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京城内狂风大作,滚滚乌云像脱疆的野马,奋蹄扬鬓黑压压地盖过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一声声轰隆隆地巨响接憧而来,好似苍龙之怒。
毫不意外地,一场暴雨好似瀑布般倾泻而下,清脆的雨声格外入耳。
宁王府。
夜雍坐在凉亭中,一只胳膊搭在石桌上,身上披着一件绛紫色的薄披风,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前方的池塘,水面上萦绕的水雾氤氤氲氲,雨珠不断落下,拍打起一朵朵细小的浪花,一波波涟漪层层叠叠的荡开。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的青丝与宽袖在风中飘扬。
颜逐月单膝跪在一旁,微低头认真的禀报着近日来搜集到的情报——
慕容氏找来了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利刃。
当然,“利刃”只是江湖人称,至于他的真名,没几个人知道。
他杀人干脆利落,从不多说一句话,所以人们都这样称呼他。
今日利刃从客栈出来,好像发现了什么的时候,颜逐月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行踪,不想,在他暴露之前,另一个人先暴露了!
颜逐月当时藏身在一间屋子后面,他也一直都知道乘风所在的位置,所以也一直小心的防范着,以免被乘风发现了自己。
他看着利刃飞身破窗进了屋子,确认他与乘风交过手。
他在那里没等多久,乘风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乘风的胳膊上用布随意的包扎过了。他能确定,那伤是利刃与他交手时所伤。
也能以此肯定,这利刃绝非浪得虚名!
“不过……”颜逐月想起利刃离开客栈之前,有几个青楼女子进了客栈,她们进去不久后,那个中年男子就出来了,站在客栈门口一脸懊恼的表情,还骂了一个乞丐发泄,然后才转身进客栈。
之后,利刃就出来了。
颜逐月眉头微皱的继续说:“后来有几个青楼女子进了客栈,应该是慕容氏让人安排的!”
夜雍嘴角轻扬,狡黠的目光中藏着意味深远的笑意。
他从潍州回来后,发现慕容氏已经在背地里悄悄有了动作。她软禁期剩下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开始为日后的事未雨绸缪了。
夜雍暗地里派了颜逐月悄悄注意着她身边那些人的举动,还真让他追到了乘风的行踪。直到乘风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办事后,他又转而跟着那些跑腿的,看慕容氏到底在搞什么。
没想到,还真让颜逐月给查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这慕容氏向来不用贪财贪色之人,哪怕在有能力的强者,只要有了这两个弱点,她都不会重用!
贪财贪色之人虽好收买,却也容易被别人收买,反之出卖自己先前的主人!
安排人在青楼找几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去试探这个江湖第一杀手,确实是慕容氏的作风!
夜雍看着珠帘般的雨幕,问:“那些女人进去了多久?”
“很快,恐怕都不到一刻钟。”颜逐月回答。
这么说来,那个杀手是通过了慕容氏设的这道“美人关”了?
看来,这好不容易平静了几个月的京城,又要掀起风浪了!
这时,元和拿着伞匆匆忙忙的跑来。
颜逐月见状起身,向夜雍行了礼就先行离开,消失在了雨幕中。
由于风太大,向这边跑来的元和生怕的伞被风吹走或吹坏了,一面向前跑一面时不时的用手去护伞,身上还是被雨水淋湿了个透,那模样,甚是狼狈。
等他进了亭子,收起伞,气喘吁吁的擦着满脸的雨水时,夜雍不仅好笑的打趣道:“这么大的雨,你拿这伞有何用?不仅自己淋湿了,还要费劲护着伞怕它吹坏了!”
“王爷,我也不想啊!”元和郁闷极了,低声抱怨道:“可这眼瞧着天都要黑了,您在这么坐在这里,怕是要着凉了!奴才还不是担心您的身子,才想给您送伞过来吗?哪知这风……哎!”
夜雍笑着问:“那何不等风小些了?”
元和想了下,奇怪的反问:“那万一今晚风一直这么大怎么办?”
“……”夜雍被他呛了下,又答:“那就等雨小些了。”
元和微皱眉,又疑惑的问:“那万一雨也不小呢?”
“既然风雨都不小,你送这伞来又有何用?”夜雍嘴角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可眸中却透着无奈,提醒道:“你看看你自己。”
元和又抬起手擦擦鼻子,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雨水,有些郁闷地说:“也是!风雨这么大,有伞也没用!”
