我才要冒险拼这一趟。”夜雍胸有成竹般的说道:“上次夜桓潍州回来,便是兵分两路脱险!既然都知晓回丰地最好埋伏,是最危险的一段路,他们此番自然会在小路设阻,恐怕小路会比回丰地更加难行!反之,回丰地埋伏的人应该不多,更易闯过去!”
颜逐月思量着他的话,觉得不无道理。
他们现在这般情况,也只能冒险一试!
而此时的莫梨儿赶着马车又到了一线天的位置,那里的大石头到现在还未来得及被清理,尸体倒是都被搬走了,只是石头和岩壁上还残留着血污。
莫梨儿只能驾着马车不断的从大石头旁边绕过去,有个位置较窄,车厢都蹭在了岩壁上。
“停。”夜桓的声音响起。
莫梨儿虽有疑惑,却还是立马拉了缰绳,停下马车。
她跳下马车,夜桓已经从马车内出来了。
这里正是伍将军惨死的地方。
天幕破晓,清晨的第一缕光从一线天的出口照射进来,地上斑驳的血迹格外醒目。
夜桓想着伍将军誓死护卫自己的英勇模样,向他死去的方向微微俯首,以表致敬。
若不是潍州灾情危机,他定要去石坝县亲自提审那些贼寇。
他目光深邃,安静的转身回了车厢内。
莫梨儿又上马车,驱马行驶。
马蹄声在荒郊野地里,格外响亮。
冰冷的晨风吹进皇宫,嘉尔殿内,慕容氏坐在梳妆台前,年轻的婢女正在为她梳妆。
这时,一名婢女进来禀报:“娘娘,有人送信来了。”
慕容氏眸光轻瞥,抬手示意她把信拿过来。
婢女走过来将一封信放到她手中。
慕容氏看了眼,拆开,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逐渐紧皱起来。
这信是铁链女派人送来的,信中说婢女苏姑姑确实在他们手中,可她带领的弓箭手和死士全部阵亡也未能灭口,现只剩下她一人,奈何实力悬殊,不是对方对手,差点也被对方杀掉,还是侥幸逃脱了。
她在信中请求慕容氏在派人前去埋伏拦截,以防失手让对方带人进了京。
慕容氏恶狠狠地眯眼,眸光凌厉的仿佛能杀死人。
好在剿匪一事的密报在昨夜进京时被她的人拦住了,信差被她悄悄处理,那封密报也被烧毁,才没能传到德宣帝手中,否则,德宣帝肯定要过问,甚至派人去迎接他们回京,这样她就失去了动手的好时机。
不过密报虽然被拦住了,但石坝县县令肯定也会上书禀报此事,风声也会随着时间传来,预计最多不出两天,德宣帝就会知晓此事。
时间紧迫,她必须要乘着德宣帝知晓前解决掉麻烦才行!
“去,请惠宣王来嘉尔殿陪本宫一同用午膳,这几日不见,本宫倒想念的很了。”慕容氏微垂下眼捷,眸中闪过狠毒的光。
夜雍等人刚出树林,就见到了四个骑兵。
他们手持长枪坐在马背上,身披银甲,脸戴铁面,除了一双露着寒芒的眸子从面具的眼孔里漏出,完全看不见他们的面貌。
颜逐月上前拦到夜雍前面,丝毫不惧的拔剑,声音低且冰冷的说:“保护好公子。”
“别留活口。”夜雍目光向身后的婢女瞥去,“别让他们有机会带消息回去。”
蓬头垢面的婢女勾起嘴角,笑的阴沉,只是长发遮掩,别人看不见他的模样与表情。
铁面骑兵最前面的人举起长枪,只说了一个字:“杀!”
四匹马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颜逐月冲过去与他们交手,以一敌四,几招较量下,一人被挑下马,在地上滚了圈后蹲起,握着长枪继续围攻。
颜逐月飞身抢了马,在马背上与那几人周旋。
落下马的那人见有机会,就冲向了夜雍。
长枪向夜雍刺去的瞬间,夜雍灵活的侧身躲开,长枪横扫过来,夜雍又足尖点地而起,踩在了长枪上,那人用力一挑,他向后一翻,平稳落地。
此时的婢女动作缓慢的从背后腰带里摸出一把鞭子,刺客见夜雍拉开了与婢女的距离,转而向婢女杀去。
只要杀了她就行了!
长枪使去,婢女挥出一鞭缠绕上长枪,刺客愕然,震惊的瞪大眼睛,虽很快就反应过来中计了,却被婢女用力回拉,刺客向前两步后双脚使劲稳住,婢女狠狠扯着鞭子,两人僵持不下。
“中计了!”马背上正在与颜逐月交锋的一位骑兵愤怒的说道:“撤退!”
他们骑马调头想跑,颜逐月双脚用力的踢在马身上,跑到他们前面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现在想跑?”颜逐月眯眼,握紧了手中染血的长剑,阴沉的问:“问过我的剑吗?”
而这边僵持中的婢女与刺客铁面中的冷眸交汇,嘴角勾勒出阴冷的笑,脚上用力一踩,鞋尖冒出剑刃。
他一脚向前踢去,刺客不得不放开长枪躲开攻击。
失去武器后,不过几招,刺客就被婢女一脚踢中脖子,剑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喉咙。
刺客愕然倒下,鲜血四溅。
剩下的三个骑兵又有两人被打落的落下了马,其中一人手臂重伤。
假婢女从前面散乱的头发间隙中看着前方的战场,握紧手中的鞭子冲了过去。
数招较量,刺客一人接一人倒下,倒给他们留下了四匹马。
为了在回丰地前不露出马脚,假婢女与颜逐月同乘一匹马。他趴在颜逐月前面,假装被他打晕了一样。
只要杀出回丰地,就算被对方发现身份,他们也来不及做准备了!
那日夜雍只身前往河游村前,为保证元和能顺利抵达石坝县搬援兵,就吩咐暗卫甯逐风跟随元和同去。
剿匪后,为了让人顺利带苏姑姑进京,他又安排甯逐风装成苏姑姑,与真正带着苏姑姑的人分道而行。
在树林里一战,由于敌人隐于暗处,他们无法保证对方不会将苏姑姑是假的消息带回皇宫,便让甯逐风一直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姑姑躲在后面,就连被夜雍踢开躲掉毒针的那一幕,都是险中求胜。
颜逐月之所以不追杀铁链女,是知晓铁链女一定会将知道的情报送回皇宫去,这样一来,幕后人一旦确认了苏姑姑是跟着他们的,自然会放松城门对其他进城人的警惕,真正的苏姑姑就会更容易的被夜雍安排的人带进去。
夜雍也知道让苏姑姑去指认慕容氏不够周全——这些跟随主人多年的贴心婢女,即便豁出性命,也不会出卖主子。
而她们大多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上无老,下无小,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以用来威胁他们,所以,靠她当证据还存在许多的漏洞。
慕容氏非要灭口,不过是不想此事在德宣帝面前闹开,引起德宣帝的猜忌而已。
就算苏姑姑誓死保她,一口咬定是宁王陷害,可苏姑姑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外?为什么宁王要陷害她与山贼一事有关?为什么还偏偏抓住了她?
德宣帝也没那么好糊弄,一旦深入调查,慕容氏自然会受到波及。
既然慕容氏不想冒一点被波及的风险,夜雍也不打算冒一点被陷害的风险!
他要带苏姑姑回京禀明宫中有人与匪徒勾结,绑架瑞阳王一事,那自然还要有另一手准备的!
这一次,他定要痛击惠宣王与慕容氏这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