将近子时,风雨才渐渐变小。
到了清晨,天幕破晓时,风停了,只剩下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天气一天天的凉下来,这样雨后的清晨倒是格外的冷。
怡元阁的几个丫鬟都添了衣服,芝瑾还特意为莫梨儿准备了厚些的衣服。她要出门的时候,芝瑾赶紧为她披上了披风。
昨天与夜桓在锦阳院吃饭的时候,夜桓就提到让她今日早些起来,一起进宫去向卫妃请安。
去潍州这么久,回来也是该去看看卫妃了!
到了倚兰殿,卫妃见到夜桓就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了。
他们向她请安后,她先与莫梨儿寒暄了两句客套话,就望着夜桓开始问他在潍州的事,还有山匪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为了让卫妃宽心,夜桓说的都很轻描淡写,好似根本就没什么危难。
聪明如卫妃,事实究竟如何,她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只是自己儿子都那般说了,她自然也不会过多追问,毕竟,夜桓现在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就够了!
他们聊他们的,莫梨儿在一旁坐着听也有些无聊。
她目光在屋子里瞄来瞄去,正想着有些什么吃的就好了,裴姑就领着两个端糕点和水果的丫鬟来了。
莫梨儿顿时眼前一亮。
这表情恰好被卫妃无意间看见了,卫妃有些无奈又温和的笑了下。
注意到自己母妃的表情后,夜桓也侧过脸。莫梨儿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目光,正认真的在剥着橘子皮。
卫妃收回视线,又看着自己的儿子,关心的问:“闻侧妃近日身子如何?”
“一切都好,母妃不必挂念。”
“你去了潍州后,我也只去看过她一次,精神倒是不错。”卫妃说到这,目光落到裴姑身上,吩咐道:“裴姑,去把东西拿来。”
“是。”裴姑立即去办。
“已经八个多月了,随时都可能会生,你可得多安排点人照顾着她,多注意着点儿。”卫妃说到这,脸上是难掩的欢喜。
夜桓心里虽不喜闻婵娟,可她要生的毕竟是他的孩子,他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他表面虽平静如常,可声音却温和中略带笑意的说:“母妃放心。”
这时,裴姑端来了一个长锦盒呈给卫妃。
坐在一旁吃橘子的莫梨儿也按奈不住好奇心的盯着他们看。
卫妃拿过锦盒,伸手轻轻地触摸着锦盒上精致的纹理,满脸欣慰的笑着将它递给夜桓。
“这东西,我都珍藏了二十多年了!现在你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拿去送给闻侧妃吧!”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图个吉利!”
什么东西?
莫梨儿的目光一直好奇地盯着那个锦盒。
夜桓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成色极好的玉如意。玉身通透,温润,光是那色泽看起来就知道价值不菲。
见夜桓也略显吃惊,卫妃笑着说:“这是我快生你的时候,你父皇送给我的!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等着哪天我的孙儿快要出生的时候,在把它送给儿媳!”
卫妃说到这,侧过脸去看莫梨儿。
视线相交,正在吃橘子的莫梨儿愣了下,她没想到卫妃会突然侧过脸来看自己,而且还是在说到这些话的时候。
当然,她也知道卫妃说完这些话后看自己的目的!
莫梨儿将嘴里的橘子咽下去,一紧张,就将手中的橘子递向卫妃,嘴角车企一抹笑,问:“母妃,你也来点?”
“……”卫妃恨铁不成钢似得叹了口气。
莫梨儿下意识的去看夜桓,他果然也在看她!而且还皱着眉头,目光有些严肃!
“也罢。”卫妃有些遗憾地说:“虽不是嫡出,但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的第一个孙儿,只要健康平安就好!”
莫梨儿心想着你们能想通就好!
她在心底松了口气。
离开倚兰殿时,莫梨儿所坐的位置旁的桌案上,堆了好些橘子皮。
丫鬟端来的一盘水果里的橘子,几乎全都被她消灭了。
刚出了倚兰殿的宫门,夜桓就让她先回去,他还有其他事,要去见父皇。
他们上了轿子,分头而行。
莫梨儿刚在轿子中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就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这什么东西?”
“是猫!这里怎么会有猫!”
“小心!”
……
莫梨儿微怔,突然不妙,轿子就猛然间落在了地上。
好在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莫梨儿起身掀开幕帘,刚问出一句“怎么回事”,那几个轿夫就赶忙过来跪下赔罪,其中一个慌慌张张地说:“刚有只猫从前面跑过去了,奴才差点踩到它,好在避让及时,结果又窜出来一只鹿,奴才没注意,就被那鹿给撞了下……”
猫?
鹿?
皇宫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些东西到处乱跑?